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煎熬的日子又過去四五天,外頭的病人又有撐不住病去的,幾個稍微有些力氣的幫忙埋了,。
屋里,濟大夫微微顫抖著摸上自己的脈搏,,須臾,緩緩睜開眼睛,。
“同源……”
“師父,,您叫我?”
同源守在門外,,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回頭問了一句屋里,聽到屋里應答了一聲,這才推門進去,。
“同源,,你再試一下藥方,我感覺貌似可以好了,?!睗蠓驓馊粲谓z,同源眉頭緊皺,,沒動彈,。
濟大夫催了他一下,將袖子挽上去,,胳膊上原本毒瘡的位置,,現(xiàn)下已經(jīng)縮小了大半了,正是好轉(zhuǎn)之象,。
“同源,,師父的話都不聽了嗎?!?p> 同源跪下,,“師父,您身子現(xiàn)在太虛弱,,不能用藥,。”
“……難道就不治了嗎,?”濟大夫眼神凌厲,語氣強硬:“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被毒瘡害死嗎,!”
“同源,,你一直是聰慧的,在醫(yī)術上甚至連善丹都不如你,,但是,,在用藥上你一直都是優(yōu)柔寡斷,一場病能被你拖至半個月,。你對自己不自信,,所以用藥才如此小心翼翼,善丹對自己的醫(yī)術有十足的自信,,下手施針用藥也都干脆利落,,能一天治好的病,他絕不拖到第二天——咳咳,?!?p> 濟大夫突然猛烈咳嗽,整個身子都劇烈顫抖,,同源連忙上前,,濟大夫用帕子捂住嘴,,另一只手攔住同源,不讓他再上前,。
濟大夫緩了緩,,繼續(xù)說:“同源,快刀斬亂麻,,越早一日研究出藥方,,越早能救人,多拖一日,,便多去一人,。”
同源面無表情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時迅速抹了一把臉,“知道了,,師父,。我這就去?!?p> 同源重新回來時,,身后多了個善丹,他看見同源拿著那些工具就自動跟上來了,。
今日依舊沉默,,可善丹心里一陣慌亂,手里緊緊攥著紅發(fā)帶,,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眉頭緊鎖。
屋里實在安靜,,過分安靜,。
善丹清楚聽見屋外草里的蟈蟈在叫喚,一陣風帶動樹葉沙沙作響,,麻雀撲騰翅膀飛遠的聲音,,無一不清晰,卻漸漸聽不清同源的動作,,漸漸聽不見放下碗碟的聲音,,漸漸聽不見呼吸聲,好似只剩他一個人,。
善丹心臟猛地一跳,,突然沖上去推開同源,慌忙牽住濟大夫冰涼的手,連聲道:“師父,?師父……師父,!師父你醒醒,你醒一醒啊——”
同源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聽到善丹連叫師父幾聲,,師父都沒反應,他這才有了動作,,拖著步伐上前幾步,。
“咚——”
同源麻木地跪下,手上還拿著刀具,,過分顫抖的手拿不住,,刀具掉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師父……”
善丹忍不住,,率先哭了出來,同源緊跟其后,,兩個人都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善丹痛哭到喘不上氣,正彎下身子給自己順順氣,,頭上驀地一沉,,虛弱的聲音帶著慈藹,還有一絲笑意,,“怎么回事,,我還沒去呢,怎么一個一個都哭得那么大聲,?”
