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嘩啦啦。
炒完菜的王滕,擰開水龍頭,,沖洗著滿是油污的雙手。
他瞟了眼那位從進(jìn)門開始就傻站著不說話的少女,,搖頭嘆息。
現(xiàn)在可是午夜零點啊,。
女孩套著一件臟兮兮的露肩紗裙,,裹著絲襪的長腿雖然不算裸足,但鞋子都沒穿,,就這么失魂落魄地闖了進(jìn)來,,身上還滴答著雨水。
從她嬌小的身高和稚嫩的容貌判斷,,這孩子最多只有十五六歲,。
齊耳的颯爽短發(fā),還染成了灰不灰白不白的“奶奶灰”,,一看就是個學(xué)壞的小太妹,。
估計是街對面外國語學(xué)校的高中生。
那所寄宿學(xué)校的學(xué)風(fēng)極差,,幾乎每天深夜都會有一大群學(xué)渣翻墻溜出來,,什么組隊開黑泡網(wǎng)吧打游戲、早戀小情侶趁機(jī)幽會等等,,肆意揮灑青春,。
等他們玩累了,大概率會跑到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一些夜宵和早餐回去填肚子,。
王滕雖然開店沒多久,但也遇到過好幾波了,,見怪不怪,。
至于眼前這個丟了魂兒的少女……
他用腳指頭都能猜到,肯定是和男同學(xué)吵架鬧別扭的小女生??!
作為一個沒有嘗過早戀禁果,但卻見過人家早戀,,并且做了多次僚機(jī)和電燈泡的過來人,。
王滕太懂了。
他沒有多嘴去關(guān)心對方的隱私,,只是默默地感慨現(xiàn)在的零零后年輕人真會玩,,隨手摸來遙控器,將餐館空調(diào)吹出的暖風(fēng)調(diào)高了點溫度,。
‘那是…純凈水,?這水質(zhì),最起碼是A級的,!他竟然就這么用來洗手了,?!’
'這些烹飪工具,,都是古董,?沒錯!那個方方正正的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微波爐,,我們近代歷史書插畫上有,!'
'哧,魚…好香的魚,,它居然只有一雙眼睛,,它的肉,居然是白的…末日后真的還存在這么精致小巧的魚嗎,?'
'這座餐館好古怪……'
'這個男人好香…哦不,,好英俊……'
蘇歆瑤宕機(jī)的腦瓜子嗡嗡的,瞪大的美眸里滿是震撼,。
但已經(jīng)被香味撩撥起的食欲,,讓她來不及多想。
挨餓多天的少女,,現(xiàn)在,,眼里只有盤子里那尾“外焦里嫩”的糖醋鯉魚!
從小啃著壓縮餅干和營養(yǎng)棒長大的她,,哪怕是在夢中,,都沒見過這么誘人的美食!
光是聞著那股子酸甜味兒,,就能讓人狂吞口水……
“果然,,是被魚香吸引過來的?!?p> 王滕看到少女緊盯著熱乎的糖醋魚,,啞然失笑,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些天,,他經(jīng)常會在深夜練習(xí)廚藝,餐館內(nèi)自然擺滿了很多不能給正??腿顺缘脑囼灢穗?。
陽城這座繁華的一線大都市,午夜的街頭,,少不了一些夢醒夢碎的追夢人,。
他們有的是饑腸轆轆的破產(chǎn)流浪漢,有的是身無分文的外地人,,有的是捶胸頓足的戒賭老哥,,但更多的,是因為各種難處不想太早回家的中年社畜……
無一例外,,這些人的愁容里總有許多故事,,也想找個地方傾訴。
每當(dāng)這些愁容滿面的客人,,首次深夜光顧自家中餐館的時候……
王滕總會一言不發(fā)地將當(dāng)晚自己最滿意的新菜,,輕輕放到他們面前,鼓掌恭喜他們成為本店的第六百六十六位幸運顧客,,獲得了一次吃霸王餐的任性獎勵,。
順便,再以詢問感想為切入點,,聽聽他們對新菜的評價和建議,。
如果對方就餐的過程中還愿意訴說故事,年輕的店長,,也會很樂意地照單全收,,閑來無事陪他們聊聊天。
王滕有兩份筆記本,,一本記錄食譜廚藝,,一本記錄深夜瑣事。
這是他們老王家的傳統(tǒng)了,。
最早是從爺爺年輕那時開始的,。
老頭子平生最自豪的吹噓,便是掌勺一輩子,,攢下了幾大箱發(fā)霉的筆記,。
王滕在老人病床前發(fā)誓要接過來的“金字招牌”,,其實也就是這份不值錢,甚至還要虧錢的破爛規(guī)矩,。
他最后將一碗調(diào)配好的溫?zé)後u料攪拌均勻,,澆下。
滋,!
混有酸梅皮的秘制湯汁,伴著蔥花姜片老陳醋等佐料,,流淌在金黃油炸的鯉魚脆皮上,,浸潤飽滿。
見到這一幕,。
蘇歆瑤腿都軟了,。
她也顧不上失禮和矜持,小嘴流涎道:“我……”
“你不用急著說,,我懂,。”
“天大的事,,咱們吃飽了再聊,。”
王滕擺手,,他盛滿一碗米飯遞出,,伸手指著餐桌,一個眼神就將少女的話頭給憋了回去,。
“如此貴重的食物,,給我吃,真的沒問題嗎,?”
