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
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
就中更有癡兒女,。
每鄭富成感覺體疲心憊,卻因在意表妹的喜怒哀樂,,總也是心煩意亂,。想到自己對表妹一片真心,表妹對自己卻是不屑一顧,,甚至還對自己有點反感,,他心中就懊悔,或許,,表妹對自己的怨恨自數(shù)年前就深埋心中了,。他清楚的記得,那年那夜,,表妹哭著跑到自己家里來,,懇求姑父母勸說她的哥嫂同意她繼續(xù)上學(xué)讀書,而不是跟哥嫂出去打工,,因為那年她才十四歲,,剛讀初中一年級??墒?,本來有能力幫助她的他們一家子卻沒有對她伸出援手,反而還勸說她聽哥嫂的話,,隨哥嫂出去打工掙錢,。他如今還依稀記得,那夜被表哥表嫂強行拉走的表妹給他們留下的眼神,,是多么的怨恨與絕望?。×钏鰤舳枷氩坏降氖?,畜牲不如的表哥表嫂竟然把還未成年的表妹給賣為人妻了,,從此幾年杳無音訊。
當(dāng)年,如果自己一家能幫助表妹,,表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境地,。鄭富成后悔自己一家當(dāng)年對表妹的冷漠,他覺得是自己一家害了表妹,,他們欠她一個幸福的少女時代,他想彌補對表妹的虧欠,,他要用真心去愛她,,用一生去為她營造一個溫暖幸福的家。
可是,,表妹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卻無法撫平……
他無奈的嘆口氣,,卻突然聽得有人急促的叫了聲“陳燕,你……”,,便沒了下文,。是表妹!他一骨碌爬起來,,抓起衣服就跑出屋去,,只見任筆友靠在門邊,一臉茫然的望著食堂的方向發(fā)愣,,卻并不見表妹的人影,。
“大作家,發(fā)什么呆???”鄭富成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干咳兩聲,,佯裝笑臉,,道,“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任筆友也裝不出笑,,道:“哪里話!這天氣熱得人心慌氣短,?!?p> “心靜自然涼嘛。阿友,,剛才你在叫陳燕嗎,,她是不是來過?”
“她來找夏流,?!?p> “她來找夏流?”鄭富成心中酸楚,,道,,“阿友,,你知道他們近來可好?”
“他們不好嗎,?”
“好象他們之間鬧別扭了,,還很兇呢?!?p> “是嗎,?”
任筆友忍不住看了看手中的便條,不由得點了點頭,,難怪陳燕要給夏流寫信,,還托人轉(zhuǎn)交,看來他們的矛盾還不小,。他好奇心起,,想看看信紙上都寫的什么,卻因鄭富成在場不便開封,,道:
“小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沒事的,你放心吧,?!?p> 說畢,他獨自回到屋里,,關(guān)上門,,就要拆開便條欲看究竟,卻突然感覺頭暈?zāi)垦?,一下子栽倒在床上…?p> 停電不能上班,,機器壞了不能上班,吹風(fēng)下雨不能上班,,如今有人鬧情緒也不能上班,,今年還掙個屁的錢啊,!童籌焦燥不安,,這吃老本的日子真讓人憂慮萬分啊,!
其實,,何止他一人如此想,史義旭史丙宜白善等人都有怨氣,。李人國更是不停的哀聲嘆氣,,自己曾在貨場干的搬運工作,每月都能掙個千兒八百的現(xiàn)錢,如今到了這破磚廠,,隔三差五的停工,,一月才掙個三四百元錢,還拿不到手,,真是從米籮斗跳到糠籮斗了,,想著他就憋屈。尤其令他不爽的是,,自己念著兄妹情,,過來幫的妹夫,想不到的是史五來卻從未把自己當(dāng)哥的看待,,反而時常一副盛氣凌人樣子,隨時隨地的吼自己兇自己,。他還真以為自己是來巴結(jié)他來添他的肥勾子的嗎,?要不是主任勸說留下,自己早就走了,。唉,,自己那可憐的妹妹啊,!