善丹抬頭,,一雙淚眼對上濟大夫帶著笑意的眼眸,他實在忍不住,,大聲喘氣:“師父……您嚇死我了……”
同源無力支撐,癱坐在地上,,一聲不吭,,沉默著給自己擦眼淚,結(jié)果越擦越多,,他驚嚇過度,,加上自從來到這個村子,身上一直肩負的壓力,,此刻竟是哭得最兇的,,他輕聲地,帶著哭腔:“師父,您嚇死我了,?!?p> 濟大夫沖同源笑了一下,語氣柔和了不少:“嚇著你了啊,,不怕不怕,,師父一直陪著你們,善丹,,安慰一下同源,,他可嚇得不輕?!?p> 善丹沒有去安慰同源,,跪在濟大夫身邊動也不動。
今夜,,善丹和同源說什么也要留在房中陪著濟大夫,,濟大夫推脫了幾句,但他們二人根本不聽,,就這樣在屋子里留下,。
夜半時分,屋里屋外都靜悄悄的,,濟大夫借著月光看了看身上的毒瘡,,濟大夫眸子閃過一絲亮光,毒瘡已經(jīng)明顯消下去了,。
濟大夫來不及喜悅,,心口驟然刺痛,喉嚨涌上腥甜,,一口黑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濟大夫慌忙找帕子擦拭,慌亂中打翻了一旁放的藥碗,,聲音驚醒睡在地上的善丹同源,。
善丹先沖到濟大夫身邊,“師父,,您怎么了,?”
善丹動作僵硬了一下,不敢相信地聞了聞,,與此同時,,同源也點亮了燭火。
光亮照過來,,入目便是濟大夫身上的血跡和手上已經(jīng)被血染臟的手帕,,以及濟大夫口中還在不斷涌出的鮮血,。
“怎么會……”同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善丹二話不說,,將別在腰間的銀針拿出,,依次扎在濟大夫身上,輕聲道:“師父別怕,,很快就不流血了,,很快……很快……”
善丹的手越來越抖,最后將銀針扔在地上,,轉(zhuǎn)身抓住同源的衣領大聲吼:“為什么,!為什么止不住血!”
同源目光呆滯,,只停留在濟大夫身上,,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同源推開善丹,,搭上濟大夫的脈搏,,然后取出身上的藥丸,喂給濟大夫,,濟大夫吃下后依舊不見好,。
善丹:“你又給師父吃了什么!”
同源看著濟大夫,,語氣急切:“師父,,這是您之前給我的止血的藥,您說服下就見效的,,您現(xiàn)在怎么還是吐血?。俊?p> 同源說到后面,,眼淚也下來了,,顫抖著手,不知該落在濟大夫何處,,善丹閉上眼,,忍著哭腔,推開同源:“你滾,?!?p> 濟大夫伸手,虛虛攔了下,,濟大夫嘴唇發(fā)黑,額頭脖子上青筋驟起,,皮膚之下蠱蟲在血肉中來回游竄,,是蠱毒爆發(fā),。
濟大夫此時已是出氣多,吸氣少,,他強撐道:“你們看,,我身上的毒瘡已經(jīng)都消失了,同源的藥方可以救人——”
濟大夫胸脯用力起伏,,大口大口呼吸,,一定要說完話:“同源藥方要改進,少量多次,,我早知自己時日不多,,善丹你別怪在同源身上,別怪他,,都是為師逼他的,,千萬——千萬——”
善丹跟著濟大夫脫力落下的手一起跪下,在眼眶中不斷翻涌的淚水滾落,,他看著濟大夫已無氣息的軀體,,小聲地說:“您為什么還要讓我不怪他?為什么到最后還要讓我不怪他,!”
