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tuán)迷霧逐漸在馬鍋頭的心里散開,，迷霧內(nèi)的答案讓一向沉著的緒小路也有些接受不了,，只是這太過于讓人啼笑皆非,。
緒小路并未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去回憶二十余年前的往事,，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將馬幫組織起來回到?jīng)錾芥?zhèn),。
他從懷里掏出了已經(jīng)冰涼的旱煙袋,，再用火折子將之點燃,，很快煙霧便飄了起來,，馬鍋頭美美的吸上了一大口,，看著直到現(xiàn)在還在等待著自己發(fā)話的眾人,。
緒小路那小小的虛榮心再一次滿足了，他喜歡幫里伙計對他尊敬的樣子,。
“兄弟們,，咱們抓緊收拾東西回家了，還愣著干啥呢,！”他用煙桿敲了敲離他最近的緒橋的頭,，“特別是你，快讓大家把貨物收好,，這一路已經(jīng)虧了不少了,，再虧大家就等著喝西北風(fēng)吧！”
“得令,！緒將軍吩咐,，小的哪敢不從！”緒橋心里想著既然自己這表哥與玄甲軍里的大官交情不淺,，那表哥日后當(dāng)上將軍不也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閱幔?p> 那人說話里似乎玄甲軍里的將軍還是表哥的好大哥,！我滴乖乖，表哥這才是高人,，這才叫一個深藏不露呢,，這下只要回到黔南，那筑南城的郡守不也得來向鎮(zhèn)山幫請安,！
緒小路將表情沉了下來,，將煙桿重重的敲在了緒橋的肩上，“貧個什么,，快去干活,！”
聽聞這話,，緒橋從身后取出了一些藥物與白布，對著馬鍋頭傻傻的笑了笑,，“表哥,，我要去干活也先得給你把傷口處理了才是?！?p> 為緒小路包扎好傷口后,，緒橋這才開始帶著人收拾貨物，眾人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終于能安穩(wěn)回家了,。
看著忙碌的眾人，緒小路自然沒有忘記再看看楊肆,，這楊肆有些不對勁,。
從楊肆帶人來到這山里，若沒有人引路他怎么會在茫茫七十二萬山中直接尋到這逶迤山,，這山可不在主路上,。
還有之前的種種表現(xiàn)，不得不讓緒小路心生疑惑,。
緒小路緩緩的抽了一口,，看著在不遠(yuǎn)處收拾東西的楊肆，將他與劉秀清串聯(lián)了起來,，一旦自己的假設(shè)成立,，那說明這后面肯定還有劉秀清的人。
馬鍋頭又想到了楊肆聽聞這玄甲軍校尉說將軍與自己交情匪淺,，那臉色可不太好,，若他真和其他人聯(lián)合起來要篡這個馬鍋頭之位，這下怕是沒那個膽子了,。
“馬鍋頭,，沒想到你竟然是那殷玄通的兄弟?！崩侠铑^苦笑了一下,，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避難之所竟然也是朝廷鷹爪。
看著表情復(fù)雜的老李,，緒小路也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有機(jī)會我且給你們說說吧,?！?p> 緒小路知道老李對朝廷有怨，“你瞅瞅我這樣的人,，朝廷能要嗎,？”
老李沒有表示,，他已經(jīng)萌生了一股退意，這七十二萬山似乎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自己呆在山里打獵為生,，渡過余下的幾年應(yīng)該也是不成問題的。
緒小路也看出了老李心里的念頭,，但他不知道怎么勸阻,，他也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只是若老李走了,，這鎮(zhèn)山馬幫的確少了一個高手,。
過了小半個時辰，眾人將在這場大戰(zhàn)中死去兄弟的尸骨也收了回來,，隨著馬隊回到黔南,，總不能讓兄弟們客死異鄉(xiāng)。
看著地上排成一列的尸骨,，緒小路也有些失態(tài)，特別是小蒲與冉立,，這二人是與自己留下來斷后的,，卻被朝廷什長給射殺，他們只想活,，又有什么罪,？
他蹲了下去，輕輕的擦去幾人臉上的泥灰,，這些人都是自己的鄉(xiāng)親,，離得最遠(yuǎn)的也不過隔了涼山七十里地。
似乎是煙霧太熏眼,，緒小路也流下了兩行熱淚,，不過他臉上絡(luò)腮胡子茂密，該沒有幾個人瞧見,。
馬鍋頭猛地吸了一口氣,，想讓眼淚給流回去，卻不料將這旱煙給吸猛了,，這一吸嗆得馬鍋頭接連咳嗽起來,，似要將其兩塊肺葉都咳出才好。
“小蒲,，從今往后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我會為老娘養(yǎng)老送終的，你且放心的走,?！本w小路從身旁伙計的手里接過一個裝酒的牛皮袋子,，倒入土巴碗中，又在小蒲尸身前灑下,。
“老冉,，我也就不說什么你妻似我妻這樣的混賬話了，我每月將例錢給他們娘倆,，雖然給不了多少,，但終究能保證倆人的吃穿?！彼D了頓,，“以后孤兒寡母生活不容易，若是尋得個好人家再嫁了,，也望你不要在那邊生氣,。”
他知道冉立愛抽煙,，特意從煙袋里取出了一些煙葉,，點燃后隨著一碗酒一并撒在了地上，“這邊人生地不熟的,，一切從簡了,，回到?jīng)錾芥?zhèn)再給你補辦?！?p> 緒小路站起了身來,，眼前一黑，險些有些站不穩(wěn),，包扎在身上的白布,，又浸出了一些血漬，好在他早開了氣海神庭,，有些底子不至于讓自己也隨著眾人一同去了陰曹地府,。
