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學(xué)校里有個和我同系的女生,。我經(jīng)常不自覺地看著她，我能感到冰冷的心略微溫暖,。她身上有舞的影子,。但我不曾心動,，相反對舞的想念愈加濃烈。
讓我意外的是,，那個女生居然主動和我說話,。
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她小跑過來，嬌小的身體,，撩撩頭發(fā),，“交個朋友吧”，她一臉赤誠,。
我愣住,，“為什么？”
她顯然被問得措手不及,?！班拧ぁぁぞ褪牵褪恰ぁぁつ悴皇且恢倍⒅铱磫?？”她臉紅地吐了吐舌頭,。
“就因為這個？”
“不是因為這個,?！?p> “······”
“可我就是想和你交朋友！”她一臉認(rèn)真,。
“好,。”我點(diǎn)頭,。
“我叫瀟水，你叫我水子吧,?！?p> “我叫林晨?！?p> “林晨,，我記住了，先走啦,，有空一起玩,！”水子回眸一笑，小聲念著我的名字跑開了,。
我站在原地?fù)]揮手,。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沒有朋友。
水子果然沒有食言,，第二天她就給我打電話,，問我去不去長谷山。
我隨口問,，“就我倆,？”
“還有,，我一個好朋友?！彼宇D了頓,。
我邊穿鞋邊說著，“那好,，長谷山下等你們,。”
電話那頭一點(diǎn)也不服氣,，“哼,！一定是我等你?！?p> 我輕笑,。
約定好了的吧。
外面陽光正好,，懶散地曬著冰冷地空氣,。我戴上舞織的手套，好柔軟,，好暖和,，真想就這樣戴一個冬天也不要脫下來。我輕輕捂住臉,，好像感覺得到她手掌的溫度,。
長谷山下，遠(yuǎn)遠(yuǎn)已經(jīng)看到了兩只石獅子中間的水子,，她朝我揮揮手,，“林晨！喂,！我在這里,！”
“這么快就到了嗎？”我快步走過去,。
水子一吐舌頭,，朝我眨了眨右眼，“因為我家就住在長谷山附近呀!”
我回一笑,，“啊,，還有個人呢？她還沒到嗎,？”
水子馬上瞪大了眼睛,，鼓起了右臉，“那個叛徒,！半路上棄我而去,！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我一下笑出了聲。
“欸,？怎么了,？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嗎？”水子一臉奇怪地看著我,。
“沒有沒有,，只是你生氣的樣子太可愛啦！”
水子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風(fēng)衣,，一條黑色的褲襪,，腳上是一雙長靴，圍著淺綠色的圍巾和白色的手套,。
她臉一紅,，把頭縮進(jìn)圍巾里，小聲地嘀咕著,。
我報以歉意的笑,，“走吧?！?p> 水子忙跟在我后面,，“等等我啊!喂！”
“哇,！你這雙手套,！”水子注意到我的手上。
“這個,？別人送我的,。”
“別人真沒良心,，送地攤貨?！?p> 我微微皺眉,，不過很快又釋然了：“這是別人手織的?！?p> 水子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滿臉羨慕，“真好,，別人對你是真心的,。”
“是啊,?！?p> “我猜是個女孩子送的,。”
“不然還是個男孩子送的,？”
“說的好像也是,。”“戀人,？”
“不是,。”
“那,，好朋友,？”
“沒有?！?p> “那是······喜歡你的人,？”
我沒有再回答水子的話，我又陷入了對舞的記憶與想念,，我被記憶包裹著,，纏繞著，最深處的情感正試圖一舉噴發(fā),。
大概是發(fā)覺了我的沉默,，水子小心問我，“怎么了,？”
我向前邁著步子,，冰冷的空氣吸進(jìn)肺里，吐出后在空中結(jié)成團(tuán)團(tuán)水霧,。
“她已經(jīng)離開了這座城市,，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我甚至聯(lián)系不上她,，但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是我喜歡的人?！?p> 水子小臉一緊,，雙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吐吐舌頭“對不起······”
我朝她微微一笑,，“我沒有在生氣哦,。”
“真的真的真的?”