最后幾個字,,善丹沒控制住喊了出來,怕驚擾了濟大夫,,又連忙收住聲音,,壓抑到最后只能憋在喉嚨里,低啞又痛苦:“師父——,!您醒一醒?。 ?p> 同源無力地跪倒在地,,目光空洞,,他伸了伸手,想要碰一碰濟大夫,,快靠近時卻又被刺痛一般收回手,,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便在原地跪著給濟大夫磕頭,,磕一個,,道一句“對不起”,好像不知疲倦,。
外頭天光大明,,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屋外的人已經(jīng)開始弄飯,。
善丹撐著膝蓋緩緩爬起來,,取出身上的帕子,,沾濕水,仔細給濟大夫擦拭身上的血跡,,從行囊中翻出干凈衣裳給濟大夫換上,,沾有血跡的被褥被他扔在角落。
善丹專注著濟大夫,,絲毫沒有分出一絲目光給跪在地上的同源,。
同源還在磕頭,嘴里也還念著對不起,,額頭上早已血跡一片,,現(xiàn)下已經(jīng)干涸,凝固在同源的臉上,。
善丹給濟大夫收拾妥善,,他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看著濟大夫的臉。
過了很久,,同源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磕的一下,身子沒能起得來,,同源就保持這個姿勢繼續(xù)念,。
到最后連聲音也沒了。
在同源昏倒之前,,他聽見善丹問他:“你還覺得蠱毒能救人嗎,。”
他動了動嘴唇,,說了些什么,,沒能發(fā)出聲音。
善丹看著濟大夫,,面無表情,,語氣冷漠,話是說給同源的:“你怎么不去死啊,?!?p> 他,怎么不去死啊,。
同源也想就這么一死百了,,善丹好像又說了什么,他沒聽見,,同源徹底失去意識,。
直到同源醒來,善丹已經(jīng)處理妥當所有事宜,,向眾人告知濟大夫離世,,安撫眾人,,照顧病人,處理濟大夫的后事,,推脫不了眾人的意愿,在廟中置辦了濟大夫的靈堂,,買回來棺材……
同源看了看身上的被褥,,抬手摸上額頭的紗布,同源目光掃視屋里,,最后落在桌上,。
同源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水,,剛一出門就遇到了人,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善丹在何處,,我?guī)煾改???p> 那人答:“善小大夫剛剛還在那邊施針,濟大夫在廟正中,,我們給濟大夫搭了個靈堂,,實在對不住,我們現(xiàn)在條件簡陋,,沒有為濟大夫置辦更大的靈堂,。”
同源朝那人深深鞠躬:“多謝大家,?!?p> “不用不用,濟大夫也是為了救我們,,是我們對不起濟大夫,。”
同源沒有再應答,,行禮后先去了靈堂,,跪在靈堂上給濟大夫重重磕頭。
善丹路過他身后,,目不斜視,,給大家發(fā)藥。
同源注意到,,起身去幫善丹,,善丹盛好一碗藥,同源伸手,,他低聲道:“給我發(fā)吧,?!?p> 善丹的手越過同源的手,遞給同源身后的病人,,然后轉(zhuǎn)身再盛一碗,,依舊忽視同源,自顧自做事情,。
半空中的手,,無意識蜷縮了下,同源垂眸看了眼空空的手,,再抬頭,,善丹已經(jīng)走遠了。
白天,,善丹和同源各忙各的事情,,分開照顧病人,到了夜里,,善丹跪在靈堂前,,守著濟大夫。
同源也跪在善丹旁邊,,剛跪下,,善丹往一旁挪了挪,同源動作一頓,,隨后跪好,。
天剛朦朦亮,善丹就起身去給病人煎藥,,同源去給病人施針,。
本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直到一個幼兒發(fā)病了,。
他的家人早已不在,,這么些天善丹總是格外關注他,因而對此情景早有預料,,但這么直觀看到,,還是難以接受。
幼童的毒瘡長滿整個身體,,此時接個爆破,,膿黃粘稠的膿水緩慢流出,幼童疼痛難忍,,在地上滾來滾去,,膿水也被蹭到了地上,周圍的人都露出不忍的神情。
善丹找了件衣服包裹住幼童,,將他整個抱在自己懷中,,手上纏了層紗布,伸到幼童嘴邊,,“疼就咬我,。”
同源阻攔不成,,被善丹冷眼看去,,同源覺得善丹的眼神中還有其他的意思,但他看不懂,,他只能強硬抓住善丹的手,給他又裹了厚厚的紗布,,確保不會被蹭到膿水才松手,。
幼童疼得受不住,無意識咬住善丹的手,,紗布足夠厚,,因此善丹沒有感受到什么疼痛。
過了會兒,,善丹聽到幼童輕飄飄的聲音:“善丹哥哥,,我好疼啊?!?p> 善丹抬眼看了看幼童面目全非的臉,,原本稚嫩可愛的臉上,如今只有可怖的膿水,。
善丹上手碰了碰幼童的臉,,那一塊的皮膚被善丹戳歪后回彈的很慢,就好像現(xiàn)在內(nèi)里的血肉都已經(jīng)化成了膿水,。
幼童沒了氣息,,善丹抱了他一會兒,然后交給了負責安置去了的病人的人,。
善丹目送幼童離去,,手捏了下紗布,他猛然驚醒一般,,藏起沾有血跡的紗布,。
善丹側(cè)目:“我有話同你說?!?p> 同源看過去,,不知道善丹要對他說什么,只跟了到屋里。
房門關上,,善丹轉(zhuǎn)身正對同源,,道:“讓我試藥?!?p> 同源立馬拒絕:“不行,。”
善丹說話向來直接:“那藥方怎么辦,,你怎么救人,?”
