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柯站在原地，冷風(fēng)吹著他的衣擺,，與他的女孩遙遙對望,。

　　她說，“陸柯,，聽好了,，這首歌我是唱給你的?！?p>　　他想扯出一抹笑,，但這前奏聽起來實在不像什么歡快的歌,，伴著清晰的鼓點一下一下重重敲在心尖上，不知為何,，眼前漸漸朦朧,。

　　他只能專注地聽。

　　“愛意就像大雨落下怎么能讓人不牽掛,，

　　過得好嗎想說的話你能聽到嗎,，

　　沒能陪你到最后別再嘆息皺眉頭，

　　怎么會忘掉你所有,，

　　情緒難過不知道該怎么說,，

　　視線斑駁漫長的夜怎么過，

　　緊緊擁抱的感覺就像發(fā)生在昨天,，

　　我拼盡全力實現(xiàn)對你的諾言,，

　　我像掉進漩渦……”

　　仿佛置身風(fēng)口浪尖，電影里那些畫面一幀幀從眼前掠過,。

　　男女主在雨中初遇,，相識相愛卻家世迥異不被家長認可被迫分手好多年，再相遇時兩個人都抱著對方哭,，發(fā)誓這一次不管歷經(jīng)什么都不要再分開,。

　　終于，男方家長松了口,，他欣喜回國卻遇上突發(fā)暴風(fēng)雨，女主一早便在機場等待卻只等來了男主的死訊,，遺物只有一件破毀的大衣,，女主在大衣里摸出一個盒子，里面躺著一顆晶亮的鉆戒,。

　　原來,，男主是想回來求婚的，只是他們因雨結(jié)緣最后也終結(jié)于雨,，無垠天空之下女主抱著那件大衣痛哭,。

　　耳邊是女孩清甜哽咽的嗓音，陸柯一時間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唱電影里的人,，還是身處現(xiàn)實的他們自己,，幾顆水珠砸在手背上，以為是下雨了,，抬頭看卻什么都沒有,。

　　他輕笑一聲，笑里說不清帶著什么情緒,。

　　怪不得眼前看不清呢,，只覺得明穗出息了,，都能把他唱哭，他抹干眼淚,，不遠處單薄的身影終于清晰落入眼中,。

　　明穗唱到一半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可她咬牙堅持著,。

　　“過得好嗎想說的話你能聽到嗎,，

　　沒能陪你到最后別再嘆息皺眉頭，

　　怎么會忘掉你所有,，

　　沒能陪你到最后,，

　　沒能陪你到最后，

　　可我的心啊,，

　　好像總殘缺,。

　　因為……”

　　再也因不出來了。

　　明穗搖晃了兩下,，想抓穩(wěn)什么,，話筒反而因蓄力墜落發(fā)出刺耳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她發(fā)覺自己在慢慢地倒下,，隱約間她看到陸柯正發(fā)了瘋似的朝自己沖過來。

　　“明穗——,！”

　　沒有想象中的疼,，她以為自己的觸感也沒了，卻在下一秒感受到了溫度,，轉(zhuǎn)頭看去,，是陸柯跑過來接住了她。

　　他,，是不是哭了,。

　　可是他在說什么，她聽不見,。

　　眼前一片黑暗,，她也看不見，但他呼吸都帶著焦急,，明穗想安撫他一開口卻像破了的風(fēng)箱,，冷風(fēng)一個勁往里灌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有些絕望,，很努力想去聽,，下一秒徹底陷入混沌。

　　主唱女孩安慰道：“你別急，我已經(jīng)打了120,，你先別急,。”

　　陸柯穩(wěn)了穩(wěn)心神,，握住女孩昏迷前不安伸出的手,，明知她聽不見還是心疼安慰，簡單一句話說得像承諾,，“穗穗別怕,，我?guī)闳メt(yī)院?！?p>　　等不及救護車來了,，他抱起她，踏了出去,。

