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蓼菀汀天已黑透，寧起一路護(hù)送,，即使是精力充沛的少年，待回到了芙蓉樓,，面上也有六七分的疲憊。我本要讓絹兒稟了張媽媽留他吃飯,，但他言辭婉拒,，拱了拱手匆匆離去。

　　崔媽媽早差了人在偏門口候著,，我和絹兒一腳踏進(jìn)竹間居便端上了熱氣騰騰的飯食。吃完洗漱罷便呼呼睡下,。

　　過了長至節(jié)1,，廖天均帶著薛欽姍姍來到蓼菀汀。而我們事先早已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我貌美如花又天真活潑,，女孩子家的玩意從不拿來和他說，沒事掏出我從翠墨那里繳獲的匕`首和他聊聊冷兵器知識,，他大有伯牙子期相遇之感,。自此，他幾乎隔幾日就烏蓬輕櫓一人劃著小船來找我玩,，每次都帶上淘弄的各式好玩的武器和武功秘籍,。絹兒在一旁隨侍時,，常被舞的呼呼作響的長槍短棍嚇得面色蒼白直翻白眼，而我笑瞇瞇地在一旁用四十五度崇拜的眼神看著薛欽,。他少年心性,，大約覺得我是這世上最懂他的女子，比那些為了給他當(dāng)填`房丫頭每天爭粉奪脂的女人好太多,。而我看著日漸被他用各式武器和功夫秘籍堆滿的倉庫不禁陷入了沉思,，其實我更愛珍玩珠寶金銀玉器，綾羅綢緞字畫古籍也不錯,，可惜這小子二十四K金純直男,，大約是無法懂我未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的焦慮。

　　有時我會去倉庫翻一翻他送來的東西,。他送來的一堆東西里面,，有一個非常精巧的機(jī)弩，只有巴掌大小,，但威力無窮,，隔三丈遠(yuǎn)一只十公分的小箭輕輕一扣便盡數(shù)沒入樹干之中，本朝雖禁止機(jī)弩武`器流通,，但這個機(jī)弩很小,，是被當(dāng)做玩具在市上販賣的，只是我手上這只明顯被精通武器的人改裝過,，不僅威力巨大,，且可三發(fā)連射。有時無聊了,，我會拿出這個小機(jī)弩來在竹林練練準(zhǔn)頭,。還有一只類似手刺的小匕`首，寒光隱隱,，比翠墨那只更輕巧趁手,，我便帶在了身上。至于那些五花八門的秘籍,，字還是那些字,，但是合在一起竟然完全看不懂，各別有圖的,，也是看得一知半解,。想來是這些武功超群的人都是被`逼著寫的這些秘籍吧，大約也是不想讓別人把自己的絕活學(xué)了去,。

　　自從薛欽成了蓼菀汀的?？秃螅嵫跃蜎]有再出現(xiàn)過,，送信的人也換了一個臉生的少年,，自稱是江口客棧的雜工,，但行`事間與廖天均頗有默契。李廣安上次一別,，除了初一十五會派人接我到青山寺探望靜虛,，我們之間似乎再無交集，連裴言送來的消息中也不再提他,。很快到了年節(jié)前,，艾蓮搬入了蓼菀汀新居蔓香徑，她時常來我這里走動,，但我不欲再徒惹更多的人進(jìn)入我這趟渾水中,，便對她淡淡地不太搭理，反倒是繡雯,，對她格外上心,，打聽了不少她的八卦給我聽。

　　艾蓮本姓趙,，原是龍鳳店老板彭香玉的相好——漕幫頭子趙天柱的遠(yuǎn)房侄女,。她母親生她難產(chǎn)去世，老爹跟著趙天柱刀頭舔血,，也早早在她年紀(jì)尚幼時見了閻`王,，趙天柱便把她交給彭香玉一直帶大。艾蓮言語中對彭香玉感激良多,，以母親稱呼,。我不禁深思，如果這是我女兒,，大概會被我打死算完,。彭香玉雖耽入風(fēng)塵，但確是女中豪客,，龍鳳店經(jīng)營紅粉生意,，十歲以下的囡不買，十歲以上的,，自己不點(diǎn)頭吃這碗飯,，彭掌柜也絕不強(qiáng)買。她從未打算拿艾蓮來掙錢,，自小就如親女兒般養(yǎng)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原本也給她安排了一門不錯的親事,，是漕幫一個頗有前途又帥氣的小頭目，但是這小女孩不知為什么,，就是不走彭香玉為她安排的康莊大道,，非要蹚水過河,，在這紅粉骷髏窩里討生活，和葉嬤嬤談價錢的時候,，彭掌柜親自出馬為艾蓮最后爭取一點(diǎn)主動,，也算是盡了一場母女緣分。據(jù)繡雯說,，那天場面也是不好看,，彭掌柜為艾蓮盡完心，一干人簽契按印后,，艾蓮抱著她腿哭號不停,，似是萬般不舍，彭掌柜雖未落淚,，但面色哀戚,，胸臆間也是浪潮翻涌，最后一句話也沒說,，扳`開艾蓮的手,，徑直帶人走了。我不禁唏噓,，教養(yǎng)女兒就是這般,，女大半點(diǎn)不由娘啊。