他閑的慌,,竟?jié)u漸的染上了賭癮,便邀約眾人又到自己的宿舍里來賭錢,,一是混過時間,,再就期望著能贏頓飯錢也是好的嘛。
是啊,,能贏一頓飯錢也不錯,,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贏上個幾十上百元呢,。童籌,、白善、史丙宜和史義旭等人響應(yīng),,齊聚在李人國的床鋪上拉圈子賭搏起來,。
出門在外,寂寞難耐,。仇重更是煩燥難安,,在家的日子不好過,打工的歲月也難熬??!看著別的小青年都成雙成對可以新鴛鴦蝴蝶夢,想到自己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卻一事無成什么都沒有,,他心中是萬般焦慮千百度的凄苦,,還有著十分的怨氣和一生的卑濺。俗話說的好,,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那些小青年都是因為有能掙上大錢的父母這座靠山,才可以無憂無慮自由自在耍朋友談戀愛的吧,。
而自己的靠山在哪里呢,?沒有,自己跟本就沒有靠山,。就自己那老媽,,還想著自己能養(yǎng)著她哩!
仇重怨自己那早逝的老爸,,更恨自己那不中用的老娘,,也時常感嘆自己命太苦。本來,,他拋下老媽出來打工,,就想著好好干多掙點錢回去討個婆娘過日子,哪里想到卻遇上這么一群公子哥兒的同事,,隔三差五的整點事出來,,鬧得大家都不開心,開不了工,,掙不了錢,。
不僅掙不了錢,還得吃老本,,如此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攢夠討婆娘的錢啊,?好想有個婆娘,,好想有個家!
好想有個家,,家里有個她,,在我孤獨的時候,她會陪我說說話,。好想有個家,,家里有個她,在我疲倦的時候,,她會與我按摸和推拿,。好想有個家,,家里有個她,我們男耕女織,,同甘共苦共筑幸福的家,,還要生養(yǎng)許多小娃娃……
在炎熱的夏天,在這空洞泛味的宿舍,,躺在這張三尺寬的木板床上,,仇重胡思亂想著,沒上班,,沒別的事干,,別的有婆娘的男人這會兒在干啥子呢?肯定不會學(xué)自己這樣干巴巴的躺在床上,,無所抱無所干無所玩,。
正在他干熬青燈極度空虛之際,卻突聞隔壁有人哭泣,,仔細(xì)一聽,,原來是陳燕在向呂希燕哭訴被夏流拋棄之事,他一下子有了精神,,心思迅速活躍起來,。陳燕,,夏流不要你我要你,,你跟著我吧,我發(fā)誓一定好好疼你……他努力把耳朵貼在墻上,,想著聽到她們的每一句談話,,好了解詳情施以對策。耳邊卻突然傳來了撩拔水浪的聲音,,似有似無,,猶近猶遠(yuǎn),是誰在冼澡嗎,?
他屏住呼吸,,豎耳靜聽,撩拔水浪的聲音卻是從胖大嫂房間傳來的,,是胖大嫂在屋里冼澡吧,!仇重黃蠟色的臉上露出了邪淫猥瑣的笑容,他放棄了要謀取陳燕從長計議的想法,,轉(zhuǎn)而爬上未爾語的床,,撅起屁股,將左眼瞇成一線從磚縫中朝隔壁胖大嫂的房間偷窺而去,。
胖大嫂銀愛珠果真在抹澡,。天氣炎熱,,她人太胖,活臟又累,,只要一天不洗澡就渾身難受,。這里條件還算可以,自己一人可以住一間房,。只要把門一關(guān),,這屋里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無論你干什么,,都沒人來打擾,。可是她做夢都不曾想到,,隔壁會有一雙猥瑣貪婪的眼睛在偷窺自己,。
可惜磚逢的位置有偏差,仇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到胖大嫂的一個側(cè)身,。雖然未能如愿看到想看的,但就這側(cè)身也足夠他想入非非的,,這可是真正的裸體?。∠氩坏脚执笊M臉橫肉又黑又糙,,她這腰身屁股大腿卻是白嫩嫩的水靈,,若不是有墻攔著,他真想撲上去咬她幾口,。
但是,,那怕隔山打牛,那怕是意隨念動,,不知疲憊,,那滋味,啥滋味,,酥酥麻麻浸骨髓,。
這時,門突然被撞開了,,曹壽智興沖沖的跑了進(jìn)來,。當(dāng)他看見仇重慌忙系著褲子時,干癟的臉上露出了隱晦的笑容,,道:“臭蟲,,又?jǐn)]了一回吧?!?p> “放你的狗屁,?!背鹬啬樕t,不知是被羞的,,還是給憋的,,罵道,“你龜兒子才擼呢,?!?p> 曹壽智嘻嘻笑道:“沒結(jié)婆娘這很正常?!?p> 仇重被激怒了,,他認(rèn)為曹壽智是在譏笑自己討不起婆娘,恨聲道:“你龜兒子有婆娘了不起,,看你那麻桿似的身材,,你那婆娘就是給別的男人準(zhǔn)備的?!?p> 曹壽智卻沒生氣,,仍舊樂呵呵的說道:“我給你說啊,其實現(xiàn)在想婆娘很好解決的,。你去大門口的美容美發(fā)店找去,,那些妹子不僅漂亮,還安逸得很,,關(guān)建是還很便宜,,五塊錢就可以干一回?!?p> 仇重笑了,,道:“真有這種好事嗎,?”
