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嘶吼:“爺,!”
那是怎樣的一聲,哀怨、憤懣、苦澀、痛心以及絕望,。
杜若悄悄抬頭瞟了一眼,,烏拉那拉氏那一雙眼睛似怨似苦,,似恨似傷,,已是淚流滿面,。
可四爺依舊默然不語,甚至眼睛都不曾往烏拉那拉氏那兒瞟過一眼,,直接大馬金刀地往上首一坐,,示意蘇培盛叫戲班子開鑼。
樓下唱的熱鬧,,樓內(nèi)卻寂靜無聲,,一屋主子、奴才就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踏,、踏、踏
本很輕的步伐在此時卻格外的清楚,,眾人或幸災(zāi)樂禍,、或坐看好戲,皆順著聲兒望了過去,,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子如此之大,!
月白的人影手中捧著一臂長的禮盒,微微頷首,,步步生蓮而出,,那額前的紅珊瑚流蘇穗襯得面龐膚白勝雪,一對靈動的貓瞳搭著一字眉無辜又清純,,走到近前裊裊而拜,,長頸微曲、若天鵝嘗水,,高貴而優(yōu)雅:“婢妾請爺安,,今兒是爺?shù)膲壅Q,婢妾祝爺康泰順?biāo)?、萬事如意,,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這個,,是婢妾親手給爺做的壽禮,還望爺能喜歡才是~”
“壽禮,?”四爺緊了緊眉看向蘇培盛:“不是說今早都送到前院了么,?”
蘇培盛怔愣了一瞬,瞬間雙膝跪地,,這個他不知道??!他今早在前院收到的都是福晉派奴才送來的,說是后院眾女眷一起備下的禮,,他就沒多心再問,,他是真真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條膽大包天的漏網(wǎng)之魚啊,!
“與蘇公公無關(guān),,是婢妾有私心,想要親手將這壽禮獻(xiàn)給爺,,便去求了福晉,,福晉感動于婢妾的赤忱心意,便應(yīng)允了,?!?p> 杜若挑眉,這姑娘有意思,,這是賣的一手好福晉?。∵@都是今兒第幾回了,?
李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諷笑,但到底沒有開口,,她清楚今兒的臉面是她拿往日的情分換來的,,可不能因一時口舌之爭失了大計。
耿氏壓了壓嘴角,,一條帕子扭成了麻花,。
宋氏如老僧入定,戲是一出接一出,,她卻仿若都看不見聽不著一般,。
四爺搭在小幾上的右手拇指上下輕晃,墨玉扳指撞在嵌貝母的桌面上,,啪啪的脆聲一下接一下地砸進(jìn)屋中眾人的心尖上,,就連從剛剛起就一副沉溺在傷心之中的烏拉那拉氏都僵了一張臉,此時一雙利眸正一刀刀刮在李佳蕊的身上,。
“蘇培盛,。”
“嗻,?!碧K培盛起身后依舊躬著身子,把禮盒捧了回來便直接往他徒弟手里一遞,。
“爺~”李佳蕊鼓了鼓臉,,一派的小女兒嬌氣:“您快打開瞧瞧嘛~這份禮婢妾可是費(fèi)了好大一番功夫、心思的,,婢妾發(fā)誓,,極有新意的,您瞧了定會喜歡的,!”
蘇培盛捧著盒子晃了晃腦袋,,這么些年了,除了萬歲爺,,就是太子爺那兒,,也不曾這般直接地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指使主子爺干什么過,嚇得他在主子爺睨過來的時候猛地跪下奉上了禮,。
四爺打量了兩眼,,手直接摸上腰刀,兩刀就劃斷了盒子上綁的錦帶,,隨著精致的蝴蝶結(jié)落地,,長指捏著蓋子一掀,就瞧著了里頭那件黛紫的萬福紋箭袖長袍,。
又捏著長袍翻了翻,。
恩,盒子里就這一件,,再無他物,。
“新意?”
“回爺?shù)脑?,這長袍雖尋常,,但婢妾這做法可不一般呢~這衣裳里頭添的可不是棉花,而是鴨,、絨,。”
李氏挑了挑眉:“鴨絨是何物,?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鴨絨便是鴨毛?!崩罴讶锲擦似沧?,土著就是沒見識。
“什么,!”
“那等污穢的東西如何能···”
李佳蕊嘚瑟地昂起了下巴,,聽著那些個沒見識的土著嗚嗚咋呼著她幾日的成果,鄙視地連翻了兩個白眼:“你們不懂就別瞎說,!正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沒弄清楚就急著表達(dá)意見下定義,,只會顯得你們淺薄,、無知!”
“你好大的膽子,!”李氏一張粉面通紅,,捏著帕子指著人的手在半空中一顫一顫的:“烏拉那拉家送你進(jìn)府前沒教過你規(guī)矩不成!”
“側(cè)福晉,,婢妾雖非旗人,,但也出身書香門第,懂得何為文人氣節(jié),,婢妾三歲識字,,七歲學(xué)禮,十歲作詩,,自懂事起便隨父兄學(xué)習(xí)孔孟之道,,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皆有涉獵,,不知側(cè)福晉何出此言,!”
“好啊,!好?。∥业共恢栏x請回來了這么個大才女姑娘,,那我倒是想問問姑娘,,這以下犯上該當(dāng)何罪啊,!”
“婢妾性子直,,一慣是有什么就說什么的,私以為側(cè)福晉該是那般端莊大度,,知錯便改的女子,,便直言了,倒不知惹怒了側(cè)福晉,,是婢妾之過,,婢妾領(lǐng)罪就是!但還望側(cè)福晉顧念今兒是爺?shù)拇笙仓?,明日再行?zé)罰婢妾,。”
“你!”李氏指甲緊扣著掌心,,眼角瞄到四爺開始頻繁轉(zhuǎn)起了扳指,,立馬強(qiáng)壓下去了洶涌的火氣,只咬著牙吐出了一句:“文采我倒是沒見識到,,口才今兒我算見識到了,。”
“側(cè)福晉夸獎了,,婢妾家中有祖訓(xùn):理不辨不明,因而自小與家中兄長辯慣了,?!?p> “夠了?!彼臓斍概镜那昧素惸缸烂嬉幌拢骸叭怂突厝ァぁぁぁ?p> “爺~”李佳蕊一雙美眸欲語還休,,身子更是直接一晃差點(diǎn)歪倒在地,只纖細(xì)的胳膊撐著,,仿佛隨時都能一倒不起的樣子,。
“既然你這般有心,便在屋里抄法華經(jīng)十卷祈福吧,,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再出來?!?p> 說完,,四爺擺了擺手,兩個嬤嬤立馬上前,,架著李佳蕊就要往外拖,,連個披風(fēng)都沒打算給機(jī)會讓她套上。
李佳蕊被拖著一路掙扎著,,還不忘調(diào)整好姿勢把那張臉最美的角度展現(xiàn)給四爺,,嘴上更是念得飛快:“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爺,!兩年前,德州仙人湖畔,,難道爺真得忘了我么,!”
四爺壓了口茶:“叫下面繼續(xù)?!?p> 杜若擦了擦鼻子上的汗,,好在剛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李佳蕊身上,,香云的小動作才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不然···
她又想到那懲罰,,不禁胳膊一酸,,那法華經(jīng)全篇七八萬字呢!這抄十遍,,還毛筆寫,,當(dāng)真有的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