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見我不出聲,，兩眼耵著他的那雙手,，一個人在發(fā)愣。俺爹笑了笑說：“咱倆來掰手腕試試,，看你有多大勁,？”我于是握住他的手，使出了渾身吃奶的力氣,?？墒侨螒{我使足勁，俺爹卻穩(wěn)穩(wěn)地紋絲不動,，等到我的力氣用盡了,，他稍一用勁，一下就把把我扳倒了,。
俺爹笑了,，說道：“你打小像女娃一樣秀氣，瞧你這身子骨,，還有你的這雙手,，要是去干苦力活，你能扛得住嗎,？”我回答說：“俺慢慢來,，一定能扛得住?！彼劣舻卣f：“可是你奶奶和你娘,，她倆都不同意呢?！蔽颐φf：“俺反正要跟你去,，你多勸勸她們?！彼麚u頭說：“你要是走了以后,，家里沒個男人也不行?！?p> 我明白俺爹話里的意思,，連忙回答他說：“我已跟俺娘和俺姐說了，以后家里的農(nóng)活，凡是機(jī)器能干的活,，盡量雇機(jī)器來干,。”他嘆聲氣說：“俺還擔(dān)心狗日的田三保,，聽你娘說，那狗日的可能對她也不懷好意,。那個王八蛋禍害了多少人家,？那些回家過年的男人，個個都抬不起頭來,，自家的地不明不白讓人犁了,，自家的苞米白白讓人摘了，那心里才叫憋屈,?！闭f這話時，他咬牙切齒,，兩眼射出憤恨的怒火,。
我雖然還沒成家，但是知道自己的媳婦給人睡了,，男人是啥滋味,？我對俺爹說：“俺娘比人家站得穩(wěn)，你別多擔(dān)心,。要是不放心的話,，你吩咐俺娘身邊帶把剪子，遇到狗日的動手動腳,，用剪子扎他的手,。萬一他要來橫的，把他的屌子給剪了,?！彼φf：“那不是犯法嗎？”我回答說：“那叫正當(dāng)防衛(wèi),，不犯法還為民除害嘞,！”他瞪大眼問：“是真的？”我點(diǎn)頭說：“法律上有這一條,，一點(diǎn)不假,。”
俺爹又笑了,，他撫一下我的頭說：“你小子腦瓜好使,，書沒白念。”我立刻說：“那你答應(yīng)俺去上海了,？”他沉默了半晌,，過一會緩緩開口說道：“你小子長志氣了，俺心里高興,，不過俺還是擔(dān)心,，你真要去上海的話，俺得先同你約法三章,?！?p> 我聽了頓時高興，連忙說：“你盡管吩咐,，俺都聽你的,。”他想了好一會,，然后開口說：“去城里扛活,，首先不地道的事不能干，還有不許抽煙喝酒,，不許去上網(wǎng)吧,，不許去臟的地方?！蔽尹c(diǎn)頭說：“這些都中,。”他接著又說：“每月的工資都交給俺,，身邊只留零花錢,。”我問：“那為啥,？”他回答說：“怕你有了錢學(xué)壞,。俺見過不少渾小子，兜里有了幾個錢,，賭錢,、嫖女人樣樣干?！蔽蚁肓讼胝f：“那也中,，俺要花錢，找你要就是了,?！彼又终f：“最后一條，俺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要是在三個月內(nèi)扛不住,，立馬給俺回家來,。”我心想既然去了,，哪能打退堂鼓,？但嘴里說：“俺都答應(yīng)，要是三個月內(nèi)扛不住,，俺立馬回來,。”
俺爹同我立好了規(guī)矩,，然后拉著我的手,，一起走進(jìn)外屋，他對全家人說：“俺已合計好了,，讓土根跟俺去上海,?！卑衬棠檀蟪砸惑@,，說道：“這哪行？咱娃身子骨還嫩,，不能去遭罪,。”