　　鍵盤少年點了點頭,，主唱女孩才跟上，“你知道最近的醫(yī)院在哪嗎,？我?guī)闳?。?p>　　“謝了,?！标懣聸]拒絕。

　　他確實不知道,。

　　女孩悄無聲息倒在他的懷里,，安靜柔和的臉龐就像睡熟了一樣，心徹底空洞,。

　　今夜注定無眠,。

　　不知道在醫(yī)院過了多久，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護士踩著步子路過走道推開其中一間病房,，里面沒開燈,，借著走道的光她看到女孩躺在病床上,，男孩在旁邊的空床上坐得筆直，背影深深,，靜得可怕,，只有旁邊的儀器發(fā)出微弱的滴滴聲顯得有點生氣。

　　也只有這個發(fā)出聲響的儀器才能深刻清晰地告訴陸柯,，她還活著,。

　　“結(jié)果如何?！鄙倌甑穆曇羲粏〉脜柡?。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護士也忍不住被這樣死氣沉沉的氛圍給唬住,，咽了口唾沫，“……5068病床,，確診為罕見病,，暈倒只是情緒大起大落導(dǎo)致的神經(jīng)休克，至于病情具體惡化到哪了還要進一步的檢查,?！?p>　　他動了動眼睫，掀開被子將女孩滿是針孔的手妥帖安放,，目光像針一般刺過去,，嘲弄，“扎這么多針就得出這么個結(jié)果,？”

　　直到現(xiàn)在,，真到了這個境地他一直懸著的心反而落到了實處，只是依舊空洞洞漏著風(fēng),，他只能祈求事情還沒到最嚴重的一步,，他還有機會挽救。

　　門口來了個熟悉的面孔,，護士給她讓道,。

　　聽他這個語氣，廖夢婕匆匆趕來的步子慢下來,，憐憫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曾經(jīng)我勸告過你，你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呢,，感覺如何？”

　　走進病床,，語氣生冷,，投向陸柯的目光寒戾至極，“我告訴你,，她比你痛千遍萬遍,，這就是你的報應(yīng)，你活該受著,！”

　　赤裸裸的現(xiàn)實擺在面前,，陸柯無法反駁也反駁不了，頹然坐下,，如同一座大山轟然倒塌砸在身上,，他深深低下頭。

　　“對不起………”

　　他這樣，廖夢婕也不忍心再說什么,，病床上女孩雙眼緊閉,，眷憐地伸出指尖隔空撫上她不理世事的睡顏。

　　天在不知不覺亮了,，門外又來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臉上表情不似震驚，將水果籃子和鮮花陸續(xù)放在床頭,，其中有一位就是體育課詢問明穗是不是有什么壓力的同學(xué)劉嬌,。

　　劉嬌將康乃馨放在旁邊，輕聲對病床上的女孩說,，“穗穗,，你可要快點醒過來呀?！?p>　　陸柯瞥過來,，“你們都知道？”

　　王照松和班上幾個女同學(xué)對視了一眼,，不忍地點點頭,。

　　“我們也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有一次收作業(yè)她沒在,，我在她課桌里找了好久,，沒找到作業(yè)倒翻出了她的藥瓶……”王照松解釋道。

　　“是廖夢婕拜托很久讓我們不要說出來,，明穗也不會希望我們知道的,。”

　　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卻忍不住震驚惋惜,，私下都對她能有多好就多好。

　　陸柯落寞苦笑,，“敢情只有我不知道,。”

　　從前他一直享受著拿捏她的快感,，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當然不能發(fā)現(xiàn)低到塵埃里的她，現(xiàn)在他沉浸在甜蜜,，自然也發(fā)覺不了她精心掩瞞的真相,。

　　安靜的病房里,，他深深佝僂埋下腦袋,，看不見表情，只能看到烏黑的發(fā)頂，和流暢起伏的脊背線條之下在止不住顫抖，隱約從里傳出壓著嗓子不敢放出來隱忍的嘶啞哭聲。