同源猶豫了。
善丹又說:“拿我試藥,?!?p> “不行?!?p> 同源還是拒絕的利落,。
善丹喜歡說陳述句,言簡意賅又能表達他自己的想法:“你不敢了,?!?p> 同源頓了幾秒,承認了,。
善丹還是那一句:“那藥方怎么辦,,你怎么救大家?!?p> 善丹一字一句慢慢地問道:“還是說,,你想用病人試藥?”
同源否決:“我沒有這樣想過,?!?p> 屋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善丹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沖上去,,抓住同源的衣領,罵道:“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到底要如何救人?你從前用藥行事多么大膽妄為,,師傅都替你包攬下來,,此時百姓民不聊生受病痛折磨,只有你的蠱毒還能一試,,你怕什么,!古往今來多少藥材不是人試出來的!我如今為了一村百姓試一試這蠱毒又有何不可!等我試完有效即使死了又有何不可,!死我一個就可以救一村百姓,,甚至可以救天下人!死我一個又何妨,!”
善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雙目含血絲,他來時也怕同源不敢下手,,索性放手一搏,,先割破手沾染上那名幼童的膿水,再來找同源,,逼著同源下手,。
同源目光帶著不可置信,看著善丹手掌心的傷口和上面不算多但足以染上的膿水:“怎么會,,你怎么……”
善丹:“你若是不想我白白染病,,那就來試藥!想讓我活就拿你的藥來,!”
“……”
同源一步步靠近善丹,伸手將他用力抱在懷里,,臉埋進他的頸窩,,聲音發(fā)顫:“你們?yōu)槭裁炊急莆遥銈優(yōu)槭裁炊家@樣離開我,,為什么都要這樣自顧自的替我做決定……”
“師父是,,你也是……你們太過分了……”
聽著同源的痛哭,善丹心中松了一口氣,,同源愿意讓他試藥了,。
他抬手安撫地拍拍同源的后背,讓他哭了一會兒,。
試藥持續(xù)了兩個月,。
期間,有一次藥方不知什么原因失控了,,善丹全身經(jīng)脈仿佛被反復打斷重接,,疼痛不已,口中不斷溢出黑血,,眼白也被血紅占據(jù),,甚至一度失去聽覺和視覺。
好不容易才勉強控制,,但善丹也落下了病根,,時不時會突然失去聽、視的其中一覺,怎么也治不好,。
同源這下更加小心照顧善丹,,經(jīng)過二人不斷的改進,終于讓藥方完善,,沒了濟大夫和善丹之前的副作用,,可以放心對病人下藥。
可他們不知該如何對眾人告知,,他們要用蠱蟲治病,。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他們二人夜半坐在廟門口數(shù)星星,。
善丹數(shù)著數(shù)著,,視線模糊了一瞬,熟悉的感覺,,他低頭揉了揉眼睛,,模糊的余光瞥見遠處兩道身影朝他們靠近。
善丹一嚇,,抓住同源的手,,“那……那個是黑白無常嗎?,!”
“什么,?”
