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閑話的時候我的耳朵正好敞著,?!睏钫橹坏人勁d大發(fā)。
“那會兒還沒我呢,?!秉S檗咯咯笑道,,“不過我在醫(yī)館聽人說過不少回,大概就是當時有個瞎眼算命先生路過廬州,,正好趕上了孫大人在硬娶小姑娘,,算命先生好心勸他卻差點被他收拾了,那位先生見他不知悔改便不管了,,留了下句‘你這輩子娶多少姑娘就生多少女兒’之后就走了,。”
楊臻覺得虛晃:“這怕不是那算命先生的氣話吧,?”
黃檗搖頭說:“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畢竟他不是有兒子了嘛,但當時的廬州街坊們可不是這么想的,,因為那個算命的好像不是個普通的半仙兒,。”
“怎么說呢,?”
黃檗的話匣子徹底四敞大開道:“聽師兄們說,,從前這個孫大人就一直想要兒子,前前后后向師父討過好多次偏方,,直到二十年前他在娶八姨太的時候被那個算命先生撞上了,。聽說那個算命先生長著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雖然是個瞎子卻開了天眼,,能看見咱們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這人挺有名的,好像是叫什么……”
“平野先生,?”楊臻饒有興味,。一提碧眼盲視的算命先生,那自然是謝隱了,。
黃檗連連點頭,,瞪大了眼睛說:“秦大夫您也知道這個人啊,?”
“的確很有名,,據(jù)說是個神算呢?!睏钫辄c頭,。
“所以啊,當時廬州的街坊們都等著看孫大人家的笑話,,只是沒想到孫大人把八姨太娶回去兩年之后竟然生了個兒子,。”黃檗一臉可惜,。
天下人都盛傳星爻臺的神算凡言必應,,楊臻也一直覺得神奇,,不過說到底他都不怎么相信這種事,可孫祖恩是不是孫守祿的親兒子還不一定呢……他這么糾查,,也算是在驗證平野先生的神算之名是否貨真價實了,。
“八姨太也是強娶來的?”楊臻問,。
“好像是說,,剛開始百般不愿意來著,因為八姨太好像有個相好的遠房親戚,,不過架不住孫大人的官威,,最后還是應了?!秉S檗說,。
楊臻心道有戲,又問:“那個遠房的相好也肯善罷甘休,?”
“不肯善罷甘休又能怎樣啊,,一個平頭老百姓怎么跟知府大人爭嘛,我聽說他還在孫大人城郊的地上當長工放牛呢,!”黃檗忿忿不平道,。
楊臻立馬便想當然耳了。若真如他所料的話,,收拾孫守祿一家的關鍵就在那個放牛工了,。
近夜之時,黃檗拎著兩包藥跑進了孫家后院,。
孫守祿離不開楊臻,,走到哪里都要領著,生怕他跑了,,所以楊臻就讓黃檗出去給周從燕報平安了,,順便又讓黃檗帶點補藥回來給孫守祿他們,也算有個交代,。
“怎么去了那么久?”楊臻跟在孫守祿后面問黃檗道,。
“回醫(yī)館抓藥的時候正巧趕上鎮(zhèn)原侯府的人在,,我?guī)椭鴰煾该盍艘粫骸,!?p> “侯府有事,?”楊臻問。
“沒有沒有,!”黃檗連忙搖頭,,“世子殿下遣人來說他好多了,,要多謝秦大夫您呢!”
楊臻瞇了瞇眼,,沒打算說什么,,孫守祿卻接話道:“秦大夫果然妙手仁心啊,!連世子殿下都對您贊賞有加,,有您在,本官這一家子也就安生了,?!?p> “大人客氣了,這都是在下本職所在,?!睏钫檎f。
“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地從孫祖恩的房里跑出來撲到孫守祿幾人跟前,,哆嗦道:“少爺好像不太好了……”
孫守祿腳下一抖,趔趄了半步,,拎起伏在地上的小廝,,攢著口濃痰咯聲問:“什么叫‘不好了’?,!”