曹壽智神密兮兮的沖仇重笑笑,,然后換了件衣服走了。仇重卻尋思開了,,真有這好事嗎,,可怎么去呢?
郎中郎把車開的很慢,,他擔(dān)心車快了起顛簸,,剛剛做過人流手術(shù)的銀富香會受不了??粗龕瀽灢粯返臉幼?,他問道:
“阿香,你想什么呢,?”
銀富香臉色蒼白,,毫無精氣神,,道:“我還有臉在廠里呆下去嗎?”
郎中郎豪情滿懷,,道:“那是我的廠子,,如果你都沒臉呆下去,那誰還有臉呆下去,?放心吧,,我會把楊忠祥趕走的?!?p> 銀富香沉默了,,她有點矛盾,或憂或喜,,良久,,說道:“磚機上現(xiàn)在正缺人手?!?p> 郎中郎看著銀富香,,他也摸不透她的心思,于是試探式的問道:“阿香,,我在鎮(zhèn)上給你租套房住如何,?”
“不了,我還是住廠里吧,?!便y富香疲倦的閉上眼睛,說道,,“我表哥也怪可憐的,,我不想傷害他太深?!?p> 郎中郎“哦”了一聲,,慢慢的提高了車速……
整個世界都被烈火焚燒著,天底下除了偶爾疾馳而過的汽車刮起的灼人難受的熱浪外,,竟沒有一絲兒的風(fēng)吹,。被陽光曝曬,油路上的瀝青仿佛在流淌,,人行走在路上,,明顯的感覺得到鞋子被粘住了似的,提步顯得很費力氣,。
陳燕在烈火中奮力的掙扎著,,在油路上艱難的跋涉著,她是想著撞車殉情的,。當(dāng)她看見車子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妻子牽著孩子眺望著遠(yuǎn)方,、盼著跑車的丈夫早點歸家的單薄的身影,在烈日下顯得異常的萎靡,。她嘆了口氣,,我靜悄悄的死就算了,干嘛還要去破壞別人的幸福呢,?
她為自己差點破壞別人的幸福感到自責(zé),,其實自己就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鬧得再大動靜的死,,也不會有人憐憫的,。尤其是夏流,他會受到良心的譴責(zé)嗎,?
夏流其實哪也沒去,,他重新回到李人國的宿舍里捂頭睡大覺。他本不想理會這群粗人,,可是他們玩牌時嘰嘰喳喳鬧個不休,,也就煩了,難入夢,,干脆爬起來入了伙,,狂笑著要冼白眾人的錢包。對于夏流的加入,,眾人頗有微詞,,尤其是童籌,他就看不慣他那緲視一切的神態(tài),,便丟下牌獨自回宿舍去了,。
太陽暴戾恣雎,人不敢留,。童籌幾乎是小跑著回到宿舍的,,當(dāng)他推門進(jìn)屋時,就瞧見任筆友鞋都不曾脫的仰面躺在床上睡覺,,心中便不爽,,叫道:
“任筆友,,你也愛點兒干凈呢,,床單弄臟了誰洗啊,?”
見任筆友沒有回應(yīng),,童籌推他,沒反應(yīng),,心中逐有氣,,便伸手去擰他的耳朵,。剛觸及任筆友的皮膚,便忙縮回手來,,我的個乖乖,,怎么這么燙啊,?他這才注意到任筆友臉色通紅,,似被火烤透了的灼手。
好象是中暑了吧,!童籌不敢怠慢,,忙著使勁搖晃著任筆友,并不停的呼叫著他的名字,,還不時的給他喂水喝,。終于,任筆友緩慢的醒了過來,,他只感覺眼矇矇腦茫茫,,渾身沒有一絲兒的力氣。
“任筆友,,你怎么了,,中暑了嗎?”
任筆友使勁晃晃頭,,道:“童籌,,看見夏流了嗎?”
“他在打牌,?!蓖I怨恨的看著他,說道,,“你這是怎么了,,病了嗎?”
