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換了下眼色,來到柵欄邊往樓下看去,。
這長仙樓對面就是中凌城督民府的辦事處,,此刻,,辦事處門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吵嚷聲不斷,,一群督領(lǐng)軍正持槍拿刀維持混亂秩序,。
“說的是南炎話,,這是南炎來的流民,?!睍r錦微微變色。
“南炎流民,?”
“最近舊部南炎地區(qū)邪魅頻發(fā),,死了不少人,很多流民紛紛向北逃亡,?!?p> “時城主可知道此事?”
“自然是知道的,,十日前,,父尊就派了三個親傳弟子前往南炎各地懲治邪魅之患。卻不知事情越來越糟糕,?!?p> 時緋清知道時揚的三個親傳弟子,時家精英弟子中的領(lǐng)袖人物——風弈,、風鞅,、風軒。風弈和風鞅他并不了解,,是時揚接任城主之位后不久收的弟子,,大概也算是這一代弟子中的老一輩人了,而風軒則是八年前才收的,,算是關(guān)門弟子,。當然他和葉寒雖然名義上也拜時揚為師,卻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傳弟子,。
這三人中,,風軒是煉星二境修為,,其他兩人一直在撫燕山中辟洞修煉,在時緋清印象中,,根本連見都沒見過,,至于修為境界更一無所知,門內(nèi)關(guān)于這兩人的信息與傳言少之又少,,卻不想竟被時揚派去治理邪魅一事,,而且似乎還收效甚微?
“總感覺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fā)生,,要不我們趕緊回城吧,?”時緋清道。
日光傾灑,,人面微紅,,眸如雨后清朗山水泛著動人的光亮。心間微微一動,,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暗自嘆了口氣,本打算同時緋清好好共處一日,,就算不能相認,,至少也培養(yǎng)一下感情,看來計劃趕不上變化,。
證天殿內(nèi),,氣氛異常壓抑與沉重。
殿中兩具被白布蒙罩的尸體,,讓剛進門的兩個人驚了驚,。
坐上的一干人都神情暗沉,沉默不語,,似乎正處于討論的低潮期,。
時緋清驚異地發(fā)現(xiàn)秦惜夜也在場。
對兩人的到來,,除了秦惜夜看了他們一眼,,其他人似乎并沒在意。
“父尊,,發(fā)生了什么事,?”能將尸首抬到證天殿內(nèi)的,顯然身份尊貴,。驚疑之下,,更多的是擔憂。
時揚這才抬眸看了這位少城主一眼,向來深沉而暗藏威儀的眼睛里顯出幾分疲憊與心痛,。
“你兩位師兄昨夜不幸被邪主殺害,,我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救下風軒,。風軒身受重傷,,已經(jīng)送去神藥閣救治?!鼻叵б共粺o沉痛地說道,。
此話一落,時錦與時緋清俱是驚得說不出話來,。時錦雖然只見過這兩個師兄兩次,,印象并不深刻,先前也聽時揚說起,,兩人的修為都已經(jīng)到煉星三境突破期,。前些日子也聽時揚說起,派三個弟子去舊部南炎除患的事,,可這才沒幾天,活生生的人卻成了直挺挺的尸首,。
時峰嘆了口氣道:“城主,,此番看來,南炎邪魅之患比想象中的更要嚴重,,特別是梓陽一地,,經(jīng)此一夜,百姓幾乎全部罹難,??蓢@風弈與風鞅也遭此不幸,也算是給舊部南炎百姓一個交代,?!?p> 時揚目光復雜了一瞬,“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問題不是擔心舊部南炎民心,?!?p> 時峰噎了噎,不再說話,。這個男人,,自從兒子死后,似乎蒼老了不少,,不過雄輝依然,,坐在七階坐臺的第二層——時揚右下首處,儼然一派苑主風范,只是無形中似乎被一種氣勢碾壓著,,總不及城主時揚來得威嚴大氣,。
“據(jù)我觀察,那些邪魅與之前那些相比,,實力陡然漲了不少,。”秦惜夜道,,他還是一貫的水青色寬袖長衫,,墨發(fā)似扎未束,原本在半月山時,,倚亭看修竹,,軒窗搗草藥,給人的感覺總是慵懶而隨意,。時緋清卻是沒見過他這樣憂心忡忡的神色,。
“就算實在再漲,也不會是這兩孩子的對手,?!背侵鲿r揚語氣隱隱有些忿忿,一夜之間,,痛失兩親傳弟子,,這種感覺比失人子好不到哪去。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本座原本以為邪主分身就算能離開萬滄海域,,離開本尊過久,會被星道磨滅,,可現(xiàn)在看來,,是本座算計有誤。惜夜,,你昨夜與邪主分身交手,,實力如何?”
