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殺人如乂草
邊寧正想看看這有錢人是如何生活的,,便躲在屏風后,。若說復古建筑,,為了格調(diào)韻味,常有許多裝飾物營造隔斷效果,,一個房間里空間層層深深的距離感,就像蓮花花瓣一樣,。不過比較是復古,古人的臥房是不會有這么寬敞的,,也不會在房間東面放一塊落地玻璃,擺一個大浴缸,。
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牽著年輕女孩的手過來了,。
邊寧覺得怪異,,那個女孩臉色漠然,齊整前衛(wèi)的黑色短發(fā),,哪怕穿著一身私立高中的校服也像是在走秀場,漂亮如冰,,氣質(zhì)如刀,這種天生局外人的淡漠有時能叫人不寒而栗,,但她的眉眼又似春水一樣汩汩流淌,。
簡直也不像一個學生,邊寧取出機械心臟對準那個女孩,。
憂郁的男人在他耳畔低語:“我親愛的,,永遠故作堅強,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為她遮風擋雨……”
邊寧低頭看著機械心臟,有些不敢置信,。
他又把心臟對準田也,,心臟低語:“沒有人能否認他的才能,,但也沒人能否認他對性的過度索求。財務自由帶來人格自由,,經(jīng)濟自主帶來人格自主,,那么,,當資本膨脹,會催生什么樣的野獸,?傳統(tǒng)的余毒從沒有一刻從這片大地上消失。在他看來,,那些在金錢陷坑里自甘墮落的人們,那些出身貧寒之人,,根本也不算是人,?!?p> 邊寧反復用心臟窺探那二人的隱秘,心里大概也有數(shù),,那個女學生,,想來就是機械心臟內(nèi)那顆靈魂生前的子嗣,,而田也則是居心不良的癡賊,估計就是見色起意,。
“然然,,你還是不開心嗎,?”肥壯的男人做出擔憂的神色,,邊寧卻有些想要嘔吐,。
女學生沒有說話,,她就像是人在這里,,魂兒卻不知飛去了哪里,。
“咱們洗澡吧,然后就該睡覺了,?!?p> 確實不早了,這都快十點了,,邊寧是八點從家里出來的,,這都晃悠兩個小時了,這時候他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憤怒在醞釀,。
田也拍了拍手,,臥室東面的大浴缸開始注水,好啊,,科技也是助紂為虐的,。邊寧躲在屏風后死死盯著那個女學生,她這么漂亮的女孩,,意外喪父,,自己又要淪落到喪失人格的地步了嗎?
他看了看機械心臟,,【放心,,我不會讓這些發(fā)生,哪怕只是為了你,?!?p> 心臟搏動了兩下,不知悲喜,。
浴缸里的水慢慢上升,,邊寧心里想問,那個女學生,,她的母親在哪里,?水慢慢高了,像是母胎里的羊水,。像是一條涉罪的河,,假如女學生踏入其中,或許再也沒法回頭了,。她會被改造成另一個物種,,總之不是人了。
邊寧一時間有些惡心混雜著難過,,他為那個女學生感到悲哀,,她呆滯又漠然,像是處置商品一樣處置自己的未來,。
為什么不反抗,?
不,,為什么要反抗?
恐怕對許多人來說,,被有錢人包養(yǎng)反倒是一條完美的人生道路吧,?
巨大的荒誕感又一次襲擊了邊寧。他看著田也肥壯如蓬松一團云的軀體浸泡在浴缸里,,白瓷缸倒映他保養(yǎng)極佳的綿軟皮膚,,他的外表明明還很和藹可親的樣子,但黝黑毛發(fā)里的膿腫又如此顯眼,。人如果是氣球,,那么田也的氣嘴已經(jīng)伸直了,氣嘴直通靈魂里,,是靈魂膨脹才讓氣嘴伸長的,。
是不是成年人的世界都這么惡心,?
邊寧也想過要和漂亮女同學相擁著,,但他只是享受那種彼此依存的溫暖,不是這樣,,不是灼熱滾燙的靈魂要漲破皮囊的樣子,。
被一只白色氣球壓得喘不過氣,邊寧想著這個女學生的人格會這樣死去就不寒而栗,。他機器的軀殼沒有原始本能,,也不會起雞皮疙瘩,但他依舊感到不適,。
“來呀,洗干凈了才舒服呢,。”
女學生在床邊要起身的時候,,一具銀灰色冰冷的義體從屏風后踱步而出,金屬足步踏著地板發(fā)出輕輕的敲擊聲,,就像是寺院和尚敲打木魚,就像院子里醒竹敲打水池邊緣的卵石,,就像醫(yī)學生的鐵錘敲打標本肋骨,,就像西洋交響樂隊敲打的小軍鼓,。平靜,、穩(wěn)定、精密,、明快,。
“你是誰???!”
虛空機械人輕輕一個撲身,,就像是風箏猛地被吹得上了天,,仿佛一下遠離了,,可剎那已到近前,,右臂嵌合的高周波刃彈出,,就像是抽干了室內(nèi)所有的燈光,匯聚成這樣漂亮的一把發(fā)光的劍刃,。
舒展手臂,,一個大大的揮斬,,就像拿著拖把的畫家一個大大的揮灑。
血就像墨水一樣瓢潑迸發(fā)開來了,。
白色云朵一樣的皮囊像是晚霞一樣彤紅了,。
那驚訝里透著一股子慌亂的機靈勁兒的腦袋咕嘟落到水里,,隨水波起伏兩下,,就像是一個空心葫蘆,。
他的氣嘴一下子就萎縮了,,魂兒如氣體一樣散去了,,氣嘴當然也泄了。
肥肥壯壯的軀體慢慢滑進水里,,一缸潔凈的水,變得像倒?jié)M葡萄酒似的艷麗,。
女學生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邊寧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
“要走嗎?”他問,。
“好,。”
邊寧過去,,輕輕把她抱起來,,“抓著我,?!?p> 女學生摟住邊寧的脖頸,。他用右手臂彎環(huán)著她,,像一個秋千,。
他推開窗,虛空之手抓住屋檐,,將他甩出,高高拋起后墜落,,看準院子角落,當空接了一個位移抵消慣性。
來時從哪兒進來,,走時也從哪兒離開,。
邊寧帶著女學生在月夜的鼓山奔逃,,他的心就像晚間的風一樣暢快。
虛空機械如此冰冷,,殺人如乂草,,邊寧如今似乎明白了沙彌,,對他們這樣的超自然殺人客來說,,社會教條是完全的廢紙一張。
“我送你,,你想回哪兒,?”
“哪兒也不想去,我想去你家,?!背扇淮蛄藗€哈欠,誠然是有些困倦,。
邊寧攀上一棟二十層的商場樓,,站在高處俯瞰鼓山,各處的霓虹就像是熒光真菌蔓延,,在光的縫隙里夜晚黑得通徹,,人類行走在街道像是被風吹動的沙礫,,車流像蠕動的行軍蟻。
夏夜氣流吹拂,,成然身上的單薄的校服卷動,,她像是裹在白色紙巾里的一柄銀亮的小刀,現(xiàn)在吊在義體的支架上,,誠然有她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