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岑昱所料,，梵芩今日起來之后比之昨日,，更加心不在焉,，已經(jīng)看著手中那半勺粥許久了，心里都是“要不要跟岑昱道歉”這句話來來回回的穿梭,，瑯月以為是早膳不合自家主子胃口,，才半碗粥喝了那么久都沒喝完。

　　“主子,，若是不合胃口婢子讓御膳房重新送些來”,。

　　梵芩轉(zhuǎn)過神來，將那半勺粥送進(jìn)了嘴巴,，隨后道：“不用了”,。

　　瑯月也不再多話，待梵芩用完了那半碗粥,，瑯月才遞上了清茶漱口,，又遞了錦帕拭嘴，有宮人端著托盤進(jìn)來將碗碟都撤了下去,，主仆幾人又收拾了一下,，才行至宮外上了軟轎去了永福宮。

　　按舊例今日是那些朝廷命婦來向太后皇后賀年的日子,，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只是走個過場，梵芩這個護(hù)國長公主代替后宮坐鎮(zhèn)永福宮,，那些命婦來到主殿跟梵芩寒暄幾句,，送上自己府里的年禮就算完成了。

　　前朝封的命婦可不少,，梵芩只慶幸能來賀歲的只有一到三品的命婦,，不然不知道要應(yīng)付多久，那些個夫人都帶著自己的女兒來的,，抱的什么心思都心知肚明,，可惜梵擎今日為了避嫌是不會來的，等跟那些個夫人都走完了流程,，已經(jīng)將近午時了,。

　　今日來這的夫人們都心中有數(shù)，不會自討沒趣的多留,，送上年禮之后就紛紛向梵芩告了辭出了宮,，這會兒只剩下趙令儀和她的母親莫氏了，作為太后的娘家人,，她們倆留在這跟自己的外甥女跟自己表妹多聊會兒也理所當(dāng)然,。

　　只這莫氏卻不像是自愿留在這兒的，那面上的笑怎么看,，都不似從心底笑出來的,，梵芩自然瞧得出來,，也猜測到定是左相趙勛囑咐過，和皇家的淵源不能牽扯到太深的利益,，但也不可斷了表面上的情誼關(guān)系,，這是皇室國戚都能明白的基本準(zhǔn)則。

　　“舅母今日氣色不錯,，當(dāng)是前些日子得的風(fēng)寒好了,，”沒話也得找著話掰扯幾句，這莫氏得的風(fēng)寒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

　　莫氏回以一笑：“多謝殿下掛懷,，好的差不多了，殿下今日看著也是風(fēng)華逼人”,。

　　說來說去左不過也都是些你來我往的客套話,，梵芩又問候了幾句莫氏的娘家人，莫氏一一的答了,，又假裝客氣的跟趙令儀閑聊了幾句,，這番的梵芩倒還是正像那高坐太后之位的人，這些人情往來間的老成之語游刃有余,，讓場面不至于落到相顧無言的尷尬境地,，聊了片刻看時辰差不多了，莫氏就領(lǐng)著趙令儀出宮回府了,。

　　梵芩自她們走后就靠在了座上,，仿佛剛剛都是憑著一口氣吊著如今這口氣被吐出去了一樣。

　　“主子可要婢子給你按按,？”瑯月一邊清點(diǎn)著那些年禮一邊看向軟泥般的梵芩問道,。

　　梵芩稍稍轉(zhuǎn)頭看向站在堆得老高的年禮后頭的瑯月和瑯星，裝著虛弱至極的語氣回答：“你主子我,，快被那些夫人的眼睛給盯沒了”,。

　　瑯星噗呲一聲笑出了聲：“婢子覺著那些夫人看主子的眼神就像看自己未來媳婦一樣！”

　　瑯月也跟著一笑,，放下手中木盒,，莞爾道：“你要知道京都的世子、公子們,，有多少不曾傾心過主子？那些做母親的可不都得看看,，自己家里的公子喜歡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

　　“那是！像主子這般優(yōu)秀的女子從古至今可是鳳毛麟角,，”瑯星一旦夸起自己主子來,，就開始眉飛色舞,，好似夸得是她自己一般。

　　“停別說了,，好好清點(diǎn)‘這座山’,，”自己這一星一月每每夸自己，梵芩就覺得自己又要折壽,，無奈打斷瑯星還想要繼續(xù)的滔滔不絕,。

　　瑯星癟癟嘴，不情不愿的繼續(xù)點(diǎn)著年禮,，但還是在小聲和瑯月說著她不知曉的京都那些公子的糗事,，梵芩一字沒落全聽進(jìn)了耳里，嘴角微微翹起也不再打斷,，她的瑯星啊,，除了話多，可就再無毛病了,，若是連這個都讓她改,，那就不是瑯星了。

