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管事從尹夫人屋子里出來時已是傍晚,,空中又飄起了雪,,洋洋灑灑的四處飛舞。
一個年老的下人正在院子里掃雪,見了他忙行了個禮,。張管事的眼睛盯著前方,陰沉著一張臉,,踏著積雪走出院子,。拐出了小小的假山,一路沿著石徑向著他住的屋子走去,,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剛剛的對話,。
帳薄雖是做的仔細(xì),如果給尹子落看了也難保不被他看出點破綻來,。尹府的幾個少爺,,就數(shù)他最細(xì)心精明。他與大少爺尹子峰雖說是雙生子,,可兩個人的脾氣秉性完全不同,,尹子峰做事虎頭蛇尾,粗心大意,,什么事情都難有始有終,,是一個沒有頭腦的蠢貨,也是個極易控制的傀儡,,只可惜他死了,。三少爺尹子筑爛賭成性,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老爺在世時最厭惡的就是他了,,尹府的生意他是一丁點也沾不到邊,死了倒是省心了,。只是如今因為他們尹子落回來了,,恐怕他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了,得早做打算才行。
正想著,,腳下一滑,,身體晃了幾晃沒能站住,直接摔倒在一旁的灌木里,,頭上戴的帽子滾到了一邊,,衣袖也撕了一道口子。幾個掃雪的下人忙跑了過來將他拉起,。張管事的臉色陰沉嚇人,,一把推開扶著他的一個小廝,將滿腹的怒氣發(fā)泄到了這幾個倒霉的下人身上,。待出夠了氣,,拍了拍身上的雪繼續(xù)向前走去。幾個下人平時也是挨慣了他的罵,,見他走遠(yuǎn)了才敢抬起頭來,,只狠狠地瞪著他的背影,卻是連一句抱怨的話也不敢說,。
想著自己在尹府這三十幾年,,從一個小廝一步步的爬到今日位置上,這其中的艱辛,,血淚只有他自己知道,。狗一樣的活著不就是為了能有一天成為一個有錢人嗎?不用再受旁人的驅(qū)使,。所以他貪婪,他斂財,,他利用手中所掌控的為自己謀福利,。他買的那些個田地,房產(chǎn),;養(yǎng)的那些個美妾,;用的都是尹府的銀子,如果尹子落想查的話肯定是會找到蛛絲馬跡的,。
張管事腳下一滑,,又險些摔倒。他氣急敗壞地的朝著腳邊的一棵小樹踢去,。小樹晃蕩了幾下,,落了他一身的雪。
尹老太爺死了,,尹老爺也死了,,剩下個夫人病病歪歪的理不了事情,他才一步步的掌控了整個尹府。這一年來死了兩個少爺,,只可惜死的只是這尹府中頂沒用的兩個,,如果死的是尹子落該多好!還有那個尹子惠,,雖然只有十三歲,,卻有著他那幾個哥哥所沒有的狠戾,怎的掉水里淹死的不是他,?卻偏偏是一個沒用的丫頭,!
思緒萬千間他已來到了他的屋子前。眼前大雪中的那兩扇矮小的木門,,只讓心情煩悶的張管事心生厭倦,。
他打開掛在上面的鎖,沒好氣的將門推開,。木門吱嘎亂叫的向兩旁閃去,。
這群該死的下人,連油也不知給上一下,,就是天生下賤,,挨揍的命!
用力的將木門摔上,,身后的門吱哇亂叫的合在了一起,,極不情愿的晃動了幾下,幾粒雪花順著門縫飄了進(jìn)來,。屋子里并沒有比外面暖和多少,,冷得使人牙齒打顫。從尹老太爺那輩就訂下了規(guī)矩,,府中除了主子,,再冷的天下人也不許生炭火來取暖,管事的也不能例外了,。說到底了他也只不過是尹府的一個卑賤的下人罷了,,別看他在別的下人面前耀武揚威的,可明目張膽的違背府中的規(guī)矩他還是要三思的,,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不敢,,只是還不到那個時候。
張管事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將雙手抄到袖口里,,向著桌子旁走去。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站著一個人,。
張管事心中一驚,,門明明是鎖著的,這個人怎么進(jìn)來的?
?。骸澳恪闶恰钦l,?”
那人背對著他,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從頭罩到了腳根,,昏暗的光線下像是飄忽不定的幽靈,。一種驚悚的感覺從張管事心頭涌起,一顆心頓時跳動的厲害,。
?。骸盀橐u了半輩子命的張管事竟住的這般寒酸?難怪要在外面置辦產(chǎn)業(yè)了,?!?p> 那人的聲音透著怪異,像是張不開嘴,,又像是被什么東西給遮住了一樣,,甕聲甕氣的,聽在張管事的耳中只覺得無比的瘆人,。
?。骸澳恪恪降资钦l?,!我——我喊人了,!”
那人嘿嘿地笑著,那笑聲像是從陰間吹來的風(fēng),,直刮得張管事心頭冰冷,,頭皮發(fā)麻。
?。骸皬埞苁抡媸琴F人多忘事,,我可是張管事的舊相識了?!?p> 張管事的一顆心仿佛要從口中蹦出,手腳冰冷,。
那人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昏暗的光線下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張管事瞇起眼,,極力的想看清楚他的樣子,,無奈光線太暗,只看到他露出的下巴,。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的緣故,,那人的下巴呈現(xiàn)出與常人不同的暗紅色,上面像是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
?。骸拔摇也徽J(rèn)識你,。”
那人伸出手慢慢地摘掉頭上的兜帽,,陰森森地道:“這樣想必張管事就能認(rèn)出我來了,。”
張管事半瞇著的眼睛漸漸地瞪圓,,張著嘴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只徒勞的大口大口喘著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使他保持著清醒而不至于被恐懼完全淹沒,。
那人向前一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來,。
?。骸斑€是認(rèn)不出來?”
張管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直瞪著一雙眼睛,抖著聲音問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伸出手將兜帽戴在頭上,。
:“我與尹府的恩怨與張管事無關(guān),。今日我來,,只想讓張管事幫我辦一件事情?!?p> 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落下來,整個東平縣籠罩在白茫茫的一片中,。街道上的雪已經(jīng)積了有幾寸厚了,,天色漸暗,臨街的窗戶里透出的燈光照在雪地里,,形成了一格一格的黃色光影,。幾個孩童還在雪地里打鬧著,叫嚷聲穿過鵝毛大雪消散在冰冷的空中,。
擺攤的小販們見這雪越發(fā)大了,,只得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收拾了東西,撲打著身上的白雪,,推著車子朝著家中走去,,遇到相熟的人彼此打著招呼扯上幾句買賣難做,,推著車子繼續(xù)前行。雪影里的人們顯得渺小而匆忙,,步伐匆匆的向那個心中溫暖的地方趕去,。
一輛馬車從東面行了過來。趕車的年輕人身上落滿了白雪,,馬車一路行到福來客棧前停住,。
百般無聊的流影正立在客棧的樓梯上向外張望,發(fā)現(xiàn)了他忙快步走出來,,口中道:“你怎么才回來,?”
舒影將馬車交給店里的伙計,拍了拍身上的雪,,問道:“公子呢,?”
流影便朝著樓上撅了撅嘴:“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