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摯很是不解地道：“老太師,，按照你的推測,，君上將罪責都交給景監(jiān)，讓他彈劾老太師,。可是君上為何不讓公子疾接任大良造,，反而要迎回衛(wèi)鞅到咸陽執(zhí)政,？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就是君上的高明之處啊,。”
老甘龍嘆息一聲,，說道：“二三子,，原先老夫以為自己已經(jīng)高估了君上，沒想到,，反倒是小覷君上了,。”
“老太師何出此言,？”
“君上根本就沒想過廢止衛(wèi)鞅之法,，根本就沒想過要恢復(fù)穆公祖制。他之前趕走衛(wèi)鞅,，其實是在保護衛(wèi)鞅,，避免黨爭，繼而引發(fā)朝局的動蕩,！”
頓了頓,，甘龍又道：“至于君上為何要任命我這個老朽為大良造，主持國政,，難道二三子還看不出來嗎,？他這是在捧殺老夫，更是在捧殺咱們這些公卿大夫,！”
“這……”杜摯遲疑不已,，道：“捧殺？老太師,，你是說,，之前君上貶斥衛(wèi)鞅、車英等人,，重用我等老秦世族的大臣,，都是在捧殺？”
“不錯,?！崩细数埼⑽㈩h首道：“老世族的勢力分散于各地,，人心不濟，良莠不齊,。就算老夫再三叮囑,，你們不是還犯在君上的手里了嗎？君上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助長咱們老世族的囂張氣焰,，暗自搜集罪證，這才一擊必殺,，讓老世族出身的官吏飽受重創(chuàng)?。 ?p> “??？”眾人都為之心驚膽戰(zhàn)。
公孫賈嘆道：“君上之心,，果真深不可測,。老太師，經(jīng)過君上的這么一出,，恐怕咱們分散于各地的老世族官吏都將銳減,，取而代之的就是君上自己提拔的士子啊?！?p> “正是,。”
老甘龍點了點頭道：“也怪老夫眼拙,，竟然沒看穿君上的心機,。”
“老太師,，當務(wù)之急你還是想一下如何挽救吧,。”公孫賈沉聲道：“衛(wèi)鞅即將回到咸陽擔任大良造,，出身老世族犯事的官吏可不少,，以衛(wèi)鞅刻薄寡恩，睚眥必報的性格,，定然是不會輕饒的?！?p> “此事不可善了,。”老甘龍瞇著眼睛道：“若是君上站到衛(wèi)鞅那一邊,，跟衛(wèi)鞅聯(lián)手,，恐怕不遠的將來,，就是我老秦世族的末日啊,！”
“老太師,，當此之時我等怎可坐以待斃！”杜摯起身道：“老太師,，嬴駟小兒欺人太甚,，他不過即位數(shù)月，根基不穩(wěn),，我建議,，咱們一起上奏嬴駟，請求嬴駟誅殺衛(wèi)鞅,，撥亂反正,！”
聞言，老甘龍瞟了杜摯一眼,，淡淡的道：“若是君上不答應(yīng)呢,？”
“君上若是不答應(yīng)，咱們可以死諫,，甚至罷朝,、逼宮！秦國是咱們老世族的天下,，豈是嬴駟一個黃口小兒,，以及衛(wèi)鞅這個外來戶所能作威作福的？”
“蠢,！”
老甘龍斥責道：“你以為君上現(xiàn)在還怕咱們罷朝,，還怕咱們逼宮死諫嗎？君上的態(tài)度曖昧不明,，但是已經(jīng)偏向于衛(wèi)鞅那一邊,，君上的手中捏著兵權(quán)，招賢館那里愿意出仕的士子更是一抓一大把,！你現(xiàn)在逼宮,，現(xiàn)在罷朝，不是給了君上一個合理的借口,，讓他將我們老世族的根基連根拔起嗎,？”
“呃，這……是杜摯唐突了,，考慮不周,，考慮不周。”杜摯訕訕的笑道,。
這時,，公孫賈又道：“老太師，以你之見,，我們現(xiàn)在能如何應(yīng)對,？還是靜觀其變？”
“不,！”老甘龍一揮手,，冷聲道：“現(xiàn)在靜觀其變，就是在坐以待斃,。衛(wèi)鞅不是快回來了嗎,？好，那咱們就把這個爛攤子給他收拾,！杜摯,，我讓你搜集衛(wèi)鞅的罪證，你都搜集到了嗎,？”
