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白晝總是那么短暫,,夜幕更是早早降臨在長安城的天空,。
此時的周勃,正在曲逆候府,,與陳平商量著下一步的對策,。
“丞相,,那位···午后去了南營?!?p> 周勃憂心忡忡道:“某擔心···”
上首的陳平卻只悠然的吹著手上的茶湯,,淡淡道:“絳候莫不以為,南軍還有救,?”
聞言,,周勃回憶起南營的狀況,也稍稍放松下來,。
“倒是絳候,,當多注意北軍···”
放下茶碗,陳平臉上已是一片慎重,。
白天未央宮宮門處的狀況,,著實讓陳平嚇了一跳。
皇宮大門,,幾乎已經(jīng)不設(shè)防了,!
在任何朝代,這都是完全不可能發(fā)生的狀況,!
若是真有人以‘勛臣屬從’為名,,進了未央宮,劉弘再出點什么事兒···
陳平手上是有權(quán)沒錯,,但他還沒那個膽量,,擔負‘弒君’的罪名!
——如若不然,,他早就一不做二不休,,沖進皇宮把劉弘給砍了!
心中思慮著,,陳平面色凝重道:“未央宮門,,如今由北軍衛(wèi)戎,絳候萬不可粗心大意?!?p> 聞言,,周勃卻是曲解了陳平的意思,爽朗一笑:“丞相無憂,,北軍凡司馬以上之將官,,俱某提攜之故人?!?p> “那小兒再如何,,也必不能重演那日北闕之事!”
說著,,周勃隱隱咬牙切齒起來,。
那一天在北闕發(fā)生的事,絕對是他人生中最不愿意回憶的經(jīng)歷,。
自呂氏禍亂長安之事后,,北軍原本已經(jīng)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了;不曾想,,那小兒一出現(xiàn),,居然就讓北軍對自己戈矛相對!
周勃深刻反思教訓,,才意識到:自己拉的‘劉氏’虎皮,只能忽悠那些本就與他相近,,對他心存感恩的將官,;而底層士卒只會隨波逐流,聽風便是雨,。
在那天北闕之事發(fā)生后,,底層士卒看向周勃的眼神中,更是隱隱帶著一絲鄙夷,!
原本他以為,,掌控住了將官,就等于掌控了軍隊——過去幾十年,,他也都是這么掌軍的,。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當初那一聲‘劉氏左袒’,,如今卻成了北軍士卒夸耀自己的榮耀,!
這樣一來,相比較于周勃這個‘劉氏臂膀’,,北軍將士無疑更愿意追隨本就是劉氏血脈的劉弘,。
所以在過去幾天,周勃基本一直都待在北營。
目的也很明確:徹底將北軍掌控在手中,,確保上一次的事,,是劉弘最后一次得到北軍的支持。
但事情卻并沒有周勃想的那么簡單——無論他怎么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北軍的底層士卒都是滿面紅光的向未央宮方向拜謝道:伏唯陛下作威作福···
無奈之下,,周勃只能勉強掌控住北軍的高臣軍官,,并切斷劉弘和北軍之間的一切聯(lián)絡(luò)渠道——北軍射聲校尉甲部司馬秦牧,此時已經(jīng)不在北軍將官簿上了,!
但還有一個問題,,讓周勃焦頭爛額,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這幾天在北營,,底層士卒唯一愿意對他說的話就是:陛下說好要賞賜俺們的,這都好幾天了,,太尉要不幫俺們問問,?
看著士卒們滿懷期待的目光,周勃根本無法拒絕:如果連這點要求都無法滿足,,周勃在北軍士卒心中的地位就將徹底清零,!
但讓周勃出那筆錢,他也是不樂意的——即便他愿意,,他也沒有那么多錢去犒賞軍卒,。
恰好就在那個時候,陳平給他帶了一句話:凡誅呂有功之諸侯勛貴,,皆可自往少府···
嘿,!
現(xiàn)在的漢家朝堂,還有誰能比周勃更稱得上一句‘諸呂有功’,?
所以,,周勃‘開放’未央宮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理了:少府的存錢,拿的最多的就是周勃,!