“沒事,?!?p> 任筆友撿起掉在地上的便條,道:“童籌,,幫個忙,,把這封信交給夏流,是陳燕寫的,?!?p> “他們不是住在一起的嗎,還寫啥子信呢?”童籌突然興致高漲,,道,,“我看看寫的什么?!?p> 童籌拆開信箋,,不由得驚叫出聲來:“哥也,你快看,,這很象遺書哦,。”
原來,,陳燕在給夏流的這封信上只寫了一句活:“夏流,,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真心愛你的陳燕,。”
“快,,快點,。”任筆友衰弱的身體瞬間充滿動力,,他一下子從床上彈跳了起來,,道,“看樣子陳燕想要自殺,,我們快去救人,。”
童籌卻站著沒動,,道:“那個爛婆娘死不死跟你有啥子關(guān)系,?你少操她的心,還是把你自己的事做好吧,?!?p> “你?”任筆友不滿,,道,,“你不去我去?!?p>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甩門而出,直奔李人國房間去,。童籌苦笑笑,,還是跟了去。
夏流運氣不錯,,贏得盆滿缽滿,,一張小白臉笑意不斷,還滿嘴輕松自然的哼著情色小調(diào):
阿妹鉆進(jìn)了我的小被窩,,順著我的肚皮往下摸……
白善輸了很多,。兜里的大小鈔票怎么也留不住,看來它們是與自己無緣,,由它們?nèi)グ?!興許是自己的財運未到,待得運氣到來,,再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贏得他們一個個的破產(chǎn)。因此,,他心不急,,氣不燥的不間斷的下著賭注,仿佛他輸?shù)牟皇清X,,而是草紙似的,。其余人就沒他那好修養(yǎng)了,李人國不停的罵罵咧咧著,,史丙宜不斷的哀聲嘆氣,,史義旭卻是提心吊膽,每下一注都如覆薄冰,。
郭瓊英實在是恨啊,,她恨丈夫手氣太霉,恨丈夫不會算計,。每當(dāng)輸錢,,她總是戀戀不舍的去摸摸已成他人財產(chǎn)的錢鈔,然后用手指戳著男人的小腦瓜子,,怨恨連連,。當(dāng)然,偶爾也有贏的時侯,,她則會張牙舞爪迫不及待的去抓拿已是屬于自己的錢鈔,,唯恐遲一會兒錢鈔會不翼而飛似的。同時,,她會眉開眼笑的舔著口水仔細(xì)的數(shù)著錢,,怎么這么少?她會毫不滿足的嘆氣,,等著好運氣到來,,一定把夏流身上的錢贏個精光。
這時,任筆友推門進(jìn)來,,他們眼巴巴的看著他把夏流給叫了出去,。然而久等卻不見夏流回來,他們又重新點燃戰(zhàn)火,,這回夏流不在了,,總該論到自己成王了吧,于是他們依然玩得歡,。史丙宜卻自言自語的說道:
“賭個逑啊,,錢都交給二流子贏走完了?!痹掚m這么說,,他卻并沒有放棄不賭的意思。
夏流看了陳燕留給自己的那封短信,,一時也沒了主意,。在任筆友耐催促下,他們頂著烈日四處尋找著陳燕的蹤跡,,畢竟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他們不敢不用心的去尋找。
廠子周圍的水渠,、樹林,、淺崖,陳燕可能去過的,、和可能要人命的地方,,他們都細(xì)心的尋找過,最終還是不知其蹤,。他們茫然了,,這個陳燕會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這樣吧,,我們再把找尋范圍擴大,。”任筆友看著夏流,,說道,,“夏流,你去有道磚廠找找,。童籌,,你去爛窖和小隊上找找,我去稅務(wù)局磚廠周圍看看,。無論如何,,總要把陳燕找到才好,。”
夏流抹抹額頭的汗水,,皺著眉頭,,道:“她要尋死,她要自殺,,由著她去好了,。這么熱的天,,我回去了,。”
童籌一把拉著任筆友的手就往回走,,道:“哥也,,聽到?jīng)]有,人家都不找了,,你還找個啥,?陳燕死了又不關(guān)你的事,你操啥子心哦,!走了,,我們也回去?!?p> 夏流早已頭也不回的去得遠(yuǎn)了,,任筆友想勸住童籌,童籌氣乎乎的數(shù)落了他一通,,也甩手走了,。
“你們怎么這樣子啊,?”任筆友急得直跺腳,,看自己孤憐憐的身影在烈日下委縮成一個點,他只感覺一陣陣的頭暈?zāi)垦???粗鴿u漸遠(yuǎn)去的兩人突然變化出十?dāng)?shù)個人影,任筆友有氣莫力的說道:
“你們,,你們不找,,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