同源順著善丹的目光看過去,回答他:“不是,,是人,,黑白無常是一黑一白,那邊的是一紅一白,?!?p> 同源轉(zhuǎn)回頭,看見善丹飄忽不定的眸子,,知道他的視覺又消失了,,安撫地拍了下:“別怕,應該是路過清樂村借宿的,?!?p> 說話間,那兩人已在他們面前站定,,紅衣女子淺笑問道:“勞駕,,可方便借宿,這個村子的客棧都沒開,?!?p> 同源扶著善丹站好,,“此村有疫病毒瘡,目前整個村子的人都在此廟中統(tǒng)一救治,。若二位不嫌棄,,待在房中不接觸他們,倒是有一間干凈的房間,?!?p> 荊溪:“不嫌棄,勞駕了,?!?p> 江梧拿出錢袋:“這是我們借宿的銀錢?!?p> 同源拒絕:“不必,,這本也不是我們的地盤?!?p> 江梧不強求,,收回錢袋。
善丹在一旁悄悄問:“他們是什么人???”
荊溪笑著湊到善丹身邊:“我們是出來游山玩水,路過此地,,小朋友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哦?!?p> 善丹臉微紅,低聲:“我不是這個意思,?!?p> 荊溪逗小朋友逗得開心,“放心,,我們有個來處,,出事你就去京城‘窮客棧’或者‘梧桐酒館’告狀,?!?p> 善丹沒遇到過這樣說話的人,被逗得不說話了,,跟在同源旁邊一聲不吭,。
荊溪看了周圍一圈,人擠著人,,挨著躺在被褥上,,“這里挺熱鬧啊,。”
此話一出,,善丹同源都覺得不太妥,,但又說不出什么,一聲不吭帶他們?nèi)チ藗€干凈的房間,。
荊溪坐在床上:“謝了,,明天見?!?p> 江梧在門口目送兩個小孩離開,。
回過神,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
荊溪注意到江梧的目光,,順著望過去,“別看我,,我是肯定要睡床的,,你自己看著辦吧?!?p> 江梧在角落變出個坐墊,,房間里的空間已經(jīng)不夠再變出一張床了。
江梧盤腿坐在坐墊上,,一副打坐的樣子,。
荊溪困了,不再多說,,施法變出個更舒適的被褥蓋著,。
他們這個房間一夜好夢,另個房間卻是商討到快天明才歇下,。
一早,,在善丹和同源直截了當?shù)母嬷怂麄冄芯砍鰜淼乃幏降哪且豢蹋巳壕统臭[起來,。
“那蠱蟲自古以來就是害人的東西,,怎么可能救人?”
“二位小大夫,,你們也不能沒法硬要試藥吧,?”
善丹聽了這話,一把掀開衣袖,,露出胳膊上毒瘡消除后留下的斑駁痕跡:“藥方是經(jīng)過我?guī)煾负臀矣H身試出來的,,我身上的毒瘡都已根除,我們不會用大家試藥,,每一次的改進都是在我們的身上,,每一次的副作用也都被我們改掉,,現(xiàn)在藥方是完善的?!?p> 同源替他放下衣袖,,走到善丹面前,將他護在身后,,冷聲且言簡意賅:“我們不強求大家,,一個藥方是讓大家暫時延緩毒瘡爆發(fā),另一個是根除毒瘡,,該如何選擇都是大家的決定,。若是選擇延緩,我們二人也愿意一直留下來替大家延緩,,直到所有毒瘡患者離世,。”
最后的話說的不好聽,,有幾個人鬧著要去指責同源,,冷不丁聽到一聲女子的笑聲。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名紅衣女子懶散地靠著柱子淺笑著看他們,,她笑盈盈道:“你們真好玩,小大夫用自己試的藥你們不用,,倒真想讓小大夫一直守著你們這一村人,,打算耗一輩子呢?”
那幾人的注意力轉(zhuǎn)移,,一人率先說出口:“怎么說話的,?是我們讓他用藥的嗎?”