“至少五境突破期,?!?p> “如果邪主分身就有五境突破期修為,那么本尊至少六境中浮期,。二十三年前,,邪主實力也不過五境突破期,當時川泫六城各城主修為皆是四境,、五境不等,。本座中浮期修為實力上還是差之大截,最后對之束手無策。如今這邪主雖然被封,,修為卻速進,,依舊無人能及。惜夜,,此事你怎么看,?”
秦惜夜尚未開口,另一個聲音已插進來,,“北礫破城,,四城早就聞風而慌,這次又加梓陽一事,。邪主席卷重來已成定局,,薛某斗膽,懇請時城主替南炎百姓做主??!”
時緋清看去,說話的坐在七階坐臺的左下首第七階——客座,。
這人披發(fā)抹額,,粗眉大眼,紅藍雜色的服飾奇怪,,卻是個陌生人,。
“薛郡守不必心急,舊部南炎既然已歸屬中凌州,,城主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睍r峰道,。
薛百川是慶遠郡守,非常時期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離慶遠百里之遙的梓陽出事之后,他一早就巴巴地趕來中凌求助時家,。他也知道無疆城不會不管,,可怎么管,什么時候管,,又是另一回事了,,無疆城等得起,慶遠郡的百姓等不起啊,。
時揚蹙了蹙眉,,似乎這才注意到殿內(nèi)還有外人在場,“對付邪主,本座已有打算,。本座痛失二徒,,諸事待辦,還請薛郡主移步客堂稍作休息,,最遲明日一早給你答復,。”
時揚發(fā)話,,那薛百川也不好再說什么,,行了禮,便隨侍者下殿離去,。
待薛百川走后,,時揚又吩咐時峰處理風弈、風鞅后事,,這才喚秦惜夜和時錦去了殿后遠心齋,。
從始至終,時緋清似乎是被忽略的那個,,不過好在沒人在意,,沒有城主準許,這證天殿乃本門商談要事,、接見貴客之地,,一向不準閑雜人隨意進出。來時,,一進中城,,兩人便聽幾個掌事弟子在談有精英弟子罹難的事,當時時錦也顧不上門規(guī)禮節(jié),,直接帶他來了證天殿,。
時緋清是一早就想到這茬的,不過好奇心甚,,便也裝不知情,,跟了進來。站在時錦邊上,,極力壓低存在感,,算是見了成效。
不過,,現(xiàn)在最主要的問題是,,邪主分身再次為禍川泫。時緋清覺得就這件事,,有必要主動找一次葉寒了,。
石洞大約一楹大,,四壁透明的晶石將洞中唯一的火光反射散照,整個洞光亮如晝,。
洞內(nèi)石床,、石桌、石凳一應俱全,,桌上甚至擺著新鮮時令的瓜果之類,。
石床上的人呈大字型,手腳被困縛在石床四角,。床上的人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銀發(fā)如流瀑散落床沿,五官如雕似刻,,一雙失去光彩的眼睛久久出神地盯著洞頂,。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門處的結(jié)界似是有了動靜,,身子不由一抖,,烏眸陡然恨意聚集,四肢跟著掙扎起來,,然而絞縛四肢的器物乃是金烏玄鐵,,被封制魂體無法調(diào)動星力的他根本無法撼動分毫,寂靜的石洞內(nèi)徒然幾聲金屬的悶響,,便再沒什么變化
被那個人帶到這個地方,,在這里待了多久,外邊的情況如何,,一概無知,。
除了將他帶到這里,這些日子,,那個人來過六次,,就為了給他喂藥。
至于喂的什么藥,,對方并沒說,只是說只要喂足七次,,他便可以用了,,至于用來干什么,對方更是只字未提,,這不得不讓他感到惶恐,。
這幾日他也什么都沒吃,除了那顆綠得發(fā)黑,,苦得發(fā)酸的藥丸,,滲化在五臟六腑間,,仿佛淬冰似的寒冷,讓他幾乎失去知覺,,一旦這種感覺消失,,這人準又會出現(xiàn)。
現(xiàn)在這個魔鬼似的人,,再度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下意識地咬緊下唇,眼中盡是戒備與怒意,。
“怎么,?南少主這是在勾引我?”來人勾唇一笑,,踏星流步,,眨眼就到石榻前,帶著幾分審視與鑒賞意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遭人羞辱一般,南紓憤恨地閉上眼,,偏過頭,,仿佛這樣就能避開對方褻玩的視線。
之前,,這人一來,,就會粗魯?shù)啬笞∷南掳腿帲_認那藥在其體內(nèi)完全化開之后,,便離開,。其間也會說些不堪入耳的羞辱之言,可沒有今天這般耐心,。
這一趟,,對方似乎心情不錯,也不再為難他,,轉(zhuǎn)身來到石桌邊坐下,,“南少主,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大概很想知道北礫那位城主的消息,。”
仿佛被針猛地一扎,,南紓陡然睜開眼來看向他,,復雜萬分視線里是期許、擔憂和戒備,。
神女莊當日,,邪主突然來襲,,他與溫漾他們拿到司星盤后,本是要分頭尋找一起進來的溫潯,,然后趁亂離開,,誰知剛打了個眼色,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將他們沖散,,隨后便失去知覺,。他現(xiàn)在的確很想知道溫漾的消息。
“嘖,,這表情可真是我見猶憐,。溫漾有什么好,冷血無情,,目中無人,。你待他再好,他也只不過將你當腳底下一顆塵埃,,滿心滿眼里都只有他那個弟弟,。不如,你跟了我,?”