“嗯,?！薄吧仙桨伞,！?p> “走啦,！”水子神色輕松了許多,。
細(xì)小的雪一直下，水子跟在我身后,，一步一個臺階,。周圍全都是針葉松，“沙沙”地響著,，兩個清脆的腳步聲在密林里傳出很遠(yuǎn),，也很近，是回聲吧,？
水子的呼吸聲漸漸急促起來,，她說：“我還是第一次在冬天來這里呢，沒想到,，是這樣的景象,。”
“嗯,，松樹天生就很頑強(qiáng)呢,，就算是這么冷的天氣也還是長滿了葉子?！?p> “林晨,。”水子的腳步聲消失了,。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水子。她正大口地出氣,，額頭上有汗?jié)B出,。
“爬不動了嗎?！?p> 她不好意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緊張地看向我，“要不,，你拉著我吧,，快很多?！?p> 我伸出手。
我眼中有光芒閃爍,，水子的眼神也東躲西藏,。
“走吧?！?p> 水子慢慢把手放到我地手掌里,，我輕輕握住,，兩人相視一笑。
一路上,，水子不厭其煩地問我一大堆問題,，諸如“你家住哪里？”“喜歡吃什么,？”此類地話,。我們之間輕松了許多。長谷山也輕松了許多,。
我和水子上到山頂?shù)臅r候,，已經(jīng)兩個小時過去了。
“好累,，腳都酸了,。”水子望著山下的城市,，一臉感慨,。
“不過山上的景色確實很好吶?！蔽宜闪怂捎鸾q服,，把拉鏈往下拉了拉。
“第一次,！完成這個壯舉,！”
“登山嗎？”
“嗯,，平常和大家一起都是爬到了半山腰就折回了,。”
“欸——這樣的嗎,？”
“是呀,！可能是因為你一直拉著我吧，不然我根本上不來的,?！?p> “那你以后要好好加油！”
“這上面有飯店嗎,？我好餓,。”水子摸著肚子,，一臉期待,，通紅的臉頰說不清是被凍的還是因為太熱了。
“你決定地點(diǎn)的時候都沒想好午飯怎么解決嗎？”
“抱歉,！我忘記了,！”水子又吐了吐舌頭，雙手合十,。
“那往前走走吧,。”
“你也沒有準(zhǔn)備嗎,？”
“這附近應(yīng)該有飯店什么的,，走吧，找找看,?！蔽覔蠐项^。
前面散落著幾幢老舊的房屋,，看起來卻如此親切,。
“山頂比城里冷多了呢?！彼雍臀也⒓缍?。
“因為長谷山有一千五百多米?！?p> “欸,，你知道嗎？”水子好奇地望向我,。
“嗯,，以前外婆來這里上廟會的時候我和她來過。那時候我還小,，只有八九歲的樣子,，走到中途累得不行，嚷嚷著要回去,，外婆就把我背在背上,，一直到山頂。她給我講了很多關(guān)于長谷山的事,，廟會,，鬼怪傳說，還有其他的趣事,?！蔽覒涯钇鹜隉o憂無慮的生活，那或許是每個人長大后,，常?；貞浀拿篮脮r光,。
“廟會啊，好玩嗎,？”水子一臉向往。
“嗯,，有賣燈籠的,，還有烤紅薯，很好吃,，只是現(xiàn)在沒了,。”
“啊,，怎么了,？”
“取消很久了，政府害怕出事就強(qiáng)令取消了,?！?p> “那樣的嗎，好可惜,?！?p> “到了！”
前面有一座白墻黑瓦的庭院,。
“關(guān)門了,。”水子幽怨的看著我,，哈氣暖著手,。門上的鎖已經(jīng)生銹了，在寒風(fēng)中微微晃動,。
我學(xué)水子歉意地吐吐舌頭,，“多少年啦，應(yīng)該都搬下山了,?！?p> 水子小聲地說：“都怪我?！?p> 我突然生起心痛的感覺,，她楚楚動人的臉，眼底閃著淚花的樣子,，和舞,，簡直如出一轍。時光倒退,，我好像又回到了在酒吧的那個夜晚,，舞的眼里噙滿了淚，一字一頓地對我告白，整個酒吧地人如潮水般起哄,，我的耳朵傳來巨大地蜂鳴,，眼角流出淚來，幻光球制造出奇妙的空間,，我伸手想去擦掉舞臉上的淚——剎那,，時間停止，重回原軌,，舞的鏡像層層破碎,。
在我面前的，是水子,。