這話太沒良心,,那人被幾個婦人指著鼻子罵得抬不起頭,,灰溜溜站到后頭去了。
同源手上卸了勁,,將善丹安置在一邊的凳子上,他則坐在一張桌前,,擺放好工具,,對大家道:“要試新藥方的人,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p> 桌前半晌不見人影,直到正午,,太陽頂頭,,桌前來了第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第二個……
又過了一陣,,第三,、四、五……
同源在那邊忙著,,善丹看不見,,只能坐在板凳上和荊溪江梧聊天。
如今正是八月中旬,,按道理天氣應該沒這么涼爽,,但善丹就是感覺周身圍繞著一股寒氣,和烈日高溫相對,,正好舒適清涼,。
“嘩——”
善丹聽見動靜,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開口道:“勞駕,,能否幫我也倒一杯水?!?p> 他們雖說在聊天,,但離善丹都有一些距離,善丹周身只有一張空桌子,,荊溪動作一頓,,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白玉壺柄。
頓了幾秒,,荊溪慢悠悠地端著茶壺和茶杯,,邊走邊倒水,語氣懶散:“小事,?!?p> 江梧目光跟隨荊溪移動,指腹無意識摩挲青瓷白紋杯身,,余光瞥了一眼廟正中忙碌得滿頭大汗的同源,,不過幾秒又收回。
“多謝了,?!鄙频るp手接過荊溪送到他手里的茶杯,湊到嘴邊,,水還沒喝到,,先沁入身體的是飄上來的淡淡茶香。
善丹抬了下眉,,眉眼彎彎,,語氣歡快了點:“原來是茶啊,,好久沒喝到了,多謝姑娘,?!?p> 荊溪垂眸注視善丹的滿身死氣,陰郁的死氣隨著他喝下茶水后,,慢慢淡化了一縷,。
荊溪順勢在善丹一旁坐下,“你們師徒在這里多久了,?”
善丹停下動作,,在腦海里數(shù)了數(shù),“大概有半年之久了,,我也記不清了,。”
“治好這里的病人,,你們打算如何,?”江梧插嘴問了句。
善丹低頭捧著茶杯,,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我要北上,,回藥王谷看一眼,然后繼續(xù)北上,,去救人,。”
荊溪眸子微動,,對一旁的濟大夫輕輕點頭,,濟大夫朝荊溪行了大禮答謝。
濟大夫靠著荊溪賜他的一杯茶水,,得以在白日出現(xiàn)而不被打散魂魄,,他踩在地上,在兩個徒弟之間來回走動,。
一會兒看看善丹,,心疼善丹,朝他周身散散寒氣,,避免酷暑難耐,。
一會兒看看同源,欣慰同源,,卻沒朝他散散寒氣祛暑氣,心里還是對善丹的視,、聽二覺心痛,,便想讓他熱一熱,,以示懲戒。
江梧遞給荊溪一串糖葫蘆,,荊溪接過便咬下一顆,,眉目間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高興。
江梧也遞給善丹一串,,善丹道謝后也慢慢咬著吃,,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塊白色的遮目綢,多出來的綢布和身后的紅色發(fā)帶疊在一起,,偶爾起了點風,,惹得兩塊不同顏色的布在風中交纏。
同源一回頭,,首先入目的就是那輕飄飄的遮目綢,,之后才是安安靜靜的善丹。同源心里一跳,,盤算著要給善丹的衣服都換一遍顏色,,太輕飄飄的了。
約莫半個月,,善丹的視力方才恢復,,他開始給同源幫忙,二人都很忙碌,,沒注意到荊溪和江梧也在他們這里住了半個月,。
善丹同源二人疑惑,但也未曾說過什么,,他們二人好像沒有自己的事情一樣,,每天就坐在廟里,或者躺在樹上,,偶爾側(cè)目看一眼他們,,又或者一看就是一天,就好像只是為了看他們做事情一樣,。
歷時一個半月,,村民都痊愈了,不論之前愿不愿意的,,信不信的,,如今都信服了。村民們被善丹同源二人送回家,,他們都在家準備著東西,,準備第二日一早就再去正式答謝一番。
然而,等他們一早帶著吃食錢財浩浩蕩蕩去廟里時,,卻發(fā)現(xiàn),,廟里早就沒了人影,只留下一張告別信,。
廟里空空蕩蕩,,就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人一樣,仿若一場大夢,,來了三個神醫(yī)菩薩,,救人之后又輕飄飄離去。
有人說去濟大夫的墓前看一眼,,但被其他人攔住,,“濟大夫的骨灰一直在二位小神醫(yī)的身上,并未放入,,他們要走,,昨夜應該就祭拜過走了?!?p> 有些人不信,,跑去看,果然,,濟大夫墓前只余下早已冷卻的灰燼,。
過了些時日,村民恢復生氣,,把破廟收拾打掃了一番,,又在廟中雕刻了三座石像,正中的是濟大夫的石像,,左右分別是善丹同源,,村中人時不時就會去燒香拜一拜。
“所以……”善丹打量著面前二人,,“二位是專門來看我們的嗎,?”