“你住口,!殺了我吧!”謹守著最后一道尊嚴與底線,,南紓冷冷道,。
手指一動,一顆綠瑩瑩的藥丸又出現(xiàn)在指尖,,“殺了你還不簡單,,不過,物盡其用,,在你死之前,,不如替我做件事。說不定,,我一高興,,到時就放了你?!?p> 心底仿佛燃起一絲希望,,南紓脧著那一襲地獄業(yè)火似的獵獵緋衣,極力想從對方似笑非笑的臉上,,分辨他最后一句話的真假。
“你要我做什么,?”在對方仿佛耐心無比的回視下,,南紓終于開口詢問,。
挽唇輕笑,“看來你不是真心想死,?!?p>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被逼無奈,,誰會想著去死,。”
神女莊崩塌之際,,那滔天的火焰瞬間湮沒了所有,。他來不及調(diào)動星力護體,甚至來不及出聲,,就陷入一片黑暗,。
醒來時,就以這種屈辱,,任人宰割的方式被困縛在這張石榻上,。
這幾日,他不是沒有想過死,,茍活至今,,只因心底尚存那一絲希冀。
“知道這幾日你吃的是什么,?”頓了頓,,似乎也并沒希望對方能做出回答,兀自道,,“洗血丹,。顧名思義,將你全身上下的血洗干凈,?!蹦抗夂鋈蛔兊脮崦敛幻鳎袂閹Я藥追帧跋锤蓛袅撕孟伦臁钡囊C玩與輕佻,。
“……”
忽然以極快地速度閃到石榻邊,,饒有趣味地盯著他,“你這表情,,難道是在期待什么,?”
南紓只覺得對方的目光赤裸而大膽,而那雙桃花眼眼尾輕挑,,將這人的邪魅而性感詮釋得恰當好處,。作為西夜少主,從小到大,,哪有人這樣無禮地盯視過他,,就是溫漾這位城主也對自己謙尊禮待,,從無越矩。心底陡然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那種夾雜著羞辱,、憤恨,以及一絲期待,,自己在期待什么,?想到某種可能,耳根頓時有火苗燒過,,火辣辣的,,那種怪異的感覺很快又被驚怕所取代,“你無恥,!”
“我都沒說什么,,就開罵?南少主這是在期待我干些無恥的事,?”
聞言,,像是被什么擊中,那張白皙而俊美的臉上頓時就紅一陣白一陣,,咬了咬唇,,“莊主若一味以辱人為快,我堂堂一城少主絕不委曲求全,?!?p> “也罷,既然南紓少主不樂意,,我就不開玩笑了,。吃了它,我希望這次不對你用強,?!?p>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南紓料想逃不過,,想到既然對方要自己做事,,必然也不會輕易要了自己的命。便微微張口,,長睫輕顫,,等待對方喂食。
忽然覺得逗這位少城主玩,,著實有些意思,。千夙挽唇一笑,將藥味塞進這位少城主檀口,然而,,指腹劃過那縷溫軟直侵他心底,,讓他一瞬的恍惚。
果然,,心肺間那種冰刀割絞般的炸裂感又隨著藥丸的侵蝕而席卷而來。
立刻冷汗直冒,,渾身不住抽搐起來,,閉上眼,緊咬著唇,,強忍痛苦,,不讓自己溢出一絲呻吟。
然而不同于以前,,這種欲生欲死的感覺很快就漸漸消失,。
南紓有些迷糊地掙開眼,發(fā)現(xiàn)那位神女莊莊主沒有像以前一樣離開,,而是坐在榻邊,,靜靜凝視著他,那雙邪魅而妖嬈的眼睛里帶了幾分他看不懂的暗晦與深沉,。只是四目相對的一瞬,,似乎有什么東西又在那一刻煙消云散。
“怎么樣,?是不是很舒服,?”又是輕佻的笑,招人厭的語氣,。
“不用你假好心,!”如果這手能動,他一定第一時間揮開那只虛按在他胸口,,用星力替他化解痛苦的手,,“你究竟想干什么?”
“其實南紓少主已經(jīng)想到了不是么,?”意味不明的一笑,。
眸中閃過不安、忌憚與不可置信,,“如果是這樣,,我勸你還是直接殺了我吧!”
“南紓少主日日待在這山洞里,,還不知道現(xiàn)在的處境,。看來,本座有必要帶你去一趟西夜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