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酒樓,上下四層,,樓正中圍著一棵繁茂的梧桐樹,。正門兩旁亦栽有梧桐樹。
過了主樓,,后面還有座園,滿院栽滿了梧桐,,溪水木橋,,梧葉茂盛。
一只小花雀落在園中一棵梧桐樹下,,化作一玲瓏少女,,蹦跳著進(jìn)了酒樓。
一女子將她攔下,,神色匆忙,,“櫳雀,這幾壇醉桐,,你幫忙送到三樓雅間,。”
櫳雀先是一怔,,繼而疑聲道:“醉桐不是鳳凰親釀私藏不賣的仙品嗎,?”
那人不由分說,將酒硬塞到櫳雀手中,,往樓梯上一推,,道:“來不及解釋了,姐妹們忙不開,,只能由你送去,,千萬別耽誤了!”
櫳雀心中有疑,,皺著眉頭,,端著醉桐向三樓去,
眾人長呼一口氣,。
三樓雅間,,櫳雀推開門,只覺氣氛壓抑,,抬眼看清那幾人的面容后,,險(xiǎn)些現(xiàn)出原形。
在鳳凰的注視下,櫳雀顫抖著放下醉桐,,碰撞聲稍響,,惹得荊溪側(cè)目看了櫳雀一眼。
僅一眼,,嚇得櫳雀變回真身,,從窗口飛了出去。
鳳凰輕揮手,,雅間的門關(guān)上,,“窮奇,你不待在你的客棧,,來我這酒樓干什么?”
窮奇兀自倒了一杯醉桐,,大大咧咧道:“你的酒樓不是喝酒的地方,?”
鳳凰剛想懟回去,余光瞥見江梧倒了一小杯醉桐,,放在荊溪面前,,便道:“你們二位來我這兒都半個(gè)時(shí)辰了,你們要在我這酒樓找誰???”
江梧抬眸看了一眼鳳凰,荊溪晃了晃酒杯,,“不急,,還沒來?!?p> 鳳凰挺憋屈的,,看著江梧和荊溪,這兩人打不過,,也罵不過,,她這堂堂上古神獸還有什么面子啊,!
“算了,,管你們要找誰,不說別的,,就說咱們這幾十萬年沒見了,,今天要好好的喝一杯!”鳳凰大手一揮,。
鳳凰親釀的醉桐,,初嘗是一股不同旁酒的清香,如同雨后的梧桐林,,清幽的氣息,,回味甘甜,,綿軟悠長,讓人貪戀無比,,不消一刻鐘,,那酒勁就上來了。
飲到第三杯,,就連神仙也要睡上個(gè)半月,。
在地府不曾飲過酒,加上對醉桐有所耳聞,,荊溪不敢多飲,,細(xì)細(xì)品完面前的一小杯,便將杯子放在一邊,。
忽聞樓下一陣喧鬧,,鳳凰一聽,頭疼道:“又來了,?!?p> 窮奇:“什么人?”
鳳凰道:“前年,,酒樓來了個(gè)酒鬼,,瘋瘋癲癲的,每半個(gè)月來一次,,每次都要鬧上這么一回,。不是搶其他客人的酒,就是一嚷嚷著要爬我那棵梧桐樹,,雖然鬧完之后會(huì)給錢,,但也是煩人?!?p> 荊溪搭話:“是不是衣衫襤褸,,白發(fā)蒼蒼,腳穿草鞋,,蓬頭垢面,,手持一竹竿?”
“對對對,,你是怎么——”鳳凰話音一轉(zhuǎn),,“你不會(huì)是要找他吧?”
荊溪伸手抓起一壇醉桐消失在三人面前,,只聽余音:“我先下去了,。”
鳳凰目光迅速在江梧窮奇臉上來回掃視,狐疑道:“她不會(huì)拆我酒樓的對吧,?”
窮奇目光也落在江梧身上,。
江梧拿了壇醉桐,不以為然:“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p> 窮奇和鳳凰二人相視一愣,正要問江梧,,卻見江梧已經(jīng)走出雅間,,二人只好跟上。
三人站在欄桿旁向下望,,只見樓正中的梧桐樹下,,一蓬頭垢面的白發(fā)老人正躺在地上喝著一壇酒,而荊溪在一旁倚著梧桐樹端詳手中的一把翠綠的竹竿,。
待老者痛飲半壇醉桐,,荊溪開口道:“可知你手中的酒是誰所釀?”
老者聞言又喝了一口,,砸咂舌舌閉目思索,不多久道:“非凡人所釀,,入口清香,,綿軟悠長,回味無窮,,口感如清晨甘露,,細(xì)品又猶如梧桐林在眼前,醇香無比,!好酒,!”
鳳凰有些詫異:“這老頭有點(diǎn)意思啊?!?p> 老者正痛飲醉桐,,忽聽身后一女聲道:“你這老頭兒真是奇怪,這酒不是人釀的,,難不成是天釀的,?”
老者哈哈笑道:“說不定就是天上仙人釀的酒!”