　　明穗的羽睫抖了抖,，睜開,，光線刺眼，她適應(yīng)了好一會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視線一低看到的便是少年這樣的一面。

　　她顫顫巍巍卻比誰都堅定，伸手想揉他發(fā)頂,，短了一點，只能觸碰到他的肩頭,，拍了拍,。

　　“陸柯，別哭,?！?p>　　久未發(fā)聲，她的嗓音干啞的可怕,，一出聲自己聽都嚇一跳,。

　　觸碰到的那一刻，陸柯一個激靈,，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才抬頭看她,，眼里黑洞洞的，看得明穗心揪似的疼,。

　　兩個人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去,，都想說什么，也都在對視一眼后齊齊笑出聲,。

　　明穗展顏,，“陸柯，怎么你看起來也像生病了一樣,?！?p>　　陸柯的笑驟然一收，明穗趕緊伸手捂住他欲啟的唇,，“先聽我說,！我坦白，是我沒告訴你,，但你別太擔(dān)心,，我還沒到失去五識的地方，還可以手術(shù),！現(xiàn)在醫(yī)療很發(fā)達的,！”

　　他眼里這才終于有了光亮,，囁嚅了兩下嘴唇，許久才道,，“……真的,？”

　　明穗肯定地眨了下眼，“還記得你帶我去吳叔面館,，外面種的油畫婚禮吊蘭嗎,。”

　　陸柯點頭,。

　　“你知道油畫吊蘭的花語是什么嗎,，是希望?！彼o緊握住他的手,，“所以陸柯，不要傷心,?！?p>　　春末。

　　第二次摸底考試又結(jié)束了,。

　　這次的榜單張貼在公告欄里,，明穗隔著人群看著自己的名次遙遙領(lǐng)先。

　　她已經(jīng)距離第一那樣接近,，但和陸柯之間還是保留了一些距離,。

　　旁邊是耳邊都是吸氣聲，抓住明穗就問,，“明穗同學(xué),！你告訴我，成為一中黑馬后你最大的感想是什么,？,！”

　　眾望所歸的目光中，明穗俏皮地眨眨眼,，“誰說努力沒有用,？”

　　無論是學(xué)習(xí)還是感情，誰說努力沒有用,。

　　廖夢婕護著明穗退出人群：“說得挺對,，努力有用?！钡阍趺瓷岬?。

　　明穗心有所感，悠悠抬頭,，樓上果然有位挺拔少年正靠著欄桿看著自己,，眼神詢問著,，她笑著了解，比出一個“五”,。

　　年級第五。

　　陸柯點著頭對她豎起大拇指,。

　　她臉上的笑溫柔又明凈,，臨到頭了，她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淡然,。

　　再想起廖夢婕的問題,，她回頭，“阿婕,，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我栽的樹不介意誰來乘涼,，因為我栽他的時候就希望他能枝繁葉茂,，蓬勃生長?！?p>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結(jié)局既定。

　　廖夢婕看著她的側(cè)臉,，緩緩道出：“其實你也挺狠的,，你知道他永遠忘不了你了?！?p>　　她笑著回應(yīng)：“不是你說的嗎,，這是他活該承受的?！?p>　　廖夢婕心中一震,，第一次，從這張干凈的面容上看到了惡,。

　　但她們依舊彼此挽著走回教室,。

　　放學(xué)后，陸柯被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

　　明穗想幫他被他一個掃帚擋開,，投過來的眼神不容置疑，“你,，一邊坐著去,。”

　　明穗無法,，只能在那種目光下默默坐好,。

　　等弄好一切天都快黑了,。

　　陸柯一手拎包一手拎她，走出教室將門鎖好,。

　　自從那次醫(yī)院出來起,，不僅每天中午要一起吃飯，就連每次回家他都要親自送,，弄得明穗哭笑不得,。

　　“今天讓你久等了，提一個愿望我可以滿足你,?！?p>　　天氣回暖了一點，陸柯穿了黑色外套,，更顯得整個人身姿挺拔,，此刻看著她，眼瞳黝黑,。

　　明穗想了想,，試探著眨眼，“奶茶,？”