如果再不讓其他人拿一些,,那他就該成為眾矢之的了——吃獨食,可是官場大忌,。
得了錢,,周勃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要知道這錢,不是陛下賞賜,,是某自掏腰包賞給爾等的,!
然后才將那筆錢發(fā)到北軍士卒手中,。
總的來說,效果還不錯,。
起碼有一半的底層士卒,,沒有再張口開口對未央宮的方向跪拜:謝陛下隆恩。
現(xiàn)在,,周勃雖然不敢說完全掌控了北軍,,但只要劉弘沒有出現(xiàn)在北軍大營,周勃就可以保證北軍再也不能為劉弘所用了,。
在他看來,,劉弘大概也是知道了這個狀況,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前往南營試試運氣,,想要再來一出‘劉氏左袒’。
想到這里,,周勃就忍不住嗤笑起來——封建社會的軍隊,,是需要以榮譽、信仰為主心骨的,!
現(xiàn)在的南軍,,估計連營嘯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戰(zhàn)斗力了,!
一支失去了榮譽,,喪失了信仰的軍隊,哪怕是周勃,,也沒有把握使其重新具備戰(zhàn)斗力,。
更枉論年不過十三,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既不知喜,,也不知憂的小皇帝了,!
周勃之所為因這件事憂慮,完全是下意識的不安——他擔心劉弘此舉,,是為了給呂氏平反,!
雖然現(xiàn)在的小皇帝還沒有那么大的能量,但這件事不僅關(guān)系到周勃,、陳平等人的身家性命,,更關(guān)系到青史對他們的評價;無論如何,,周勃都不會允許自己的正義性受爭議,。
——誅滅諸呂,,必須是光明偉大正義的!
如是想著,,周勃還是忍不住擔心,,開口道:“丞相當知,某所慮者何···”
只見陳平淡笑一聲,,抬起頭,,滿臉糾結(jié)的看著周勃。
他當然知道,,少府庫存中,,起碼有近一萬萬的銅錢,在前天深夜被送進了絳候府的后門,。
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周勃說這件事,。
如果可以完全不顧忌,他其實特別想指著周勃的鼻子破口大罵:都特么這時候了,,還貪那點兒黃白之物,?
可是,陳平不能,。
在這個諸侯,、朝臣、勛貴組成的聯(lián)盟日益松動,,并逐漸呈現(xiàn)出分裂趨勢的現(xiàn)在,,陳平什么都不能說。
作為這個政治聯(lián)盟的唯二掌控者,,陳平和周勃之間,,絕對不能出現(xiàn)任何一絲一毫的裂痕。
苦澀的嘆出一口氣,,陳平心中對周勃的千言萬語,,最終只縮短成了一句話。
“少府之事,,還是停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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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應看官老爺?shù)囊?,解釋一下營嘯是什么。
從我掌控的資料來看,,營嘯大概就是軍隊在經(jīng)歷慘烈的戰(zhàn)爭后,,心理受到了一定創(chuàng)傷,產(chǎn)生對死亡的恐懼,,并慢慢積攢在潛意識中,,對于這種狀況,率軍將領(lǐng)一般會通過錢糧,、酒肉等賞賜來轉(zhuǎn)移士卒的注意力,,減弱士卒心中對死亡的恐懼,。但在經(jīng)歷某一場慘敗過后,記載在士卒潛意識中的恐懼會被放大,,并在夜晚睡覺做噩夢時爆發(fā),,士卒會驚醒,但醒來過后就會失去理智,,紅著眼不分敵我到處砍殺,;其他士卒潛意識中的恐懼也會被激活,所有士卒都會紅著眼殺作一團,。
聽著玄乎,,但好像也有可能,畢竟‘殺紅了眼’‘不分敵我’這幾種狀況在歷史上也偶有記載,。
營嘯發(fā)生時,,除了坐視軍營里的所有軍士自相殘殺外,唯一的阻止方式便是鐵血壓制,;但壓制過后,,幸存下來的士卒大都會患有嚴重的精神障礙,大概類似于夢游的人被叫醒,。
所以,,封建時代有這么一個說法:營嘯,意味著這支軍隊從此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