　　那堆禮山清點(diǎn)完,，午時已過了,，紀(jì)女官吩咐著宮人將那些禮都收入了庫中，梵芩主仆三人才回了沁鳶宮用了午膳,，又小憩了片刻,，醒來時，就聽見瑯星在外頭黃鸝鳥似的一驚一乍,，待更好了衣出來一看,，梵芩自己都驚了一下。

　　殿外空地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籠,，每一口里面,，都是價值不凡的物件，就比如入眼第一口箱子里,，盛的是一襲金絲白紋如意云煙裙,，旁邊的小箱子里是一頂鑲珠銀白流蘇小冠，那鑲的珠子,，在日光底下隱隱流轉(zhuǎn),，似有云彩在里邊一般，后面的箱子,，俱都是些看起來不菲的釵環(huán)首飾,、名貴錦緞以及一些養(yǎng)身補(bǔ)品，就這么一堆，能夠普通人家活三輩了,。

　　“主子你看,，”小黃鸝瑯星看見自己主子出來，迫不及待的分享這些東西的來處：“這都是那祁國攝政王送給主子的年禮,！”

　　“岑昱,？”梵芩也未想到，又提出心中疑惑：“只送了我,？”

　　“這些都是送與主子的,，”小黃鸝持續(xù)科普：“另外還給陛下和太后娘娘還有景王殿下都分別送了，聽說都是些了不得的物件,，太后娘娘那最了不得的一件就是經(jīng)由慧能高僧開光加持過的平安符,，景王殿下的最名貴的是那把消失了幾年的絕世名劍——星霄，至于陛下的可就更了不得了......”

　　說著說著瑯星故作神秘的晃了晃腦袋,，突然跑到梵芩和瑯月身邊降低了聲音說道：“那可是一份十年之盟的文書?。〈_信無疑蓋的是祁國皇帝的璽??！”

　　也不怪瑯星如此激動驚咋，這哪一件聽下來,，讓梵芩心頭都是一震,，如今她的母后需要的不是那些虛禮，這枚平安符才是最為合適的,，且那慧能高僧極為難尋,，而梵彥的那把劍，是幼時梵芩聽他說想要那把劍才記在了心里,，想著努力為他尋一尋,，可這么多年，哪怕有了岐星樓,，都未曾尋到那把劍的蹤跡,，梵芩在有一年冬至?xí)r跟岑昱隨口提過此事，如今......

　　而那份十年盟書,，換來的是兩國百姓十年的安穩(wěn)生息,，不管十年之后如何，這十年,，兩國邊疆百姓都不用再提心吊膽的生活,，這是更為難得更為可貴的禮。

　　可這兩日,，岑昱不曾同她提過一個字,，他是不是覺得，為自己做這些是應(yīng)該的,？哪怕他不是凡人,，弄到這些東西容易，可就是因?yàn)樗皇欠踩?，所以他根本沒必要為了自己,，去做這些他本可以理都不理的事，可他就是做了,。

　　這是第二次,，梵芩感受到岑昱的用心，第一次是幾月前他說有事離開,，不但向?qū)m里遞了折子,，還給自己留了身上這枚墨玉，可就是有那么一件事,，會沖淡所有的感念......

　　“都收回府里去吧,，”梵芩看著每一個都滿的快溢出來的箱子，輕聲吩咐完,，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殿內(nèi),。

　　瑯星瑯月都摸不清自己主子的心情，對自己上了心的人送的禮就那么淡淡的,？難不成自家主子那點(diǎn)心思已經(jīng)沒了,？瑯星悄悄的附在瑯月耳邊問了一句：“主子是不是不喜歡攝政王了？”

　　瑯月拍了一下瑯星的腦袋,，也壓低了聲音：“不可亂說,！主子的心思我們怎么猜得透”。

　　瑯星“哦”了一聲,，但眼睛還是在往那些箱子和殿內(nèi)來回的看,，好像這樣就能得到答案一般，瑯月瞧見又下手拍了一下,，瑯星才吐吐舌頭收回了視線,，組織著宮人將箱子都蓋好抬回公主府收入庫房。

　　而回了殿內(nèi)的梵芩,，坐在主位上,，神色幽深，心中思緒翻騰,，素手緊握著一枚墨玉,，握得手都有些泛白，不知曉的還以為是對這玉佩有多么大的怨念仇恨似的,。

　　梵芩想起了一樁事,，一樁關(guān)于岑昱的事。

　　在她十四歲的冬至之日，也就是那夜岑昱跟她講了那女神仙的的故事,，還給她看了一幅畫像,，畫像上是個飄逸出塵俾睨天下的女子，一襲銀發(fā)冰冷絕塵,，但,，看不清楚臉，可能因?yàn)樗欠踩说木壒什荒艿靡娞烊?，可那女神仙身上的,，就是今日那第一口箱子中的那件云煙裙，一模一樣毫無偏差,。

