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旗倒了,。
我興奮完了,便又覺得不對勁:如果我們要守到援軍來,,那么至少還要守兩天兩夜,,阿奚彈兩天兩夜的琴……真的沒問題嗎?
我抬頭朝城墻上獨(dú)坐高臺的他望去,。
如果有問題,,要怎么辦呢?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楚軍中已經(jīng)有人反應(yīng)過來封閉聽覺繼續(xù)進(jìn)攻了,,對面豎起了新的軍旗、還有人開始投擲巨石,、云梯上舊的一批人落下去,,新的一批人又很快填上來,無數(shù)載了火的箭向城內(nèi)射進(jìn)來……
他穩(wěn)穩(wěn)坐在那里,,對著滿天箭雨,。
我?guī)撞杰S上高臺,護(hù)在他面前,,舉劍掃落密密麻麻射來的箭矢,,趁著一息的空閑回頭看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又把頭扭回去,,掃落四面八方射來的箭雨,牢牢護(hù)著身后的那個人,。
城墻上的云淮軍不知為何竟都退走了,。
離譜,老子還撐著呢這些人怎么就全擺爛了,?
阿奚這時跟我傳音說,,“阿辭,你也回去罷,,這里不需要你,。”
我回身攔下幾支沖著他面門去的箭,,吼一句“放屁,,老子就不走?!?p> 許多楚國士兵已經(jīng)爬上城墻圍住高臺了,,一些人開始下城墻去開城門。
我分身乏術(shù),只能眼睜睜看著,。
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的那天傍晚,,眼睜睜看著那棵桃樹一點(diǎn)點(diǎn)死亡,想盡了所有辦法去挽回,,但是什么用也沒有,。
什么用都沒有。
我拿出兩張“跑路符”攥在手里,,另一只手還握著劍,,一式“千山鳥飛絕”斬下爬上高臺的兵士,被濺了一手的血,。
溫?zé)岬恼吵淼难?p> 封閉聽覺后的戰(zhàn)爭是寂靜的,,靜的只能看得到生命的凋零。
不殺他們,,死的就是身后一城的人,。
殺他們……可我殺不完他們。
我的左手緊緊攥著符紙,,偏頭看阿奚,。
一地斷肢血色里,,我看見他坐在那里,,又撥了一下琴弦。
以他為中心,,方圓三千米的人寸寸湮滅成灰,。
一陣大風(fēng)卷起我的袖袍,將灰燼吹的全飄起來,,揚(yáng)了滿天,。
我愣愣看著他,之后機(jī)械的扭過頭,,看對面的敵軍,。
他們瘋狂的揮舞著軍旗后退,沒一會居然全跑干凈了,。
我攥著跑路符傻掉了,。
所以云淮軍剛才不是逃跑,只是聽了他的命令暫避一下,?
他指了指耳朵,,我于是解開了自己的聽覺。
他解釋說,,“敵軍的撤退只是暫時的,,他們等會兒或許還會回來進(jìn)攻。”
我將跑路符收回去,,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他,。
他說,“我這一年過的很痛快,,天下第一莊殺了我那么多人,,我還回去了。楚國又想殺我的子民,,我攔住了,。我們一起去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的風(fēng)景,,見了那么多的人,,我覺得很好。如果以后有機(jī)會……”
他笑了一聲,。
青面獠牙的面具扣著,,我看不見他的神色。只看得見一抹血色順著他的下頜流進(jìn)領(lǐng)口里,,將他的白衣染得鮮紅,。
他能在一瞬間殺滅近萬人,必然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我反應(yīng)過來去拉他:“阿奚,,別說了我先帶你去看醫(yī)師,你……”
他沒動,。
高臺上,,盛夏的風(fēng)將陣陣血腥氣吹過來,我握緊了劍,,抖著唇瓣,,說:“阿奚,那我叫醫(yī)師上來給你治好嗎,?!?p> 他說:“我透支的是神魂。這里的所有醫(yī)師加起來都治不了,?!?p> “那你去休息一會兒……”
他搖頭。
我便明白了,。
楚軍之所以退走,,是因?yàn)樗谶@里。
所以他必須在這里,,必須好生坐著,,像一尊無所不能、刀槍不入的神像,震懾著楚軍,,守護(hù)著身后的一切,。
但凡他顯出絲毫敗勢,這一座城就會傾刻覆滅,。
我又想起了那棵一直在流血的桃樹,。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非要往這里守著嗎,?別的辦法就不行嗎,?
他是不是因?yàn)椴幌牖盍耍胚x擇了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辦法,?只是他不跟我說。
我沉默了半晌,,干巴巴跟他說,,“你爹還挺愛你的,當(dāng)時你離家出走的時候,,他讓我去找你,,還把你的位置告訴我了,不然我想找也找不到你,?!?p> 所以你別放棄生命。
阿奚慢慢說,,“前年,,也是這樣一個夏天,我母親薨逝,,父親差人攔著我,不讓我見母親最后一面,,當(dāng)時我特別怨恨他,,后來一想,他不可能無故攔著我,,除非……除非是我母親不愿見我,。”
我說:“沒準(zhǔn)是有別的隱情呢,?而且你也說了,,是你母親的原因,那你父親可能不是……”
他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我等了整整一年也沒等來他一個解釋。他從來沒想過跟我解釋。因?yàn)樗辉诤跷?,所以沒有跟我解釋的必要,。”
我又沉默了,,這他媽是什么操蛋的世界,。
我眼見著他瞳孔越來越紅——那是神魂即將崩散的前兆。從下頜線往下流的血也一直沒有止住,。
他說,,“我有時也會感到迷惑,因?yàn)槲腋赣H雖然從不來看我,,但從不吝嗇用價值連城的天材地寶給我療傷,,他書桌上至今仍放著我兒時給他捏的小蛇,可是……”
我打斷他,,說:“阿奚還會捏蛇,?那等我明年生日的時候,你要給我捏一個大蟒蛇,?!?p> 他說“好”,終于不提他父母那些事了,。
我們倆肩并肩坐著,,看著夕陽墜落下去,皎潔的月亮升上來,。
他說,,“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嗎?”
我:“是什么,?”
“眼睜睜看著別人為了護(hù)我,,死在我面前?!?p> 我笑:“巧了,,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嗎?”
我彈了彈劍鞘上的寶石,,自顧自回答說:“眼睜睜看著我在乎的人死,,卻救不回來?!?p> “……”
十五的月光落在高臺上,,映出兩處岑寂。
我放輕聲音跟他說:“阿奚,,我不死,,你也別死,,好不好?明年生日,,你給我捏一條蛇,。”
他想了想說,,“我盡力,。”
高臺上的風(fēng)吹得人渾身冰涼,。
他膝上放著殺了兩萬人的兇琴,,青面獠牙的面具上帶著凝固的血,溫聲問我聽不聽曲,。
我心里波濤洶涌了許久,,終于平靜下來。
我笑著說:“葉某洗耳恭聽,?!?p>
篁澤
今天是趙小奚的萬人演唱會現(xiàn)場!觀眾是遠(yuǎn)道而來的外國友人,。 這琴聲不止接地氣,,還接地府。(不是 … 阿奚戴面具是為了裝的厲害一些,,不然讓敵人看見她面色慘白如紙,,七竅嘩嘩淌血,就騙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