一股巨大的悲傷和失落侵蝕著我,。我面色慘白。
“林晨同學(xué),！”水子嚴(yán)肅地繃緊小臉,。
我努力壓抑著情緒：“我在?！?p> 水子不改嚴(yán)肅的神色：“我覺得你有妄想癥,。”
我佯裝被逗笑：“何以見得,？”
“你剛剛,，沒看房門，也沒看我,，動也不動一下,，在想什么？”
“剛剛······想起了以前和外婆度過的日子,，有些懷念吧,。”我不敢看她,，隨口說著,。
“啊，你剛剛哭鼻子了,?！彼拥纱罅搜劬Α?p> 我慌忙一摸,，臉頰上還有兩行風(fēng)干的痕跡,。我支支吾吾，“啊······或許吧,?！?p> 如果,，那晚我和你一起；如果,，我早點(diǎn)看到那封信,；如果，你沒有離開,；如果······這里在下雪,，高山之巔，風(fēng)吹過不遠(yuǎn)處的風(fēng)鈴,，抖落上面的些許積雪，叮鈴的清脆的響聲,，月老樹隨風(fēng)搖擺,，此情此景。我無法抑制眼淚,，我喜歡你,，這種意志透徹心扉，深入骨髓,。我雙手捂著臉,，熱淚濕潤了舞送的手套。
“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我都能記起她的面貌，我想起她朝我微笑,，朝我招手,，叫我的名字，感到無比的心痛,，但我找不到她,，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在乎她,，我好喜歡好喜歡她！可是···可是···”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毫不保留的哭泣,，死死捂住自己的臉。
“我到底該怎么做,？我還能怎么做······”我抽抽嗒嗒,，已經(jīng)有點(diǎn)聽不清。
寒風(fēng)風(fēng)干了我臉上滾燙的淚,，我感覺到水子的手環(huán)繞在我的腰間和她溫?zé)岬膽驯?，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著我,。
周圍闊葉樹的葉子緩緩下墜,，在空中華麗地翻轉(zhuǎn)，落到我頭頂,。
我眼里泛起異樣的光芒,，輕輕回抱住水子。她急促的呼吸和躍動的心在給予我溫暖,，在飄著雪的山頂閃耀著兩顆心,。
緊抱著水子的手緩緩松開，枯葉也從我頭上抖落下來,。我紅腫著眼睛看著水子,，水子也認(rèn)真地看著我，都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你哭鼻子的樣子,，好好笑?！彼勇冻鰞尚袧嵃椎难例X,。
“有嗎？有嗎,？”
“欸,，真的嗎？”
“哈哈哈,，騙你的啦,。對了，我們?nèi)テ砀０?，那顆是月老樹吧,？”
水子拉著我的手小跑了過去。
蟠虬的古樹,，上面系著數(shù)不清的絲帶,，一條一條，都是有情人的見證,。水子在樹下取絲帶,，踮起腳，卻怎么也夠不到,。
我在后面噗嗤一笑,。水子轉(zhuǎn)過身惡狠狠地朝我翻白眼，氣鼓鼓地走到旁邊,，道：“你來,！”
我抬起頭找了找,，伸手解下兩張空白的，一張遞給了水子,。她瞪我一眼,，奪了過去，幾秒鐘后她又看向我,，“?。」P呢,？沒筆怎么寫啊,。你帶了嗎？”
我猛然想起,，“你等下,。”開始在兜里翻筆,。
水子來了精神，“還真有的呀,？”
“我也不知道···因為要來這里爬山所以我有提前想起帶筆的···衣服···褲子···夾層···?。≌业搅?！喏,，你先寫吧?！蔽覐挠鸾q服內(nèi)包里摸出一只筆,。
水子接過筆，想了好一陣,，然后對我說：“你不許偷看,。”
“怎么會,，我不偷看,。”
“走遠(yuǎn)點(diǎn),?！?p> 我往后退一步。
“再走遠(yuǎn)點(diǎn),！”水子不放心地盯盯我,，轉(zhuǎn)過身去。
