“爺,，您別生氣,，瞞誰也不敢瞞您哪,，我這不是剛回來嘛,，一時忘了跟您匯報了,?！倍盼ㄦ移ばδ樀卣f道：“我拉二胡的本事還是跟您學的呢,，總得學以致用不是,?！?p>　　“學以致用,？”

　　老頭嗤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我老了,，但是還沒到老糊涂的地步,。什么樣的歌曲能用上二胡？你當唱二人轉(zhuǎn)呢,？再者,，你當初報考電影學院，我就一百個不同意,。當明星有什么好的,？一個兩個的，非往那個圈子里鉆,?！?p>　　“爺！”杜唯正色道：“我能不能問您個問題,？”

　　“說,！”杜爺爺生冷地回應道。

　　杜唯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您當初為什么會選擇做一名老師呢,？據(jù)我所知,，您學的是國樂專業(yè)，年輕的時候還進過國家歌舞大劇院,，給很多外賓表演過節(jié)目,。是什么讓您最終放棄了這份職業(yè)，選擇回冰城教書呢,？”

　　“你問這些做什么,？現(xiàn)在在說你的問題，不要轉(zhuǎn)移話題,?！倍艩敔斆黠@有些煩躁，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我們現(xiàn)在就是在說我的問題,。我不知道您為什么反對我唱歌?；蛘?，您只是單純地不希望我進娛樂圈?？墒恰?p>　　杜唯語氣略顯激動地說道：“無論您有什么樣的理由,，總該開誠布公地告訴我吧？這畢竟是關乎到我一生的抉擇,?！?p>　　“對啊,，爺爺?！倍跑幰苍谝慌詭椭鴦窠獾溃骸熬退闼?，您也得讓我哥死個明白吧?！?p>　　“我不是反對你唱歌,。”

　　杜爺爺嘆了口氣,，似乎是在回憶些什么,，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復雜。

　　半晌,，才繼續(xù)說道：“那個圈子太累,，也太臟。而且,，我不希望你將來跟你二叔一樣,，蹉跎了二十多年，依舊一事無成,?！?p>　　“有哪個圈子是絕對干凈的,？”

　　杜唯苦笑道：“就說老師吧,，您和我爸這樣把‘傳道、授業(yè),、解惑’當成人生信條的有多少,？私下辦補習班給學生有償補課的又有多少？”

　　“我承認,，環(huán)境有的時候確實可以影響到人,。不過，我是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對于我的自控能力,，您難道不了解？”

　　“娛樂圈的誘惑多,，烏七八糟的事也多,，可德藝雙馨的人也不是沒有吧？您不能一竿子把一船人都打翻了,?！?p>　　“你根本不明白，那個圈子到底有多黑暗,?！崩先巳嗔巳嗵栄?，有些疲憊地說道：“你不是問我為什么要離開劇團嗎？”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比較平緩,。

　　“那是1972年的冬天，我們團接到命令,，要去海城國際大劇院進行文藝匯演,。”

　　“那是一次特別難得的機會,。能和世界上各個國家的表演者進行交流不說,，幸運的話，還會被選中參加當年的春晚,。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當時團里有兩個實力和相貌可以說不相伯仲的女孩子,。一個叫白素秋,，一個叫徐文雅，都是我們團的臺柱子,。屬于那種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疙瘩?！?p>　　“曲目報上去了,，女主角的位置卻遲遲定不下來?！?p>　　老人頓了一下,，嘴角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絲苦澀的意味。

　　“團里原本比較屬意白素秋,，因為她的形象和角色本身的定位比較接近,。而且，她還是劇本的主創(chuàng)之一,，對劇情的發(fā)展和需要表達的情緒更加熟悉,，表現(xiàn)也更自然?！?p>　　“可是徐文雅不甘心,。”

　　杜爺爺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從沒想過,，人為了利益，竟然可以丑惡到那種地步,?！?p>　　“原本看著挺文靜的小姑娘,，竟然伙同社會上的小流|氓把人家白素秋給禍害了。還拍了裸|照,，逼她退出,。”

　　“那年月,，貞潔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比命還重要,。白素秋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譽，只能含淚妥協(xié),，把機會讓給了徐文雅,。”

　　“這件事做的很隱秘,。團長雖然存疑,，但由于是白素秋自己主動退出，所以也沒多堅持,，就讓徐文雅頂上,，誰知道……”

　　“財帛動人心啊,！”老人的聲音有些哽咽,。“那小流|氓好賭成性,，輸干了積蓄,，就把主意打到了白素秋身上，利用那些照片不斷地對她進行勒索,?！?p>　　“可憐一個剛剛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因為實在承受不了內(nèi)心的煎熬和屈辱,，以及那小流|氓無休止的盤剝和壓榨，最終選擇了投江來了結自己的生命,?！?p>　　“在警方的調(diào)查下，事情很快水落石出,，已經(jīng)憑借著春晚一炮而紅的徐文雅也因為這件事頃刻間身敗名裂,，鋃鐺入獄?！?p>　　“團里一連失去了兩個臺柱子,，光景大不如前，很多老人都心灰意冷,，選擇了離開,?！?p>　　“我也是那時候，真正見識到了人性的丑惡,，她們的人生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后來,，我辭了工作,，選擇回來當一名中學教師，就是希望能在孩子們的人生觀還沒有徹底成型的時候,，給予他們一些好的影響,，減少此類悲劇的發(fā)生?！?p>　　“可是,，我始終忘不了這件事。它就像心魔,，四十多年來,，一直停駐在我心里?！?p>　　“我不讓你進娛樂圈,，是不希望你以后的人生終日和魔鬼對視?！?p>　　“爺爺,，你這樣對我不公平！徐文雅犯的錯,，憑什么要我來買單,？”

　　杜唯反駁道：“人的欲望是一道永遠也填不滿的溝壑，可應對的方法不應該是逃避,，而是克制,。”

　　“克己慎獨,，明善誠身才是正道,。”

　　“你不需要為她的錯誤買單,，但是要為你自己的人生負責,。”杜爺爺氣道：“拋開這些不談,，你也看到你二叔現(xiàn)在的樣子了,。如果娛樂圈真有那么好混，明星真那么好當，你二叔也至于到現(xiàn)在連朵浪花都沒激起來了,?！?p>　　“爸，瞧您,，怎么又說到我身上來了,。”

　　二叔苦笑著推門進來,，撣了撣身上的碎冰,，道：“我沒混出來是因為沒本事，小唯不一樣,，您沒看他那個節(jié)目,，他寫的幾首曲子無一不具備成為經(jīng)典的潛質(zhì)。這孩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您非要攔著,，那是在扼殺他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