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水面罩的呼吸閥發(fā)出急促的嘶鳴，林深在布滿苔蘚的混凝土管道里匍匐前進,。生態(tài)圈第三凈水站的過濾系統(tǒng)出現(xiàn)異常震動,，這個二十四歲的工程師已經(jīng)在幽暗的維修通道爬行了四十分鐘。
“檢測到γ射線波動,。”手腕上的蓋革計數(shù)器突然震顫,，林深的后頸滲出冷汗,。他握緊激光切割器，在銹蝕的金屬壁上燒灼出觀察孔,。渾濁的水流中漂浮著熒光綠的水母狀生物,，觸須間纏繞著某種銀白色金屬碎片。
當林深用磁吸鑷夾起碎片時,，呼吸驟然停滯——殘片上蝕刻著“Tokyo 2023”的字樣,。這是百年前福島核電站的遺物，本不該出現(xiàn)在生態(tài)圈的核心凈水系統(tǒng),。更詭異的是,，儀器顯示這些水流輻射值竟低于生態(tài)圈飲用水標準。
暗紅色警報燈突然在通道盡頭亮起,，林深的手環(huán)彈出緊急通知：“B3區(qū)檢測到非法入侵,，所有人員立即撤離,。”他轉身時撞碎了培養(yǎng)皿,，熒藍的粘液濺在防護服上,，那些本該滅絕的夜光藻正在液體中歡快游動。
通風管道傳來金屬變形的尖嘯,，林深看到防爆門外滲出瀝青般的黑色液體,。那是生態(tài)圈警衛(wèi)豢養(yǎng)的清道夫納米蟲，專門吞噬擅自觸碰禁忌的工程師,。他扯下胸前的輻射徽章扔向蟲群,，徽章內(nèi)藏的銫137膠囊在空中炸開幽綠光芒。
趁著納米蟲群爭奪放射源的間隙,，林深撞開通往禁區(qū)的水密門,。咸澀的海風撲面而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維修通道竟與廢棄的太平洋排污管道相連,。月光下的大海泛著詭異的磷光,，浪濤中浮現(xiàn)出巨型章魚的輪廓，它的吸盤上生長著密密麻麻的珊瑚狀晶體,。
當章魚觸須纏住林深的腰腹時,，他看清那些晶體其實是微型核反應堆。變異生物在輻射中進化出了可控核聚變器官,，這個認知帶來的震撼甚至壓過了死亡恐懼,。但預想中的劇痛沒有降臨，一支骨箭破空而來,，箭簇上的锎元素在接觸觸須瞬間引發(fā)鏈式反應,。
“新來的？”救他的女人半邊臉覆蓋著珍珠母質感的鱗片,，耳后有魚鰓狀的裂口在翕動,。她腰間的獸皮水囊滲出清涼氣息，林深嗅到暌違二十二年的純凈水味道,。在他們身后,，熒光海深處升起無數(shù)螢火，那是變異人部落用放射性水母構筑的穹頂城市正在蘇醒,。
變異章魚的觸須在月光下崩解成星屑,，林深跌坐在漂浮的金屬殘骸上。救他的女人用骨刀割開章魚尸體,，淡金色的血液滲入海水,，立即引發(fā)成片藍環(huán)水母的狂歡。這些本應脆弱的腔腸動物居然撕扯下章魚血肉,，傘蓋邊緣的發(fā)光器交替閃爍著摩爾斯電碼般的節(jié)奏,。
“它們在學習,。”女人拋來一個銹蝕的軍用水壺,，壺身彈孔里嵌著顆變形的子彈,，“喝吧,，比你們生態(tài)圈摻了碘化鉀的酸水強,。”
林深的手指在水壺螺紋處顫抖,，這是父親參軍時留下的遺物,，邊緣還刻著褪色的“林”字。二十二年前三戰(zhàn)?；饏f(xié)議簽署那天,，母親抱著這個水壺消失在通往輻射區(qū)的迷霧里。清涼液體滑過喉管的瞬間,，他忽然意識到這是未經(jīng)處理的天然水,。
