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眾人竟沒有一個再敢上前,。阿飛和鐵傳甲不禁對望一眼,,心里都清楚,,這些人也不過暫時被李尋歡未出手的飛刀所懾,,不愿做出頭鳥第一個送死,。以他們?nèi)酥?,斷然不是對方十幾個人的對手,,現(xiàn)在的一時僵持,,畢竟不是辦法,。
兩邊正這么猶豫著,只覺日頭漸高,,曬得身上幾乎滲出汗來,。而近在咫尺的梅林間,似也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
忽聽“鐺啷”一聲,,不知是誰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站在前頭的趙正義心里一驚,,急忙看了一眼李尋歡,,見飛刀還在他手上,再看阿飛和鐵傳甲也并未少動,,又不敢回頭,,這片刻工夫又聽到叮鐺幾聲,竟是身后眾人的刀劍紛紛落地,。趙正義驚駭之余,,只覺得渾身突然無力,膝蓋一軟,,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他這一倒下方才看清,身后的一干人等,也都已和他一樣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李尋歡,你好卑鄙,!”趙正義不禁大罵道,,“你竟然用毒!”
然而他費盡力氣轉(zhuǎn)過頭去,,卻恰好見到李尋歡的飛刀和阿飛的長劍一起滑落,,而他們緩緩坐倒時,臉上也都是一片驚愕,。
從兩撥人準備動手就躲到一旁的林仙兒,,自然也不能幸免。她倒下時的身姿,,還是那么嫵媚委婉,,輕柔得像一片白云。只可惜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有心思欣賞她,。
“妙……妙郎中,!”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出來,“一定是那梅二先生,!他跟李尋歡他們是一伙的,!”
趙正義心里頓時一片冰涼。早聽說“七妙人”中的“妙郎中”善于用毒,,像這樣不動聲色,,就將數(shù)十人都迷倒,當然是梅二先生的拿手好戲,。那梅二先生既然和李尋歡交好,,顯然是沖著自己這一伙人來的了。
眾人中一有人出聲,,旁人立刻響應起來,,紛紛不住口地痛罵,仿佛要逼得那幕后黑手梅二先生現(xiàn)身,。但聽到梅林中那一串腳步聲傳來,,竟又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從梅林小徑上迤迤然走來的,,是三個窈窕曼妙的身影,。前面兩個約莫二十出頭,一式的桃心髻,,天青色比甲長裙,,清雅秀麗,見之令人忘俗。眾人看見這兩人,,不由得都是一愣,,想不到梅氏莊上還有這樣的好女子。
那其中一個銀盆臉的似乎年紀長些,,微微一頷首,,另一個瓜子臉的女子便走到李尋歡等人跟前,取出一個小瓷瓶來,,倒出丸藥給三人服下,,又往林仙兒處望了一眼,似有猶豫之色,。那銀盆臉的便回頭道:“姑娘,,仙兒姑娘也在這里呢?!?p> 眾人依稀覺得一陣眩目,原來是那第三個女子走近前來,。先前他們已覺得那兩個青衣女子是人間絕色,,連站在林仙兒這“武林第一美人”旁邊,也不覺得太多遜色,,卻不想仍然是管中窺豹,、坐井觀天,更想不到天地鐘靈毓秀,,如何會集于一人之身,。
這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全身都罩在一襲大紅羽緞風氅之內(nèi),,連指尖也隱沒不見,,兜帽一直遮到額前,只露出一張素凈無比的臉龐來,。即便如此,,仍能看出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宛若謫仙下凡一般,,無風欲舉,,而那面容更如梅間白雪,晶瑩清澈,,不著纖塵,。
見她雙唇一動,似要開口說話,,眾人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只聽她道:“仙兒姐姐是我二姐姐的義妹,也就是我的姐姐,還不快救起來呢,!”
