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就想不通,,明明家里有這么多地,為什么之前不賣掉,?
三個月前,,家里都快要窮的揭不開鍋了,還欠了一屁股外債,,如果當時把地賣了,,怎么也不至于把日子過到那個樣子吧。
杜崇看出他的疑惑,從旁小心解釋道:“二公子可是再想為什么之前家里那么難,,大公子寧可出去借錢,,也不賣地?其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崽賣爺田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p> “呵呵,!”杜荷咧著嘴,干巴巴的吐出兩個字,。
什么戳脊梁骨,說白了不就是想給自己留條后路么,,扯那么遠干什么,。
杜崇也覺得有些尷尬,但他就是個下人,,這種事情他能說什么,,陪在一邊訕訕的笑了笑:“其實,如果不是漢王那個時候橫插一腳,,大公子還是有機會把那些錢還上的,,畢竟借期一年,一年時間總有辦法把這個窟窿堵上,,實在不行到時候再賣地也是一樣,。”
擺擺手,,杜荷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行了,,不說這事了,不就是幾千貫錢么,,算不得什么大事,,等到糖坊那邊分紅下來,還上也就是了,,雖然可能會晚上幾個月,,武家兄弟想必不會不給這個面子?!?p> “全賴二公子運籌帷幄,,老朽佩服?!?p> 不是假佩服,,是真的佩服。
十三四歲便能扛起整個家族,周旋于長安各大勛貴乃至于皇室之間,,在老頭子已經(jīng)不在了的情況下,,力挽狂瀾,非但沒有被徹底排斥出權(quán)貴圈子,,反而加深了聯(lián)系,。
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杜崇承認自己做不到,,被杜如晦小心培養(yǎng)的杜構(gòu)同樣做不到,,杜家能有今天,全都是靠著杜荷,。
所以別看杜荷這兩天各種失意,,但杜崇卻是旁觀者清。
造成現(xiàn)在這種局面的主要原因是他的年齡而不是能力,,十三歲的小屁孩太年輕了,,年輕到讓人一不注意就會將他忽視的程度。
就好像遇到同樣一件事情,,你會在乎成年人的感受,,卻很少會去在乎一個孩子是怎么想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行了崇叔,,馬屁這種事情有杜安拍就夠了,您老人家這不適合,,瞧瞧,,我這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倍藕伤菩Ψ切Φ呐ゎ^看了杜崇一眼,,無所謂的搖搖頭:“走吧,咱們回去,,看這天氣,,怕是晚上又要下雪了?!?p> 杜崇抬頭看了看天,,陰沉沉的。
再看看杜荷,,同樣陰沉沉的,。
無奈搖了搖頭,跟在杜荷的身后向家里走去,。
……
長安,,將作監(jiān)。
上面的風風雨雨并未影響到工坊這邊,一群匠人以前干什么現(xiàn)在還干什么,。
流水線作業(yè)在運行了一天之后,,重新改回了以前的模式,師傅帶徒弟,,三兩個人圍著一個煤爐子敲敲打打,。
雖然工作進度一下子降下來了,但卻得到了很大一批人的擁護,。
流水線作業(yè)雖然極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但卻簡化了工作難度,大量的重復工作讓以前那些技術(shù)高超的匠人很難體現(xiàn)出自己的優(yōu)勢,。
嗯……,,師傅們沒了在學徒面前裝·逼的快感,工作熱情自然不高,。
現(xiàn)在好了,,流水線作業(yè)被廢除了,這讓以何老三為首的一批人再次找回了之前的優(yōu)越感,,掄錘子的速度都快了三分。
至于工作進度……,,那是上面需要考慮的問題,,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長安城時下最流行的煤爐子,有了它再也不用擔心中碳毒,,有了它再也不用擔心夜里起夜染風寒……,,瞧一瞧,看一看了??!”