杜摯聞言,，吞吞吐吐地道：“老太師，我實在搜集不到,。衛(wèi)鞅這人你也清楚,，中規(guī)中矩的，自從回到商邑,，他就閉門不出,，不問世事，我想要調(diào)查,，亦是無從下手?。 ?p> 老甘龍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杜摯一眼,，道：“蠢,！沒有罪證，你不會編織一個罪證嗎,？”
“老太師,，這是誣告。若是君上追究下來,，恐怕彈劾之人難辭其咎?。 ?p> “哼哼,，這你就不懂了,?！崩细数埐[著眼睛,，宛如老狐貍一般,，從眼中折射出一抹促狹的精光，說道：“現(xiàn)在的時局,，只要君上認為衛(wèi)鞅有罪,，衛(wèi)鞅就是有罪。衛(wèi)鞅的商地,，足足有大小十五座城邑,！衛(wèi)鞅管得住自己，管得住手底下的官吏,，管得住治下的百姓嗎,？”
“呃?！?p> 老甘龍果真奸詐,！
就在甘龍、杜摯等人商議著如何對付衛(wèi)鞅的時候,，在咸陽宮的龍臺那里,，秦君駟與嬴疾兩兄弟亦是在交談。
嬴疾將一道竹簡遞給秦君駟,，道：“君上,，這是所有犯官及其家眷的名單，犯事者甚眾,，因而被斬首,、車裂或者烹殺的人多達二百零五人，受墨刑或者流放者也有九十二人,，因而卸官者不計其數(shù),。臣弟統(tǒng)計了一下，我秦國這一下幾乎空出近三百個官位,，朝中大夫,，地方官吏都有，多半是老世族的人,?！?p> 秦君駟微微頷首道：“寡人也是沒想到，老世族竟敢放肆到這種地步,。疾弟,，這些日子就有勞你再到招賢館舉賢任能了?！?p> “唯,?！辟矐?yīng)了一聲，又道：“君上,，經(jīng)此一事,，老世族可謂是元氣大傷。不過臣弟還是不明白,，君上為何還將商君召回咸陽,，擔任大良造？以商君的威望及其勢力,，在沒有老世族大臣牽制的情況下,，臣弟實在是擔心，衛(wèi)鞅會危及君權(quán)啊,?！?p> “呵呵，不必擔心,。疾弟,，寡人自有主張?！鼻鼐喌囊恍?。
既然他敢于將衛(wèi)鞅迎回咸陽，擔任大良造,，執(zhí)掌秦國的軍政大權(quán),，就肯定有應(yīng)對之法。
古語云：將欲廢之,，必先行之,。
秦君駟為了鞏固自己的君權(quán)，穩(wěn)定秦國的朝局可謂是良苦用心,。這一切,，其實都是他做的一個局。
一開始,，秦君駟將衛(wèi)鞅趕回商邑養(yǎng)病,，又支走車英，表面上是在削弱變法派的實力,，試圖廢止商君之法,，恢復(fù)穆公祖制，跟老甘龍,、杜摯等老世族站在一起,。
實則不然！
秦君駟繼而提拔嬴疾為大庶長,，嬴華為衛(wèi)尉,，任命老太師甘龍為大良造,，執(zhí)掌國政。這是一次權(quán)位交換,，而秦君駟則是自己退居幕后,，把老甘龍、嬴疾推出去,。
嬴疾不負眾望,，為秦君駟招賢納士,，任賢用能,，大大的鞏固了秦君駟的權(quán)力，后者的心腹開始扶植起來,。當然了,，即便不是秦君駟的親信，至少也是墻頭草,，不會輕易參與新法派與保守派之間的爭斗中去,。
老甘龍成為大良造，操持秦國的軍政大事之后,，果真不負秦君駟之“厚望”,，在朝中以至于地方大肆排除異己，任用老世族出身的官吏,，將變法派的勢力一削再削,，同時，老秦世族開始不甘寂寞,，小覷秦君駟,，不再提防新法派的反撲，故而作威作福起來,，絲毫沒有將秦法放在眼里,。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秦君駟就暗中擴大黑冰臺的勢力,，并不斷搜集犯官之罪證，不論是自己觸犯法令的,，還是兒子觸犯法令的,，都難逃罪責！
秦君駟為何不趁機處死老甘龍,？
為何不趁機扶持嬴疾成為大良造,？
為何非要迎回衛(wèi)鞅擔任大良造，執(zhí)掌國政,？秦君駟有著自己的考量,。
現(xiàn)在,，無論是新法派還是保守派，經(jīng)過這么多的打擊早已勢窮,，秦君駟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疾弟，跟寡人到鄉(xiāng)間巡視一下吧,?！?p>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