那兩個青衣女子點頭稱是,,忙著給林仙兒喂藥,將她攙扶起來,。眾人卻過了一陣,,才想到林仙兒認的干姐姐正是興云莊的龍夫人林詩音,有知曉內(nèi)情的,,更想起眼前這少女便是林詩音的堂妹,,曾在莊上養(yǎng)過病的。眼看著她遣人給李尋歡等人先解了藥性,,顯然是一路了,,原來林仙兒終究是他們一伙,所謂被梅花盜所劫,,大概也只是賊喊捉賊的戲碼罷了,。
林仙兒明知道這么一來,自己必然分說不清,,一時卻無法解釋,。眼見林黛玉過來親自挽了自己的手,只得敷衍賠笑,,又道:“我只當妹妹不是江湖人,,原來也是深藏不露,這下毒的本事竟是一等一的,。不過眼下之事多是誤會,,還請妹妹……”
黛玉不等她說完,輕笑一聲道:“可不是誤會,!我正在那邊梅林采花蕊,,打算晾干了泡茶用的,誰知這兩個丫頭不小心,,怎么就把那‘神仙醉’給漏出來了,!要不是我最近正練著制解藥,剛好制出了兩瓶子,,只怕要委屈姐姐了呢,!”
林仙兒一驚,脫口道:“神仙醉,?那不是……不是‘千面公子’王憐花的獨門迷藥么,?”
黛玉“啊”了一聲,忙掩了口笑道:“姐姐聽錯了,,我何嘗說什么神仙醉來著,?”說著便招呼那兩個丫頭道,,“紫鵑,雪雁,,我們不要在這里礙人家的事,,趕緊回去罷!”
林仙兒眼見她喬張作致,,其實就是來助了李尋歡等一臂之力,,又把自己硬栽到這一伙,又因忌憚著王憐花,,不敢深得罪了她,,只得笑道:“妹妹既有解藥,還請大發(fā)慈悲,,給趙大爺諸位也解了毒吧,!”
黛玉早轉(zhuǎn)了身,又扭頭淡淡一笑,,道:“瞧姐姐說的,,我可不是觀世音菩薩,哪有那么高深的法力,!想來這些位爺們趕來莊上罵人,,喊了半日,也都有些累了,,歇上一兩個時辰自然就好了?!?p> 聽她這么說,,眾人連林仙兒哪還不知道就是她下的迷藥,只不過藥效有限,,過一陣自會解除,。但李尋歡等人已恢復如常,自己這群人無異于束手待斃,,不由得都焦急起來,。
趙正義率先叫道:“這位姑娘,你……你可是王憐花前輩的弟子么,?聽聞王前輩早已遠隱海外,,不再管江湖中事,姑娘貿(mào)然插手,,難道不怕王前輩怪罪,?”
黛玉腳步一頓,忙皺了眉道:“什……什么王前輩,,什么弟子,,這位大爺可不要亂說,,我是擔待不起的!”她似乎當真有些緊張起來,,一雙秋水眼左顧右盼,,像在找尋什么人,猛地盯在李尋歡身上,,指著他道,,“表兄可以作證,我從來沒見過什么王前輩,!”
李尋歡緩緩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不錯,我可以作證,。我這位表妹長于侯門繡戶,,怎么會與昔日的‘千面公子’扯上什么干系?”
他兩個當著眾人的面一搭一唱,,林仙兒有心的人,,早知道是故意揉搓眾人,叫他們不敢再來找麻煩,,但心中也不禁疑惑,。她從林詩音口中探知,這位堂妹不過是普通大家閨秀,,與江湖絲毫無涉的,,如何會多出個“王憐花傳人”的身份?又見黛玉雖然口齒伶俐,,卻掩不住神色中的慌張,,說不定還是第一次攪進這江湖之事。只是多想一層,,這黛玉又不是莽撞的人,,嚇得如此還要來強出頭,難說身后是否有個招惹不得的靠山——不是王憐花回返中原,,又還能是哪一個,?
思量得定,忙趕在趙正義等人又要開口之前道:“我這妹妹從不說謊,,既說是不認識王前輩,,就真的是不認識。她說趙大爺各位的迷藥一兩個時辰便解,,想必李大哥也不會在此時出手的,。”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地往阿飛身邊靠了靠,,又道,,“這本就是一場誤會,你……你也不要計較了,,好么,?”