西市,一家剛剛開業(yè)的鋪子門前,,聚攏了好多人,,在伙計一聲聲的吆喝下,紛紛探頭探腦的向店里觀瞧,。
時不時還會有人從店里抬出模樣十分古怪的物事裝上馬車,,然后再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飄然遠去。
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不乏消息靈通之輩,煤爐子又不是什么機密的東西,,許多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這東西的神奇,,奈何煤爐子眼下屬于稀罕物,除了達官貴人,,普通人就算有錢也很難買到,。
不過,現(xiàn)在好了,,西市開了一家鋪子專賣煤爐子,,雖然價格貴了些,一個煤爐子的價格高達十貫,,但這對長安城的富戶來說,,這算不得什么,他們有錢,,只是沒有購買的渠道罷了,。
鋪子后面的一間屋子里,煤爐子燒的正旺,,透過打開的窗子,,可以聽到前面討價還價的聲音。
一張桌子的后面,,李元昌面帶得色的翻著賬簿,,偶爾拿過放在一邊的茶盞抿上一口煎茶,心情說不出的舒適,。
在他的對面,,惠日坐立不安的喝著茶水,時不時心有余悸的看一眼爐火燒的正旺的煤爐子,,直到李元昌將賬簿合上,,這才緩緩開口:“殿下,將作監(jiān)的煤爐子還沒有全部交付,,現(xiàn)在就往外發(fā)賣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萬一到時候無法交付……?!?p> “惠日大使多慮了,,本王只是每天拿出一百個發(fā)賣而已,將作監(jiān)一天產(chǎn)量的十分之一罷了,,怎么可能無法交付,。”賬簿上數(shù)千貫的收入讓李元昌忘乎所以,,大喇喇的說道:“好了好了,,今天咱們不討論這些事情,,不就是幾個煤爐子嗎,就算真的交不出來,,難道皇兄還真能把本王如何如何了,?!”
“殿下說的是,,倒是外臣杞人憂天了,。”惠日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打鼓,。
漢王李元昌,名聲聽起來挺響亮,,可怎么越接觸越覺得此人不怎么靠譜呢,。
將作監(jiān)的煤爐子那可是需要供給邊軍的,自然是越早交付越好,,這可位呢,,為了一己之私,一直托著不交付不說,,還不斷的將打造好的煤爐子運出來發(fā)賣,。
這要是在外面鬧開了,就不怕出問題么,?
惠日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可李元昌此時已經(jīng)沉浸在發(fā)財?shù)目鞓分校睦锕艿昧诉@么許多,。
事實上,,如果不是每天的購買力有限,,他甚至想要每天拿出兩百個煤爐子來發(fā)賣,,那樣的話,一天就是兩千貫,,而不是一千貫,。
哼,杜荷啊杜荷,,你聰明又能怎么樣,,小胳膊照樣擰不過大腿,本王只要略施小計,,就把你排擠出了長安,。
如果他再知道本王不僅搶了他的差事,還利用這份差事大發(fā)橫財,,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
呲溜……,,想到高興處,李元昌美美的吸溜了一口茶湯,,美的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鎮(zhèn)葡萄釀,。
只是,茶還沒等咽下去,,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開,,發(fā)出‘咣當’一聲巨響,接著一個健碩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指著李元昌破口大罵:“李元昌,,我道是誰敢私自發(fā)賣將作監(jiān)的煤爐子,沒想到竟是你這賊廝鳥,?!?p> 程處默,竟然是程處默,。
看到來人,,惠日就是一個哆嗦,不由自主想起了上前被揍到半死的一幕,,條件反射的向來人身后看去,,尋找那個讓他記憶猶新,恨不能剝皮拆骨的射影,。
李元昌也是一驚,,望著好像要擇人而噬的程處默,色厲內(nèi)荏的狠狠一拍桌子:“大膽程處默,,你竟然辱罵皇族,,你程家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你大爺,,你李元昌也配說王法,?!”程處默二話不說,,擠進屋中一把薅住李元昌的衣領(lǐng):“走,,跟我去見陛下,我們到陛下面前說理去,!”
“嘩啦……”
“住手,,放開漢王殿下!”
“大膽,,程處默,,你敢毆打皇族?,!”
屋內(nèi),,李元昌的幾個護衛(wèi)沒想到這位一言不合就敢動手,,紛紛抽出長刀向程處默圍了上去。
便以此時,,門外又躍進兩道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影,,二話不說,大腳丫子一抬直接踹在兩個背對著門口護衛(wèi)的腰子上,。
“我去你大爺?shù)?!?p> “嗚哇……”
兩聲大喝,兩聲慘叫,,兩個毫無防備的護衛(wèi)直接飛了出去,,砸到墻上再摔落地面,滾了兩圈再也沒爬起來,。
余下兩個護衛(wèi)看著來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元昌余光瞥見進來的兩人,,心中也是一聲哀嚎,竟然是程家老二程處亮,,程家老三程處弼,,這一對雙胞胎兄弟。
今日程處默心血來潮,,帶著兩個弟弟和幾個家將跑來西市閑逛,,想著能不能像杜荷那樣撿個漏,弄匹好馬什么的,。
結(jié)果讓他沒想到了的是,,剛進西市就聽有人在那邊吆喝賣煤爐子,好奇之下程處默便擠過人群跑去看熱鬧,。這一看,,頓時讓他氣炸了肺,那鋪子里賣的煤爐子上面竟然全部打有將作監(jiān)的標識,。
要知道,,他老爹這會兒在漠北都快要被凍成狗了,,將作監(jiān)這幫孫子不想著快點把煤爐子打造出來送過去,,反而在西市這邊大肆販賣。
這尼瑪是個人都忍不了,,更何況向來以蠻不講理著稱的老程家人,。
當下,程處默招呼了兩個弟弟,,伙同幾個家將闖進了店里,,然后便出現(xiàn)了剛剛的一幕,。
李元昌眼瞅著護衛(wèi)指望不上了,只能自救:“程處默,,我乃皇親,,你最好馬上把我放了,否則皇兄定會制你們兄弟一個大不敬之罪,?!?p> “艸,憑你也配,?大不敬,,你以為你是皇帝嗎?走,,跟我去皇宮,。”
……
李元昌就這樣狼狽的被拖走了,,至于惠日,,沒人理他。
程處默早就把這個倒霉蛋給忘了,,還以為他就是李元昌手下的普通師爺,。
外面,幾乎程府家將早已經(jīng)將店鋪控制了起來,,煤爐子是肯定不能再賣了,,之前圍觀的人群也散的一干二凈。
不過,,李元昌私賣將作監(jiān)支援漠北邊軍物資的消息卻這樣泄露了出去,。
皇宮大內(nèi),李世民剛剛午睡起來,,還沒等他重新振作精神,,老太監(jiān)鴻禎便苦著臉在他身邊低聲耳語起來。
李世民聽著聽著,,臉色變的難看起來:“李元昌在西市私賣煤爐子,,消息屬實么?”