俺爹對俺奶奶說：“咱娃長志氣了,，這是件好事,。俺同他說好了，去上海干試試,，要是三個月內(nèi)扛不住,，讓他回家來，就當(dāng)讓他去開眼界,?！?p> 俺娘連忙問：“你讓咱娃干你一樣的活？”俺爹皺眉說：“俺尋思給他找份輕活,，工地上的活太累,，而且有危險?！?p> 俺奶奶拉住我的手,，心疼地說：“娃啊，你咋一心要離開家呢,？能不能別去,？”我回答說：“俺已不是娃了，俺一定要去,?！卑车矂袼f：“讓他去吧,，有俺在他身邊，不會讓他遭罪的,?！?p> 俺爹拿準(zhǔn)主意后，俺奶奶和俺娘不能再反對,，可是她倆仍是不放心,。俺爹在正月十二要出門，我已做好了準(zhǔn)備,，把自己的替換衣服,，洗漱用具都收拾好了，還讓俺娘替我準(zhǔn)備好鋪蓋卷,。
正月十二早上,，我和俺爹要出門。俺奶奶又拉住我的手,，她流著眼淚說：“娃啊,，能不能別跟你爹去？”我對她說：“奶奶放心吧,，俺一定會好好的,。”俺娘對我說：“娃啊,，要是扛不住的話,，別等三個月，早點(diǎn)回家來,?！卑硟蓚€姐姐，也和俺娘一樣說,。
門前停著一輛手扶拖拉機(jī),，是俺爹向村里人借的，送我倆去縣城的長途汽車站,。當(dāng)拖拉機(jī)發(fā)動后,，俺屷奶和俺娘在門前抹眼淚，俺兩個姐姐依依不舍,，對我直揮手,。
就這樣，我離開了家里,。第一次坐火車,，跟著俺爹來到了上海。
但是我說不出對上海第一眼的印象,，因為下了火車后,，俺爹接著帶我乘上了地鐵,。出了地鐵站后，父子倆扛著行李,，在夜色中行走了大半個小時,，然后來到一個工地。
俺爹把我?guī)нM(jìn)一個工棚里,，那里面又臟又雜亂,，擺著四張雙層床，看來是八個人住的的宿舍,。已經(jīng)有幾個人先到了,，他們同俺爹招呼過后，一起上來把我圍住了,。有個人問：“老徐：他是你兒子,？”俺爹點(diǎn)頭說：“是啊，咱娃今年十八歲了,，想到上海來扛活,。”又有人問：“你想讓他在工地上干,？”俺爹搖頭說：“這哪行,？俺想另外替他找活干,?！?p> 幾個人同俺爹嘮了一會，然后上床睡覺,。工棚里還空著兩張床,，俺爹讓我睡在一張空床上，他隨后也上床躺下,，不一會就打起了鼾,。
屋子里有股難聞的氣味，而且有好幾個人打鼾,。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想著離家前，俺奶奶和俺娘同我分手時的眼淚,，她倆對我的反復(fù)叮嚀,，還有俺兩個姐姐的依依不舍。
現(xiàn)在我終于如愿來到了上海,，在火車上的時候,，俺爹對我說他在工地上有個朋友。那個朋友的親戚在離工地不遠(yuǎn)的地方,，開了一家小飯館,，心想托他的朋友,，介紹我去飯館干活。他問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懂,，回答不上是好？還是不好,？只得點(diǎn)頭同意,。
此時我在黑暗中睜大著眼，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剛離巢的小鳥,，馬上要靠自己去覓食,，去尋找棲身的地方，不知等待我的將是什么,？這兒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空氣和俺老家不一樣，剛才喝了一杯水,，覺得水的味道也和俺老家不一樣,。
一會兒心里暗暗問自己：呆在家里多安逸？還有全家人的呵護(hù),，為什么非得來這里呢,？我在七想八想時，感覺自己臉上冰涼,，用手一抹濕漉漉的,，原來自己流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