　　路口邊,，明穗手插大衣口袋獨自等待著，遙遙看著陸柯進了附近新開的奶茶店,。

　　他也在看她,，在想把她一個人放在那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現(xiàn)在說這個也無濟于事只能快點回去,，指著面板快速點單,。

　　“一杯茶凍奶綠，一杯拿鐵,?！?p>　　突覺右邊大衣口袋重了重，明穗低眉看去,。

　　有個小男孩怯生生地拽了拽她的衣擺,，見她注意到他，鼓起勇氣抬起手里的小花籃,，畏怯地盯著她,。

　　“姐、姐姐,，花花,，襯你，買,?！?p>　　但其實養(yǎng)花的人最敏感,，小男孩一眼就看出這位姐姐身上呈現(xiàn)著的與媽媽一樣，那是漂亮花朵正在慢慢枯萎的味道,。

　　花籃里的花種類略少,，但都瓣葉舒展開的正好，一點都沒焉謝,。

　　明穗抽出一朵,，笑問：“那你告訴我，這朵花的花語是什么,，答對了我就都要了,?！?p>　　小男孩眼睛亮了,，賣花的人家怎么會不知道花語呢，這個問題著實太簡單了,，只要買了花今年媽媽的醫(yī)藥費就又有著落了,。

　　顧不上害怕，他急切道：“勿忘我的花語是不要忘記我的存在,，粉色勿忘我是此生不忘的愛情,！姐姐，我答對了,！”

　　“是的,，那你幫我包一包吧?！泵魉朊嗣∧泻⒌念^,，想著他應(yīng)該沒有收款碼，便從包里拿出現(xiàn)金,，她一直都有帶現(xiàn)金的習(xí)慣,，“一共多少錢？”

　　小男孩包花的手一頓,，再次怯生生抬頭看她,，“……2、250,?！?p>　　明穗：“……”

　　他急忙解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一朵10塊,，這里剛好有25支，我,、我真的不知道,?！?p>　　小男孩在原地手足無措，越想解釋越感覺好像解釋不清了,，眼睛都急紅了,。

　　明穗將鈔票遞過去，溫柔安撫,，“好啦,，姐姐相信你，一個數(shù)字而已,?！?p>　　她抱著花一步步走到陸柯身后，她數(shù)過,，一共是九步,。

　　第一步，是雪中紅著眼的少年,。

　　第二步,，是春日正好在主席臺上散發(fā)光芒的少年。

　　第三步,，是后校園陽光下摸貓的少年,。

　　第四步，是走廊上說允許你抱一下的少年,。

　　第五步,，是跟她說謝謝你的少年。

　　第六步,，是照顧她整夜沒睡的少年,。

　　第七步，是為她制作筆記的少年,。

　　第八步,，是陪她回家見爸爸媽媽的少年。

　　第九步,，是全世界最好的少年,。

　　明穗紅著眼，只覺得這幾步好像有一生那么長,，剛準備邁出下一步,，陸柯正好拿了兩杯奶茶轉(zhuǎn)身。

　　沒想到她離得這么近,，陸柯嚇了一跳,，低頭看她。

　　“穗穗？”

　　女孩舉起一捧粉色勿忘我,，笑眼甜甜問：“這位先生,，送你一束花你可以跟我談戀愛嗎？”

　　他一愣,，想也沒想就從新開店鋪擺出的花籃里抽出一朵向日葵借花獻佛,，清冷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容。

　　“榮幸之至,?！?p>　　眼前對送花的場景實在溫馨令人動容，明穗心底的那片海徹底決堤,，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卻被反摟住腰。

　　花兒不堪折,，灑落了一地,。

　　第十步，是她此生,，最愛最愛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