荊溪:“何出此言呢?”
善丹:“我們連夜走,,你們二人也跟上來,,一路上跟在我們身后,不是看我們還能是什么,?”
荊溪拍手鼓掌,,夸獎道:“不錯不錯,真聰明,,不愧是濟大夫養(yǎng)大的小孩,?!?p> 同源站在善丹身后,一錯不錯盯著善丹,,善丹道:“那你們跟著我們究竟所為何事,?”
荊溪:“當然是給你們送東西來的?!?p> 江梧拿出一盒茶葉,交給同源,,同源打開,,又聞了聞,有些疑惑:“茶葉,?”
“為何要送茶葉給我們,?”
荊溪食指左右晃晃,“不是你們,,是你,。”
指尖指向善丹,。
善丹歪了歪頭,,“我?”
荊溪:“你們師父托我送給你的,。此茶,,你但凡有不適的地方就可以喝一點,喝多喝少就看你自己了,,視聽二覺暫無也能喝,,可以減緩癥狀,但不能根治,?!?p> “而你——”
荊溪手指一挪,落在同源身上,,“絕不能喝,,但凡沾染上一點,茶的功效就會消失,?!?p> 同源沒有問為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善丹反而耐不住好奇,,“為什么啊,?”
荊溪眸子微挪,,“你個小孩哪來那么多為什么?”
善丹被說了也不惱,追問道:“您和我?guī)煾刚J識,?我怎么不知道,?”
“前段時間在路上碰見,就捎帶來了,,我和你師父認識的時候你估計都沒出生呢,,你知道什么?!鼻G溪眉目帶笑道,。
“啊,?”善丹心算了一下年歲,,被驚到了。
荊溪后退幾步,,轉(zhuǎn)身朝善丹他們反方向走去,,“行了,東西我也送到了,,你們該去哪里就去吧,,我們也走了?!?p> 江梧緩緩跟在荊溪身后,,善丹上前追了兩步,同源抬手攔住他,,“走吧,。”
善丹想了想,,把茶葉拿回來放在自己包裹中,,喃喃自語:“師父送我的,我要自己保管,?!?p> 同源垂眸,不緊不慢陪在善丹身側(cè),,和他一同北上,。
直到走遠了,江梧方才開口:“茶葉只能續(xù)他三年陽壽,,他本該在今年臘月壽終,,若是同源無意中喝了,連三年也沒有,?!?p> 荊溪眉眼毫無笑意,,唯有嘴角微微上揚,她散漫道:“那又如何,,給他便給他了,,能不能抓住是他自己的事情。三年不多也不少,,但足夠了,。本就不該今年壽終?!?p> “因果改變他的壽命,,你又想給他改上,看來是真的喜歡這個小孩,。”江梧笑道,,注視荊溪的目光永遠帶著笑意,。
“本來沒打算給的,但是這又不是他們自己愿意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位粗心大意路過此地的瘟神了,,就是不知是五方中的哪一位,竟能讓此等病疫掉落到這村落中,?!?p> 荊溪余光不經(jīng)意瞥了眼天空,霎時間,,晴朗的天空“轟隆”一聲雷響,,驚得樹林鳥獸四散。
荊溪不耐煩地拖著調(diào)子:“又不是直接說的你,,你個破天道打什么雷,?看還不讓人看了?心虛就直說,?!?p> 天空安靜,荊溪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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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Y
最近暫時沒有啦,,下一個故事還沒有想好,下一個單元寫完發(f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