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壯飛沒有拒絕石秀中午飯的邀請，一向不合群的尹文齋也沒有拒絕,，

　　三人來到職工食堂,，石秀吩咐食堂開小灶燒幾個菜，還特意叮囑一定要放肥肉,，不能少于三兩,。

　　他還從自己辦公室拿出一大瓶鳥窩牌咖啡，費勁地轉(zhuǎn)動著瓶蓋,，道：

　　“中午不能飲酒,，我就用咖啡帶酒，好好慶祝一番,?！?p>　　王壯飛看著石秀使勁使得滿臉發(fā)紅的模樣，苦笑道：

　　“廠長,，這才剛開頭,，您就拿出這么好的東西，下次慶功的時候,，您得拿什么出來?。俊?p>　　尹文齋冷笑著隨手從石秀的手中奪過咖啡瓶,，輕輕一掰,，瓶蓋應聲而開。

　　他一邊用嘲弄地眼神看著石秀一邊取了三勺咖啡放進自己的搪瓷杯,，加滿熱水,，頓時香氣四溢。

　　“小石頭,，這咖啡是哪來的?。俊?p>　　石秀嘿了一聲,，嘆道：

　　“小嶺莊的業(yè)務員送給指揮的,，指揮也給叫人給我拿了一瓶，

　　他想叫我同意跟小嶺莊合作的事,，我這陣子一直沒松口,。

　　哎，不過要是沒有壯飛拉來的這個客戶,，我也只能向小嶺莊低頭了,。”

　　尹文齋道：

　　“什么低頭不低頭，小嶺莊的于老是全國勞模,，他們莊前幾天還上了米國的報紙,，肯跟咱們廠合作是天大的好事了?！?p>　　王壯飛先給石秀泡上咖啡,，又給自己泡上一杯，玩笑道：

　　“主要是小嶺莊之前跟上京的幾個鋼廠合作的時候多有拖欠,，他們的形勢要是真跟報道上說的這么好，先款后貨不就行了,。,。

　　要是真的形成大規(guī)模欠款，咱們誰敢去要債——那可是霍元甲的老家啊,?！?p>　　前世，機械廠實在接不到外面的訂單,，石秀只好鋌而走險跟小嶺莊合作,，

　　好巧不巧的是一年之后小嶺莊就暴雷，大筆貨款要不回來,，當真是把石秀坑死——還順帶把力主跟小嶺莊合作的石誠篤也坑了進去,。

　　尹文齋想想也是，他皺著眉頭抿了一口咖啡,，道：

　　“廠長,，我作為廠里的老同志，有句話不吐不快——

　　咱們廠既然要大力做法蘭盤,，就必須提高工人效率,，

　　不然一個月五百噸，呵呵,，憑咱們廠那幾塊廢料根本沒法按時交工,。”

　　石秀皺著眉頭道：

　　“這個我自然明白,，可這都是歷史遺留問題,，真不是我自己能解決的了的?！?p>　　牟鋼這種老牌國企機構(gòu)臃腫人浮于事已經(jīng)是盡人皆知的事情,，跟其他的國企基本是一個路數(shù)，而且這樣的企業(yè)已經(jīng)不只是一個簡單以盈利為目的,，他更像是一個成規(guī)模的小鎮(zhèn),，更要考慮到許多人的穩(wěn)定就業(yè)問題。

　　石秀雖然號稱拼命三郎，可當年在部隊不過是個排長,，沖鋒還行,，這種大局問題就不是他擅長的了。

　　他下意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壯飛,，王壯飛笑了笑,，舉起搪瓷杯，道：

　　“放心吧廠長,，只要咱們第一槍打的好,，后面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為了未來,，咱們干杯,！”

　　·

　　所謂東瀛客戶的書信當然是王壯飛自己寫的，他前世在東瀛學習了三年,，回國之后領(lǐng)導去RB考察也都是他充當翻譯,，這日語的水平自然是相當不錯。

　　他的自信也不是沒有原因——

　　這個年代,，東瀛和國內(nèi)的接觸日益深入,，東瀛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人工費太貴，做低端的法蘭產(chǎn)品太沒有性價比,，還不如大規(guī)模從國外采購,。