鴻禎點點頭:“陛下,,程小公爺已經(jīng)鬧開了,,說是要告御狀,老臣怕出亂子,,便讓人將他們都引到兩儀殿外面了,。”
“胡鬧,,真是胡鬧,!這個李元昌,,朕就納悶他怎么會惦記著去將作監(jiān)任事,沒想到,,他竟然打著損公肥私的主意,。”
李二很生氣,,非常生氣,。
之前他為了安排李元昌去將作監(jiān),免掉杜荷的差事就已經(jīng)引起了不小的非議,,原本想著將作監(jiān)已經(jīng)被整頓好了,,李元昌去了只要不亂伸手,等到三千個煤爐子交付到戶部倉曹司,,自然就是大功一件,。
可萬萬沒想到,這混賬去將作監(jiān)竟然是打著損公肥私的主意,,這都六七天了,,三千煤爐子一直沒交付不說,反而鬧出了私賣軍需的動靜,。
“讓他們進來吧,,朕倒是想要問問李元昌,朕擔了如此大干系安排他出任將作少監(jiān),,他給朕的回報究竟是什么,!”
有了李世民的交待,程處默二人很快便被帶到了御書房,,剛一進門,,便聽到李元昌如喪考妣的哀嚎:“皇兄,您要給臣弟做主啊,,程處默目無王法,,毆打……”
“夠了,給朕閉嘴,!”李世民額頭上青筋直跳,,瞪了一眼兀自扯住李元昌衣領(lǐng)不放的程處默:“程家小子,你想干什么,,還不把漢王放開,。”
程處默倒是聽話,,聽到李二的訓斥猛的一松手,,只聽噗通一聲,,毫無防備的李元昌直接摔了仰面朝天,。
接著,,就見程處默單膝跪倒,雙手抱拳:“陛下,,李元昌私賣軍需,,中飽私囊,把將作監(jiān)支援漠北打造的煤爐子賣的滿長安都是,,可憐我爹領(lǐng)軍在漠北凍的跟狗似的,,日盼夜盼,等著這些煤爐子來救命……,,陛下,,陛下請您替微臣做主啊,!”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
程處默這小子說的固然不錯,可是……你說自己老子凍的跟狗似的真的好么,?
信不信等你爹回來,,朕告訴你爹讓他抽你。
李世民不說話,,地上努力掙扎爬起來的李元昌卻叫起了撞天屈:“皇兄,,皇兄,臣弟冤枉,,臣弟賣煤爐子也是為了長安百姓考慮啊,,漠北苦寒邊軍受不了,可長安百姓就能受得了這冬日的嚴寒了么,?”
程處默大眼珠子一翻聽不下去了,,大聲質(zhì)問道:“放屁,你那煤爐子十貫錢一個,,哪個長安窮苦百姓能買得起,。”
“能不能買得起是他們的事,,反正我是為了百姓,。再說,將作監(jiān)答應倉曹司的是十日之內(nèi)打造三千個煤爐子,,現(xiàn)在這不是沒到十天么,,你程處默憑什么誣告本王?!?p> “李元昌,,你枉顧邊軍將士難道還有理了,十天……”
“夠了,不要吵了,?!崩钍烂褚妰扇嗽匠吃絻矗唤行╊^大,,瞪了一眼不爭氣的李元昌,,沉聲問道:“漢王,朕來問你,,供應邊軍的煤爐子將作監(jiān)現(xiàn)在打造出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