鳳凰又道:“仙人的酒能讓凡人喝了去,?你可別讓人笑了,。”
老者半睜著眼看了一眼壇底,,“也說不定是哪位仙人下凡來游玩一陣,,好心賜予幾壇,也是我沾了福分了?!?p> 說完,,喝光了壇底剩余的酒,將酒壇隨手往后一放,,嘴里嘟囔著:“沒了,。今天不虧,我要走了,?!?p> 荊溪突然將竹竿橫在老者面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急什么,?老人家如何稱呼,?”
老者瞥了一眼荊溪,直了一半的身子停了一下,,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伸了個(gè)懶腰,,打著哈欠:“老漢我嗜酒成性,在旁人看來就是個(gè)酒鬼,,你就叫一聲‘酒老鬼’吧,。”
鳳凰盤腿而坐,,“酒老鬼,,你來喝酒身上帶錢了嗎?喝了我的酒,,還想拍拍屁股走人,。”
酒老鬼睜開一只眼,,看了幾眼鳳凰,,又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這酒都賜予我了,,怎么還計(jì)較這么點(diǎn)酒錢,。”
鳳凰嘴角笑意減淡,,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多了幾分正經(jīng),,上下打量他幾眼,反應(yīng)過來后不說話了,。
窮奇:“鳳凰,,怎么不說話了?”
鳳凰:“你蠢不要帶上我,,兩只眼睛當(dāng)個(gè)擺設(shè),?!?p> “嘿!”窮奇擼起袖子,,江梧攔住他:“你確實(shí)有點(diǎn)辜負(fù)你的身份,。”
“嘿??!”
酒老鬼笑笑,壓低聲音道:“真是不虧,,能見到幾位仙人真是老漢我三生有幸,。”
窮奇臉色也變了,,“嘿……這么仔細(xì)一看,,他好像是有點(diǎn)兒不對勁?!?p> 荊溪:“酒老鬼,,潛心修行,已有仙骨,,不日將渡劫飛升成仙,。”
江梧補(bǔ)充:“不過他這一身修為太過渾濁,,幾種靈力摻雜在一起,。若是扛不過劫數(shù),也無望成仙,。”
窮奇:“靈力混雜……大概率是成不了仙了,,那他渡劫那日不就是死期了,。”
鳳凰:“哎,,別說別的,,在你渡劫之前先把我的酒錢給我,這是我的酒樓,,我釀酒也是需要原料工具人手的,,單說這幾樣,哪樣不需要本錢,?更何況你喝的還是我的私藏,!”
酒老鬼手指荊溪:“那你找她要,這是她給我的,?!?p> 鳳凰不說話了,,荊溪轉(zhuǎn)頭不看鳳凰,“酒老鬼,,你本是凡家,,到底是哪兒來的機(jī)緣巧合讓你修了仙呢?”
酒老鬼向荊溪伸手:“把我的竹竿還我,?!?p> 荊溪將竹竿背在身后,向一邊走了幾步,,語氣有些散漫:“還你,?那你不如先說說你這竹竿從何而來,講完了我再還你也不遲,?!?p> 窮奇樂道:“喲,這竹竿也是有靈性的嘛,?!?p> 酒老鬼“蹭”地一下坐起來,在四人臉上看了一圈,,然后撲到江梧旁邊,,抱住他的腿,大聲哭喊:“仙人,!他們不講理?。∑圬?fù)我一個(gè)老人家,!老漢身上家當(dāng)就那么一個(gè)竹竿了,!你這女子,連竹竿你都要搶,!外面的竹林里不都是的嗎,,你何苦為難我一個(gè)老漢啊,!”
喧嘩聲引來整棟樓的觀望,,客人議論紛紛,除了江梧,,其他人都看好戲一樣的看著他,。
江梧臉色有些異樣,一只手拽著自己的衣裳,,沒敢用力扯,,無助地后退幾步。
鳳凰笑著招呼人把客人安撫下來,。
窮奇干脆躺在地上放肆的大聲笑,。
荊溪先是驚了一下,,剛出了想幫忙的心思,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看戲一樣笑著,。
酒老鬼在四人里看了一圈,就他一個(gè)溫潤的翩翩公子,,抱著求幾句說不定就會(huì)耳根軟然后幫幫他,。
誰成想這人是個(gè)不管事的,是個(gè)墻頭草,!專往那紅衣女子身上倒?。?p> 江梧:“你……你起來說話,,我……你老老實(shí)實(shí)說完來龍去脈就能拿到了,,何苦連累我啊……”
荊溪忍不住了,笑出聲,,過去抓住酒老鬼的衣裳,,把他從江梧身上扒下來,放到梧桐樹下,,“你,,老老實(shí)實(shí)交代,你的那些過往我其實(shí)一清二楚,,但是無奈天道,,只有說出口才能被記錄承認(rèn)。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出來,,到那個(gè)時(shí)候就不是像這樣和你好聲好氣的了,。”
酒老鬼不鬧了,,醞釀了一會(huì)兒情緒,,抬頭剛要說,就見面前不知何時(shí)擺上了一張桌子,,酒水菜肴糕點(diǎn)一應(yīng)俱全,,那可惡的四位仙人,,正等著他講述,。他嘴角抽搐一下,故事娓娓道來,。
酒老鬼原名居恩,,過得逍遙自在,家中開坊釀酒,,品性本良,,心性頑皮,,行事恣意狂妄,整日飲酒作樂,,不學(xué)無術(shù),。
父母雖不指望他能考取功名,只希望他能認(rèn)得幾個(gè)字,,能接管家中這個(gè)小作坊,,可是他總是當(dāng)做過耳風(fēng),家中父母只好關(guān)門一日,,帶著居恩去山上寺里求簽保佑——
“爹,!娘!我不想去,!”居恩在山腳下耍脾氣,。
居父臉色一沉:“都已經(jīng)到了山腳了,不去也得給我去,!”