　　而國內(nèi)改開十年，還處在摸石頭的階段,，大多數(shù)人都聽說過發(fā)財?shù)墓适?，可即沒有找準自己的發(fā)展方向，也不太清楚國外的市場需求,。

　　現(xiàn)在國內(nèi)的法蘭盤生產(chǎn)自動化速率太低,，可因為法蘭盤的機加工要求不算高，在質(zhì)量方面完全能滿足出口的要求,，起碼救活機械廠綽綽有余,。

　　此外，王壯飛還有自己的規(guī)劃,。

　　法蘭盤,，特別是最低端的平面法蘭生產(chǎn)，車,、鉆數(shù)控化已經(jīng)是不可逆轉(zhuǎn)的大趨勢,，在二十多年后甚至開始逐漸擺脫人力使用機器人。

　　可王壯飛知道,，在不少老牌國企推廣數(shù)控化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

　　一是上一臺設(shè)備需要層層審批論證,，論證之后考察環(huán)節(jié)也一般會出“問題”，買回來幾臺殘次品,。

　　王壯飛還記得2012年左右牟鋼買回來一臺據(jù)說非常先進的高端數(shù)控設(shè)備,，讓他這個宣傳科長去實地看看寫一篇文章登報宣傳。

　　可已經(jīng)學會吹牛不打草稿的王壯飛到了現(xiàn)場看見開機屏幕上蹦出來的WIN98字樣,，還是驚得亂了方寸,，還以為自己穿越了。

　　第二嘛,，自然就是改變操作者的觀念,。

　　國企這些老車工各個技術(shù)深湛，掌握普通車床車雙曲面這種高難度操作的都不再少數(shù),，讓他們從頭學編程再慢慢搞那真是要他們命了,。

　　不少人寧愿少掙一點，都不愿放棄自己的老手藝,。

　　一直到2010年，普通車床仍然是國內(nèi)生產(chǎn)法蘭盤的主力軍,，這種荒唐的事情讓身為重生者的王壯飛自然不能忍,。

　　改變國企的大局他自問做不到，但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馬上城鄉(xiāng)管網(wǎng)大批改造就要開始,，如果自己能在這之前打出名聲，以后城鄉(xiāng)管網(wǎng)需要的法蘭盤自然要有自己的一份,。

　　還是一大份,！

　　之后的幾天，石秀給王壯飛放了個長假,，讓他抓緊梳理需要的一切,，一定要跟對面聯(lián)絡好穩(wěn)定住，有什么需要抓緊跟廠里說,。

　　這也是九十年代初企業(yè)管理不科學的重要體現(xiàn),，國企中有許多人拿著公家的資源跟客戶單線聯(lián)絡，羽翼豐滿之后紛紛跳槽離開,，而國企的上層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全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王壯飛認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計劃,，還看報紙仔細了解了自己重生之后的這個世界,，確認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太大的偏差，這才緩緩合上自己用日文寫的滿滿的筆記本,。

　　畢竟是第一次重生,，第一仗一定要打的漂亮,。

　　看著王壯飛閉著眼睛攥著拳頭默默給自己打氣的模樣，舍友張巍歪著頭道：

　　“壯飛,，你是不是要騙人了,？”

　　“呃，你這是胡說什么,？”

　　“我怎么覺得你一副心虛的樣子,？”

　　“是嗎？”

　　張巍都能看出自己心虛,，王壯飛暗叫不好,。

　　自己當宣傳科長后期睜著眼睛說瞎話已經(jīng)練得爐火純青，想來不會輕易就被張巍看出破綻,。

　　他冷靜地站起來三步走到鏡子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鏡中的自己，

　　只見自己年輕的臉上確實有幾分緊張,，還帶著這個年代年輕人特有的迷茫,。

　　呼……

　　畢竟前世在國企混了一輩子，這一世準備跳出去做些事情,，終究還是會有點緊張,。

　　哎，老前浪了,，仍是怕后浪把自己拍在沙灘上,，當真是丟人。

　　他轉(zhuǎn)過臉去,，誠懇地道：

　　“現(xiàn)在呢,？”

　　張巍一臉迷茫，道：

　　“雖然不知道你要干啥,，但總覺得……你要做的肯定不是好事,？”

　　“所以呢？”

　　“要是你以后出息了,，一定要看在D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呀,。”

　　王壯飛哈哈大笑,，自信地道：

　　“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