　　這能說是巧合,？這明明就是岑昱有意的！是何意,？替代品是嗎,？怪自己被他沖昏了頭腦，說什么都信,，人家是能上天入地的魔,，怎么會真的傾心她這個凡人！梵芩覺得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因?yàn)獒艑δ桥裣汕蠖坏?，才退而求其次來尋她這個有些相似又好騙的凡人。

　　這番推理一旦涌上了心頭,，就越想越覺得對,，再也沒辦法散去，梵芩現(xiàn)在總覺得自己像是個被玩弄于鼓掌的木偶娃娃,，做了一切岑昱想讓她做的事情,，比如接受他的出現(xiàn)，比如接受他,。

　　瑯月處理好外面的事情剛跨進(jìn)殿內(nèi),，就打了個冷顫，抬眼一瞧,，就見自己主子神色平淡的坐在那,，但那周身的戾氣，掩也掩蓋不了,，手中那塊玉看著都覺得快要被捏碎掉了,，雖不知道怎么了，卻還是極快的反應(yīng)過來,，走了過去站在一旁垂著頭不言語,，殿內(nèi)氣氛達(dá)到了冰點(diǎn),，這才新歲的第二天，長公主就冷下了臉,。

　　岑昱留下的這枚墨玉,，不但加持了術(shù)法，還滴了他一滴血在其中,，所以不僅可以緩解梵芩舊疾,，還能讓他感知到梵芩的心情,，這會兒梵芩的怒氣都發(fā)泄在了玉上,，身在祁國攝政王府的岑昱怎么著都得感受到了。

　　煦衍見著自家帝主看著看著書就皺起了眉,，還以為是書里有什么,，便好奇的開了口問道：“這書上是寫了何讓帝主都皺了眉？”

　　“現(xiàn)在這個時辰年禮應(yīng)是剛好到了她宮內(nèi),，”岑昱說了一句與煦衍問題毫不相干的話,。

　　“該是差不多，”煦衍看了一眼窗外,，認(rèn)認(rèn)真真的回了,。

　　“為何她看到年禮會生如此大的氣？”岑昱直覺梵芩生氣是因?yàn)樗哪甓Y,。

　　不等煦衍再開口,，岑昱就消失在了書房，徒留煦衍一個人迷茫的望著那書案后空了的座,，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岑昱來到梵芩宮里時,，是隱著身的狀態(tài),，站在梵芩的斜對面，果然就瞧見梵芩周身殺伐之氣盡顯,，自己的那枚玉被她緊緊的握著,，這個時候岑昱還慶幸著這枚玉沒有棱角，不然她那手該是要被割出血了,。

　　“瑯月,，你先出去，”梵芩突然開口說了話,，語調(diào)平靜不顯情緒：“把殿門關(guān)上”,。

　　瑯月應(yīng)下，默默地退了下去把殿門帶上了,，岑昱直覺出一絲不對,，可又不相信她能感知到自己在這,，還是就這么看著梵芩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你來了,，”梵芩再次出聲,，看著的，剛好是岑昱站著的方向：“出來吧”,。

　　岑昱又加了一項(xiàng)疑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這的，又怕她是在叫別的人,，就還是站著不動也未現(xiàn)身,。

　　誰料梵芩又特意強(qiáng)調(diào)：“岑昱”。

　　某人這下徹底的疑惑了,，她現(xiàn)在作為一個凡人,，怎么會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但都點(diǎn)名點(diǎn)姓了,，岑昱也不是躲躲藏藏的人,，干脆就大大方方的現(xiàn)身了。

　　岑昱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梵芩心中舒了一口氣,，本也是猜測，她憑著心里的直覺感覺他來了,，而且就站在那,，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那一瞬間會有如此強(qiáng)烈的感覺,。

　　神界緣生鏡前站著一男一女笑的正開心,，那鏡中景象正是梵芩與岑昱......

　　“你說帝主回來若是知曉了，會不會讓我下焱天池??？”女子開口說話了，這話雖是擔(dān)憂之語,，但她語氣里那股趣味卻明顯得很,。

　　男子回答道：“無事，我們這可是在幫帝主出氣,，”言之鑿鑿,。

　　“也對嚯，”女子接過話頭,，又問道：“不過你覺得魔帝會如何處理這般情況,？”

　　“總之他不可能泄露帝主歷劫之事，至于會如何我也不知曉......”男子說罷搖了搖頭,。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那女子白了一眼他,，繼續(xù)興致勃勃的看著鏡中一切，心里迫不及待想知曉后文,，男子接收到這枚白眼反而付之一笑,，也轉(zhuǎn)過眼同那女子一樣繼續(xù)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