“你們...怎么做到的？”林深握緊水壺,，腕部監(jiān)測儀顯示輻射值0.12μSv/h,，比生態(tài)圈嬰兒專用水還低兩個數(shù)量級。女人耳后的鰓裂突然張開,，噴出帶著磷粉的霧氣,，不遠處正在捕獵的熒光烏賊群立即調轉方向。
“看見那些發(fā)光珊瑚了嗎,？”她指向海底隆起的螺旋狀建筑群,，變異章魚的殘骸正被微生物分解成金色細沙，“六十年前你們的鉆地核彈打穿了古海水層,，現(xiàn)在整個東海盆地都是活的凈水工廠,。”
防輻射面罩突然發(fā)出刺耳警報,，林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防護服正在褪色,。夜光藻的黏液在纖維表面蝕刻出血管般的紋路，破損處生長出半透明的菌膜,。女人嗤笑著扯掉他腰間的生態(tài)圈標識牌,，扔給躍出水面的劍齒海豚——那生物的背鰭鑲嵌著類似太陽能板的有機晶體。
海底傳來沉悶的震動,，發(fā)光的硅藻突然集體轉向東方,。女人臉色驟變，鱗片瞬間覆蓋整條右臂：“清道夫來了,，抓緊,！”她的尾椎骨突然延伸出節(jié)肢動物般的螯刺,，刺入漂浮的章魚眼球。瀕死的生物發(fā)出次聲波悲鳴,，方圓十里的熒光生物立即聚合成盾形陣列,。
漆黑的海平面突然隆起山丘般的背甲，林深認出這是生態(tài)圈教科書上標注已滅絕的棱皮龜,。但眼前這只生物的甲殼布滿蜂窩狀結構,，每個六邊形孔洞里都蠕動著吸收輻射的藤壺。它張開嘴的瞬間,，林深看見喉嚨深處旋轉的金屬渦輪——那分明是戰(zhàn)前波音公司為潛艇設計的反應堆零件,。
“他們給清道夫裝了生物芯片?！迸俗е稚钐M棱皮龜?shù)氖车?，渦輪葉片擦著他的頭皮飛旋而過，“上次被吞掉的拾荒者說,，這些怪物腸胃里藏著生態(tài)圈的秘密...”
濕熱黑暗中突然亮起無數(shù)幽綠光點,，林深摸到巖壁上的刻痕。當他用戰(zhàn)術手電照清那些字跡時,，血液幾乎凝固——泛黃的混凝土墻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正字計數(shù),，最新劃痕還沾著未干的血跡。在某個被劃掉的“松本由紀 2125.3.17”下方,，有人用指甲刻著段驚悚記錄：
“水體輻射值每日正午下降47%,，他們在利用潮汐泵送...”
棱皮龜突然劇烈痙攣，林深撞進堆滿機械殘骸的腔室,。生銹的福島核電站標志牌斜插在操作臺上,，旁邊散落著寫滿算式的防水日志。當他翻開1998年產(chǎn)的東芝筆記本電腦時,，休眠指示燈竟亮起微弱的藍光,。
“這是...當年的排放計劃？”林深顫抖著點開名為“最終方案“的加密文件夾,，海量數(shù)據(jù)流在屏幕上炸開,。泛黃的衛(wèi)星云圖顯示，整個東亞的地下水脈正在構成巨大的斐波那契螺旋,，而生態(tài)圈的位置恰好處于螺旋中心,。
女人突然用螯刺戳滅屏幕：“你聽過水源戰(zhàn)爭時流傳的俳句嗎？”她鱗片間隙滲出熒藍血液,，在黑暗中勾勒出扭曲的碑文：
輻射龜裂地
凈水卻在
罪人眼底
海底傳來金屬撕裂的巨響,，棱皮龜?shù)臏u輪器官開始超頻運轉。林深抱緊操作臺，看見生銹的儀表盤指針瘋狂擺動,。在某個瞬間,，他恍惚看見壓力表玻璃倒映出的自己——防護服菌絲已爬上脖頸，瞳孔深處泛著與變異人相同的珍珠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