居恩不干了,,真就盤膝而坐,不管誰說都不管用,。
居父無法,,只好讓居母過去說。
居母給居恩翻翻衣襟,,柔聲慢語:“平日里也不常與你說話,,見不著人影,今日你就當(dāng)是陪我們散散步,?!?p> 居恩脾氣軟下來:“好吧?!?p> 一家三口這才上了山,,待到寺門口,居恩注意到山后有一大片竹林,,玩心上頭,,趁居父居母不注意,偷跑了,。
等到了要求簽時(shí),,居父才發(fā)現(xiàn)居恩不見了,當(dāng)時(shí)怒上心頭,,要去抓他,。
居母也是氣,但是看居父一副要打居恩的樣子,,便又勸說:“罷了罷了,,隨他去吧,,我們先去求支簽?!?p> 居母虔心求簽,,閉目搖晃竹筒。
山后,,竹林茂密甚是好看,,不遠(yuǎn)處還有條小溪,居恩朝那邊靠近,,都快要到了,,突然竹林深處走出一青衣少女,居恩停住了,。
少女赤腳踩進(jìn)小溪,,在水里踢腳戲水,水花濺起,,在陽光照射下映射出金燦燦的閃光,。
竹葉婆娑交錯(cuò),少女的身姿隱隱約約朦朧縹緲,,居恩在不遠(yuǎn)處注視良久,,忽而,少女有所感應(yīng),,回頭四目相視,。
與此同時(shí),簽符落地,,居父居母臉色大變——下下簽,,大兇!
少女提裙上岸,,向居恩走了幾步,,走過的地上留下少量的水痕,一張俊俏的臉,,眉目間卻滿是愁容,,好似天地之間無所依靠。
居恩見少女毫無顧及越靠越近,,連忙后退,,紅著臉:“姑娘,小生冒犯了,,不是故意偷看姑娘,,是……是……都是小生的錯(cuò),,小生給姑娘賠不是,!”
少女停下腳步,,她腦袋遲緩地往旁邊一歪,這個(gè)凡人好像在抗拒她的接近,。
可是……她很想靠近他……他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少女又靠近一步,,居恩連忙后退三步。
少女想不明白,,只好停在原地,,她想,很努力的想,,終于想起來了……熟悉的味道……
少女懵懂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兇狠無比,,死死的瞪著居恩。
居恩先是嚇了一跳,,然后頂著少女殺人的目光蹲下身,,將自己的衣擺撕扯下一大塊,遞給少女:“姑娘,,擦擦吧,。”
少女眼神又變得懵懂,,還摻雜了不解,,她搞不懂這個(gè)小偷為什么還不跑,他跑了,,離得寺廟遠(yuǎn)遠(yuǎn)的她才好下手把東西奪回來,。
居恩見少女不接,干脆直接塞她手里,,塞完轉(zhuǎn)身就跑,。
這才對,跑了她就能動(dòng)手了,。
少女為居恩的識(shí)相感到高興,,身影消失在原地。
居恩沒有走多遠(yuǎn),,所以很快就跑回寺廟,,剛進(jìn)門就與神情恍惚的居母撞在一起,居母被撞得后退要摔倒,。居恩想扶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另一雙手扶住居母——是居父。
居恩松了口氣,,察覺到居母的異樣,,詢問居父:“爹,娘這是怎么了?”
居父見到他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動(dòng)手教訓(xùn),,余光看到還有僧人,回想起還在寺廟,,抬手趕他走:“回去再說,。”
“哦,?!本佣魃锨皵v扶住居母,一家三口回了家,。
一進(jìn)門把居母安撫好,,居父叫居恩去了柴房。
“跪下,!”
居恩不解,,還是老實(shí)跪下。
居父隨手抄起木棍狠狠砸在居恩背上,。
居恩平日里哪受過這種委屈,,悶哼一聲,還不等緩過來,,接連來了第二棍,。
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居父打了十棍后將木棍扔在一邊,,這才審起居恩,。
“你……是不是偷了哪家什么東西!”居父語氣恨鐵不成鋼,,家境尚可,,雖說不像大戶人家什么都不缺,但是基本玩樂的是一樣不缺居恩,,又有什么是他要去偷別人家的,?!
居恩本來就因?yàn)楸荒涿畲蛄艘活D藏了一肚子氣,,現(xiàn)下聽了居父這一問,,聯(lián)想到今日去寺廟,反倒沒了,,“可是求了什么簽,?”
“你就說有沒有拿了不該拿的!還是拿了沒還給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