“少爺好像有些……提不上來氣了……”小廝嚇得也有些提不上來氣了,。
孫守祿只是呼吸間便反應過來,一把攥住楊臻的胳膊道:“秦大夫,,莫不是——”
“大人稍安勿躁,,咱們且去看看吧?!睏钫檎f,。
孫守祿雖說歲數(shù)不小了,但拖著楊臻跑起來卻迅速之極,。一行人急匆匆趕到孫祖恩的房門前之時,,孫守祿差不多也快犯哮喘了。
床上的孫祖恩由八姨太圈頭箍抱著,,面色上已經(jīng)憋得有些發(fā)紫了,。
“這是要把自己兒子憋死嗎?”黃檗跟在楊臻身后瞧了一眼嘀咕道,。
楊臻也是咋舌眼前的滑稽情形,,緊聲催促八姨太趕緊放開孫祖恩,但哭個沒完的八姨太勒得緊,硬是不肯松手,,似是生怕一撒手就放飛了手中之人一樣,。眼瞅自己說沒用,他又不好上手,,便催孫守祿勸八姨太趕緊放開她懷里的慘家伙,。
孫守祿如今十分信得過楊臻,聽了話趕緊和幾個丫鬟一齊把二人扯開,。他們簇在一起攙著八姨太,,楊臻則和黃檗一起把孫祖恩給擺平整。按照楊臻的指示,,黃檗給孫祖恩正頸順氣,,楊臻則坐到床沿上從袖兜中抽出一小包針卷平攤在床邊,黃檗眼力十足,,十分配合的給他端來燭臺點上火,。
楊臻單手切脈,另一只手從抽出了兩枚銀針懸在火芯之上,?!拔葜衅疬^燥塵?”楊臻環(huán)視四下,。
床柱邊上站著的一個小廝連忙跪倒伏地道:“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房梁上的瓦片松動,,落……落土了……”
孫守祿和黃檗等人紛紛抬頭看向了屋頂。
風平浪靜的,,哪里有什么動搖跡象,。
楊臻扒開孫祖恩的衫襟,分手持針彈了半指沖經(jīng)刺入了孫祖恩的天突,、神藏二穴,,他又從針卷中抽出兩枚針懸于火上,抽空斜眉瞟了房梁一眼問:“有人上過房頂,?”這不是間老舊房屋,,不遇地動怎么平白落塵?只能是梁上有活物動作了,。
這話一經(jīng)問出,,孫守祿便上火了,急言訓道:“到底是誰,?秦大夫不是交代過不能見塵土嗎,?哪個沒輕重的在胡亂折騰?”
屋中但凡閑著的丫鬟小廝都齊齊跪伏下連聲道不知,。
楊臻直接把孫祖恩的衣襟咧到小腹,將手中的兩根針插在孫祖恩的膻中和鳩尾之上。他雙指搭在膻中穴的銀針之上,,遞渡過去一絲沖經(jīng)之后,,孫祖恩的呼吸也就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眼看楊臻收了手,,孫守祿和八姨太連忙詢問情況,。楊臻脫下自己浮繡紅梅的外穿輕衫解下給孫祖恩輕輕蓋到上半身后,安撫他們二人道:“兩位放心,,小公子哮疾初顯,,并不嚴重,好生將養(yǎng)照顧便無礙了,?!?p> 八姨太隨孫守祿連聲謝過后便又要撲到孫祖恩跟前,楊臻出言相阻道:“小公子此刻忌風忌塵,,也忌寒忌噪,,還是留公子好生將息吧?!?p> 八姨太杵在床邊眼睜睜地盡是不愿,。孫守祿將八姨太拉到一邊寬慰:“秦大夫既然這么說了,你就暫且歇歇吧,?!彼@邊安慰好妻房,又與楊臻商量道:“既然這間房有塵土掉落,,那便換間房吧,!”
楊臻正要開口,黃檗卻緊跟道:“孫少爺眼下這副模樣,,怕是經(jīng)不住挪動吧,?”
孫守祿稍怔,又看向了楊臻,。
楊臻點頭:“確實如此,。”
“那……”孫守祿一番盤算,,厲聲對屋中的一眾仆從發(fā)令道:“你們好好看著少爺,,萬不可有一點差池,聽見了沒有,?”
丫鬟小廝們紛紛俯首,。
楊臻起身說:“在下去看著人給小公子煎藥,此處就先交與孫大人了,?!?p> “那這些針……”孫守祿看著還在孫祖恩上半身的那件白褂衫,。
“稍后在下自會來取下,夜來風涼,,孫大人也要當心別讓小公子受寒了,。”楊臻說,。
孫守祿連連答應,,不停道謝。孫祖恩上身插了四根銀針,,雖說怕涼,,但直接覆上被蓋的話會壓到銀針,所以楊臻才將自己的衣衫脫下來給孫祖恩蓋上了,。
這些舉動,,屋中之人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