我看著滿樹萬千的絲帶,，十幾年過去了依然牢固地傍著枝干,，而當(dāng)年在這里留下絲帶的年輕人,，亦或者是中年人和老人，他們的愛,，是否也像他們捆上的絲帶一樣堅固呢,？
“喂！我寫好了,！”水子對我揮揮手,，“該你啦?！?p> 我很快就寫完了,，抬頭正撞上水子的目光。我笑,，“你想干嘛呢,？”
水子吞吞吐吐，“哪有,！我······隨便看看,，隨便看看?！?p> 我理理紅絲帶,，說：“要我?guī)湍銙焐先幔俊?p> 水子瞪大眼睛,，一臉嫌棄,，“才不要！”
“夠高的話,，的確是可以自己掛上去的,。”我把我的那根系上去,，穩(wěn)穩(wěn)地綁緊,。
水子咬咬嘴唇，不服氣到,，“那你,，那你，幫我掛吧······不能偷看,！”
“當(dāng)然,！”
“千萬不能偷看！”
“絕不偷看,！”
我把水子的那張系在不遠(yuǎn)處,，兩人的心愿在風(fēng)中慢慢搖曳。
“嗯······好香??！”水子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氣,。
“烤紅薯！”我一驚,，拉住水子的手,，繞過寺廟，來到一戶庭院前,，轉(zhuǎn)眼便看見香味的來源,。
“高爺爺！”我一臉驚奇,。
“你是······小晨,！你在這里干什么？”高爺爺也很吃驚,。
“我和朋友,，來這玩?！?p> 高爺爺看看我,，又看看和我牽著手的水子，似乎心領(lǐng)神會,。
“倒是爺爺來著干嘛,？”
他往火爐里添了一把柴，“老啦,，指不定哪天就沒了,，放不下住了幾十年的的院子,，上來住幾天,。”
“好香??！爺爺，您是在烤紅薯嗎,？”我和水子才意識到還沒吃午飯,，饑餓感油然而生。
“還沒吃午飯,？”
“嗯!”我和水子異口同聲,。
高爺爺起身給我們端了兩把凳子，又從火爐里掏出兩個紅薯,，仔細(xì)瞅了瞅,，點(diǎn)點(diǎn)頭，遞給我們兩個,。
我和水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脫下手套,，接過來不小心燙著手。
高爺爺呵呵笑著,，“剛出爐的,，能不燙嗎？”起身倒了兩杯水,。
“你外婆最近還好嗎,？”高爺爺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時翻看著火爐,。
“嗯······還好啦,，身體也很好?！?p> “以前你們婆孫倆上廟會總要在我這里買兩個,。”
“爺爺以前是在廟會上賣烤紅薯的嗎,？”水子插話進(jìn)來,。
“嗯，也只有廟會那幾天才出售啊,?！备郀敔斂粗馉t，有些許懷念,。
“我聽林晨說爺爺是這里烤紅薯最好吃的,！”水子吹了吹發(fā)燙的手。
“哦,，小晨啊,，這孩子以前最喜歡吃我烤的紅薯了?！?p> “不過爺爺烤的紅薯真的很好吃呢,。”
······
高爺爺抽了一口煙,，把最后一個紅薯扳成兩半,，遞給我和水子，他看著我倆,，思緒不知飄去了哪里,，“待會吃完了，跟我一起下山吧,，冬天里天黑得早,。”
“嗯?！?p> 高爺爺收拾完屋子,，深深地望了一眼，帶著我們往山下走,，卻是一條連我也不知道的小路,。下坡比上坡好走多了，水子也能勉強(qiáng)走下山
出了山門便是大道,，現(xiàn)代化的氣息撲面而來,，身后是高聳的長谷山?？粗w馳而過得汽車,，不免有些空虛。人類本能地親近原始與自然,。
水子和我們不順路,，朝反方向走了，高爺爺也在一段路后與我分別,，“替我向你奶奶問好,。”我答應(yīng)下來,，在岔路口與他分別,。
獨(dú)自走在泊油路上，幾乎見不到人,，天色果然暗了下來,，盡管才4點(diǎn)多。
“這就是冬天吧,?！蔽业皖^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