　　這日過了午,，冬日的太陽暖烘烘地,，薛地主家的小兒子又偷偷來了。他身邊帶著一個面熟的人,，正是我第一日登臺接待的祁賀,。祁賀看我素臉簡襖，臉上吃了一驚,。我也心頭一震,，我妝前妝后差這么多嗎？

　　“蘇姑娘,?！逼钯R給我見了一禮，我頷首回禮,。

　　“這倒巧了,，你們見過？”薛欽十分好奇,。

　　“賢郎不好風(fēng)雅,，自是不知這蘇綺姑娘大名。不才有幸與蘇姑娘見過一面，頗難忘懷,?！?p>　　我抬眼看他，他似是有點(diǎn)不好意思,，躲開了我的眼神,。也是，被我灌地橫著被抬了出去,，是怪沒面子的,。

　　薛欽很有興味地看著祁賀，似要追問,。

　　我忙解圍道：“祁公子是這蓼菀汀初開門的貴客,，我書字匾剛現(xiàn)時，他同薛通直來為我賀過,?！?p>　　薛欽皺皺眉頭：“好你個祁賀，和薛鍇那廝什么時候混做一團(tuán)的,。我娘最煩祁家子弟和那紈绔一塊頑鬧,，你倒好，跟著他到處亂跑,?！?p>　　祁賀連連擺手，像個小孩子似地?fù)现^：“小叔叔,，你莫要和姑奶奶說這事,，那日薛表叔他學(xué)中叫人提了我出來，說是去一處妙處,，誰知恍恍惚惚就和他來了青溪河,，他也是叫我為他做對子才帶我來的，那日我可沒做壞事,，我和表叔讓蘇姑娘用酒橫著抬出來的,，第二日回家，就吃了一頓板子呢,?！?p>　　我捂嘴噗嗤一笑，這祁賀,，自己一股腦全說了,，一頓板子還不長記性，一個學(xué)生娃娃不好好讀書,，和薛欽又來這是非地瞎胡鬧,。

　　看我笑了,，兩人遂哈哈哈說笑了一陣。招呼他們坐到了風(fēng)亭,，我讓絹兒叫了琴女在一旁淡淡撫些琴音，我陪著他們暖茶說話,。這哥倆,，誒，不對,，是叔侄倆似是許久不見,，嘰嘰喳喳聊個不停。

　　我正在一旁側(cè)耳靜聽他們薛家的八卦,，祁賀突然轉(zhuǎn)頭問向我：“蘇姑娘現(xiàn)下卸匾歸寧,，原不知是哪家公子好福氣入得了姑娘的法眼，誰知竟是賢郎拔了頭籌,?！?p>　　薛欽愣了一下，我讀懂了他內(nèi)心活動,，什么籌,？頭什么？

　　我淡淡一笑,，端起邊爐熱熱的茶壺,，給他倆添盞。

　　“祁公子莫要向賢郎說這些,，他最是純良善和,，奴家并未與他有這風(fēng)月場上的交道，只是單純一心歡喜他,?！?p>　　祁賀一聽此言，忽然間不知作何說頭,。

　　而薛欽更是面色上情感涌動,。我和他交往也有月余，他是個木的,，對我的喜歡全放在臉上,，但卻不是個會調(diào)`情的主。我也從來都是淡淡的,，只應(yīng)和他,，從未說過這樣的話，畢竟欺騙純情男孩子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誰知我壺還未放下,，薛欽小朋友就激動地握住了我的手,。

　　“綺兒，我……也是歡喜你,，我從青山寺第一眼見到你就歡喜你了,，我本以為自己遇上了精怪，恍惚了好久,，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誰知你竟是真的……”

　　祁賀聽到這沒前沒后的表白，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我羞澀地想要抽開手,，薛欽的手勁還挺大，攥著我不松手,，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表白的話,，氣氛一時尷尬到極點(diǎn)。

　　祁賀嗯嗯地咳嗽兩聲,，打斷薛欽,，舉盞喝茶，吸得茶盞嘖嘖作響,。

　　祁賀的咳嗽完全沒有打斷薛欽的思路,，他一眼都沒看向一旁的巨大電燈泡祁賀，繼續(xù)說著：“……你與那些女子都不同,，我從未見過你這般溫柔但毅勇的女子,，我每天都似有和你說不完的話，我……每天都想和你一道……我想要……和你永遠(yuǎn)在一道像這樣有說不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