小押仔趕忙上前扶住了馬鍋頭。
緒小路穩(wěn)住身子后將剩下的酒都倒了出來,，眾人都端起了一碗烈酒,。
山風(fēng)已至，吹得緒小路那黑白相間的亂發(fā)四處飄散,，他看了看這天空,，竟然已經(jīng)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諸位兄弟,，這一路我們是遭人暗算,，幸得從鎮(zhèn)里趕來的兄弟們支援，作為馬鍋頭,，這個仇我一定帶著弟兄們?nèi)罅??！彼戳丝疵鏌o表情的楊肆，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楊肆卻有意的避開了,。
“我是個粗人，學(xué)不得文人那一套,，說不出什么好話,。”緒小路說到這連他自己也暗暗自嘲了一下,，自己雖然上過私塾,，字也認(rèn)得都全，但終究是走了粗人的路,。
“這已經(jīng)去了那邊的弟兄,，就幫兄弟們先看看路，免得兄弟們下去的時候迷路,，走得慢的也等等,，日后或許黃泉路上還有個伴?！?p> “這邊的路,，我與眾活著的弟兄幫著你們走，你們英靈在上,，且保佑我們鎮(zhèn)山幫安然回到?jīng)錾剑 ?p> 緒小路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又將這空碗對著眾人,，眾人也隨著馬鍋頭照做，將手里的酒喝完,。
緒小路將土碗摔下,，眾兄弟也沒有絲毫延遲，一時間噼里啪啦的聲音在山中響開,。
“弟兄們該上路了,！人間的陰間的，都該出發(fā)了,，一會雨下大了還得扎營避雨,，走！”
他喊了一聲,，馬幫里的眾弟兄也喊起了號子,，他們終于要回家了。
西南的山雨說下便下,，不會給你過多反應(yīng)的時間,。
傾盆的大雨又一次覆蓋了茶馬道,，緒小路負(fù)了重傷，躺在了兩匹馬中間架起的貨架上,，他拾掇起了一個蓑帽覆住了面頰,，本想再抽上一口旱煙，掏出煙袋才發(fā)現(xiàn)里面也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緒小路只能悻悻的將之放了回去,，換了個不那么咯人的姿勢，開始躺著運起氣來,。
過了戌時山里就黑了起來,，馬幫又在山里摸黑走了兩個時辰，終于在一個山澗邊扎起營來,。
眾人支棱起了鐵鍋,，將臨時派人出去打的一些野獸同菜葉煮了，大家都圍坐在中間等待著馬鍋頭發(fā)話,。
緒小路經(jīng)過一路顛簸,，倒也恢復(fù)了三分精氣神，他碰了碰自己的傷口,，鉆心的痛讓他醒了一機(jī)靈,。看著從中間大草棚滑落的雨水,，這樣的場景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南詔七十二萬山，就是太愛下雨,，下起來沒完沒了,。
緒小路令伙計將晚餐分發(fā)給眾人，自己則坐在中間率先吃了起來,。
馬鍋頭開了飯,，眾人也才開始進(jìn)行晚飯，大家開始說說笑笑,，似乎之前的事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馬鍋頭，你看這晚上也沒啥事,，不如給大家伙說說您怎么與玄甲軍將軍認(rèn)識的吧,。”楊肆離緒小路坐得近,，他還沒開始吃飯便問了一句,。
緒小路知道，這廝是在探自己的底了。
“對啊馬鍋頭,，你快講講這事吧,，那玄甲軍威風(fēng)凜凜的，沒想到還是咱熟人哩,?！?p> “你不知道，今天這朝廷的軍士可把我嚇壞了,，還真以為要命喪大山,，沒想到還是咱馬鍋頭的好大哥?！?p> 看著興致正高的眾人,，緒小路也便開了腔。
“好,，我且給你們說說我是咋認(rèn)識那書生將軍殷玄通的,！”
緒小路頓了一口氣，掃視了周圍看見老李確實還在也便安下了心,。
“說起這事情,，你們都錯了，不是他是我的好大哥,，我才是那殷玄通的好大哥,！只是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就是殷玄通?！?p> 緒小路喝了一口肉湯,，呼出了一口長長的熱氣。
“諸位可還記得二十余年前有一場開春的大雪,？”緒小路開了頭,，眾人開始議論起來，那場大雪下的太古怪,，在開春之后才落下來，將滇,、黔二地封了足足兩個月的路,。
二十幾年前·滇州拉海城
拉海城在滇州北邊，那是緒小路第一次走貨,，隊伍到了滇州后他染了風(fēng)寒留在了拉海城,，他的父親則帶著人往滇州首府昆城去收貨了。
緒小路身子壯實,，風(fēng)寒染了三天便好了七八分,，這年是個沒雪的年頭，兩州提督趕忙跑到了京師向皇帝請罪，說是自己治理不當(dāng),，上天未降下瑞雪,。
皇上處罰了這提督三月俸祿，罪名卻是即將春種擅離職守,，信天命而不信朝廷,，當(dāng)罰。
緒小路租了匹山馬,，去了滇州北部的騫山賞景,，說是賞景是假，其實是騫山下有一小鎮(zhèn)喚作烏海鎮(zhèn),，那里據(jù)說有一家“甘霖采”的分店,。
整個滇黔二州，他們只在這小鎮(zhèn)開了一家分店,，甘霖采便是當(dāng)年名動南方的青樓,，據(jù)聞開了有足足七十二家。
緒小路說到這,，那藏在胡須下的老臉一紅,，但現(xiàn)在這甘霖采卻是一家也瞧不見了，“我當(dāng)年還權(quán)當(dāng)他說的是假話......”
那年緒小路江湖經(jīng)驗尚淺,，孤身一人去了烏海鎮(zhèn),，等到了鎮(zhèn)子的時候天降大雪，將準(zhǔn)備播種的農(nóng)民打了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