那阿飛近日來對她頗為迷戀,自是不會說半個不字,。倒是鐵傳甲似有不平之色,,只礙著李尋歡,把要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一轉(zhuǎn)頭見黛玉三人早走了出去,,忙叫道:“姑……姑娘!”
黛玉聞聲駐足,,卻不回頭,,只紫鵑轉(zhuǎn)身問道:“鐵大哥還有什么吩咐?”
鐵傳甲和她眼神一對,,立刻垂下眼,,撓著頭道:“這、這幫人……姑娘就這么放過了,?倘若他們再來找麻煩……”
雪雁這些天是和他斗嘴斗慣了的,,當即打斷道:“鐵大哥,您把我們姑娘當作什么人了,?這等上不得臺面的粗漢子,,姑娘多看一眼都是委屈,還要親手打發(fā)不成,?鐵大哥要是有善心,,雇幾輛車送回興云莊去,看這時辰不定趕上吃晚飯呢,!”
鐵傳甲聽這一番搶白,登時滿臉通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李尋歡卻在一旁“噗”的笑出聲來,拍著他道:“雪雁姑娘的主意不錯,?!?p> 鐵傳甲“哦”了一聲,又猶豫道:“這些人可不是善罷干休之輩……”
話沒說完,,忽覺得有人向自己一瞥,,抬眼看時卻又是紫鵑。鐵傳甲直性子的人,,雖被雪雁成天扯著吵架,,倒也不放在心上,,唯獨這紫鵑看起來沉沉穩(wěn)穩(wěn)的一個人,偶爾一發(fā)話,,立刻教人反駁不得,,心里竟有三分怕她。只聽她開口道:“敢問鐵大哥,,可知道胡蜂么,?”
鐵傳甲不由得一愣,心想這一問沒頭沒腦的,,所為何來,?順口道:“知道是知道,你……”
紫鵑一笑,,又道:“看鐵大哥這體魄,,想是胡蜂也不敢蜇罷?”
鐵傳甲干咳一聲,,道:“不瞞姑娘說,,我小時候淘氣,上樹掏蜂窩,,倒真被蜇過幾下狠的……要不是急著跳進旁邊一條小河,,只怕命都要沒了?!?p> 紫鵑點頭道:“胡蜂之毒甚是厲害,,中得多了,一次便能致命,。鐵大哥見機倒是果斷,。”
在場的人聽她抓著這個話題不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聽鐵傳甲道:“不過就被蜇了那幾下,也疼了我將近半個月,,后來見了蜜蜂,,都遠遠的躲著走了?!?p> 紫鵑笑道:“那便是了,。要知道這胡蜂之毒有時會積于體內(nèi),雖然人外表看著無事,,一旦再次被胡蜂蜇了,,激起舊毒來,發(fā)作比頭一次還要厲害十倍,,甚至于有人因此送了性命呢,!”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不由得都打了個顫,這才明白她話中用意,。偏那鐵傳甲還追問道:“姑娘是說,,方才那‘神仙醉’……”
紫鵑仍是不動聲色,淡淡道:“鐵大哥中了那一點神仙醉,,又馬上服了解藥,,對身子是無礙的。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手頭緊,,沒有多余的解藥給別的爺們,,也沒什么損害。左右我們早被姑娘教訓過了,,這打翻藥瓶,、將神仙醉漏了出來的事,今后是不會再犯的,。就算萬中有一,、泄漏了一點半點,如何見得今日在場的爺們就趕巧又碰上呢,?——總歸請各位放心就是,。”
眾人這回心里倒一塊石頭落地,,情知就是她們留的后手,,免得今日在場之人再來攪擾。想到昔日那王憐花的手段和為人,,倒真像他能干出來的事,。此時滿心皆是忌憚,也不管藥性解了多少,,能爬起來的全都拼命爬起來,,二話不說,踉踉蹌蹌向外就跑,,一時間走了個干干凈凈,。
鐵傳甲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大笑,,朗聲道:“三言兩語嚇退群梟,姑娘真是好手段,!鐵某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