蘇歆瑤捏著裙角坐下,,右手慌亂攥著沒有掰開的一次性筷子。
她從未使用過這種古老的餐具,,額頭流汗地尷尬搗鼓了半天,,也沒搞清楚怎么用一根木條勺飯吃……
女孩艱難地把視線從桌上那盤糖醋魚挪開,恭敬地仰望那位在后廚陰影中抱手微笑的男人,,忐忑不安地低聲道:“我身無分文,,沒有能和您交換的資源和武器了?!?p> 是啊,,自己最有價值的家當(dāng),其實就是那壺已經(jīng)倒掉的E級純凈水,,然而……
對這個神秘男人來說,,或許用來洗手都嫌臟吧,。
蘇歆瑤咽了口唾沫,見快要撞上對方恐怖的視線,,她又急忙低下頭,,不敢與這個猜不出來歷的大人物對視。
她在廢土流浪了十多年,,去過許多幸存者基地,,可從來就沒碰見過,有誰能像這個男人這么奢豪的,!
滿屋子舊時代的古董機(jī)器,,胡亂擺放。
比人命還寶貴的干凈食物,,隨手丟棄,。
這可是一個“一顆新鮮葡萄能換三車女人”的惡心時代啊,!
他究竟是誰,?
留守這座廢墟的戰(zhàn)敗軍閥?
還是一位隱姓埋名的強(qiáng)大戰(zhàn)士,?
不管怎樣,,能在這種怪物遍布的荒漠,淡定地開店做菜,,還坐擁如此多的珍貴資源,,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背后很可能掌控著一股不弱的勢力,!
蘇歆瑤冷靜下來,,越想越心驚。
“武器和資源,?”
看到少女小心翼翼的模樣,。
王滕有些無語。
這孩子是剛從網(wǎng)吧跑出來的吧,?
這精神恍惚的癮君子神態(tài),,一看就沒緩過神來,還處于通宵打游戲的修仙狀態(tài),,滿腦子的練級刷怪,。
他不禁回想起一些開心的事情。
前兩天,,有幾個同樣是陽城外國語學(xué)校的混子學(xué)生,,因為泡網(wǎng)吧花光了伙食費,就打算耍流氓,用游戲賬號里的金幣來抵消外賣錢,。
王滕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至于混小子們打包他那些黑暗料理回去,品嘗過后會不會罵娘反悔拉肚子,,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了,。
看到王滕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
蘇歆瑤嬌軀一顫,。
他…該不會是在饞我的身子吧,?!
畢竟,,自己除了這副還算稚嫩純潔的少女軀體,,也沒什么能勾起這些大人物的興趣了。
蘇歆瑤拼命吸了一口魚香,,果斷啪地一聲,將筷子放下,。
她有獨屬于自己的驕傲和底線,。
從用垃圾堆拾荒拼裝成的炸膛手槍,嚇?biāo)滥莻€妄圖凌辱自己的繼父開始,,她就在逃出故鄉(xiāng)的幸存者基地那一刻,,在開始廢土流浪前,暗自發(fā)過誓——
永遠(yuǎn)不會像那個廉價且自甘墮落的母親一樣,,出賣肉體去換取食物與庇護(hù),。
哪怕死在戰(zhàn)場上,哪怕餓得去和禿鷲搶食,,都不會,!
“先生,非常感謝您的慷慨,?!?p> 蘇歆瑤一邊吞著口水,一邊鼓起勇氣抬起小臉,,顫聲喊道:“但我不覺得自己的身子,,能抵得上這盤美食…這魚…我……不吃了?!?p> 什么鬼,。
老子長得那么帥,像勾搭小女生的變態(tài)渣男嗎,?
送你一盤菜就能聯(lián)想到食色交易,,你這小太妹的腦補(bǔ)能力,怎么比那些窮游的女文青還要成熟奔放啊,!
“免費的,,吃吧?!?p> 王滕一臉無奈,,他不是這小女孩的長輩,也懶得去說教,,嘆道:“你是本店的第六百六十六位幸運顧客,,就不收你錢了,趕緊吃完,,早點回去,。”
“這地方,,大晚上亂得很,,午夜,不是你們這些小女孩能穿成這樣出來瞎逛的時段,?!?p> “唉,想想你的老師家人,,你還年輕,,要是被一些混賬的禽獸撿尸吃了,他們得有多傷心,、多失望啊……”
蘇歆瑤聞言,,眼眶頓時濕了,熱了,。
他猜到了啊,。
不愧是來歷神秘的大人物。
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個外鄉(xiāng)人,。
還非常仁慈地勸說自己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早點回去,不要久留,。
也是,。
這片廢墟雖然荒無人煙,但一些落單的變異禽獸,,還是會冷不丁地遭遇到的,。
特別是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游蕩者”……
以自己這種簡陋的裝甲防護(hù),確實很難抵抗,,遇到就是分分鐘被圍毆分食的結(jié)果,。
“那我就不客氣了,,先謝過您的款待!”
蘇歆瑤也不是矯情的人,,確定店主沒有惡意后,,她立即用筷子勺飯,狼吞虎咽地舔吃著那盤饞人的糖醋鯉魚,。
酸甜的湯汁一入口就給舌尖帶來強(qiáng)烈的刺激,,讓她激動得夾緊雙腿,狠狠打了個爽顫,。
鮮滑的魚肉脆皮早就被烹軟炸香了,,不用像往常吃軍糧般硬啃干嚼,輕輕松松就能混著米飯和津液,,一口氣吞進(jìn)喉嚨,。
少女吃著吃著,淚,,沖出來了,。
雖然味道古怪了點,但口感卻綿軟得讓人如墜云海,,飄飄欲仙,。
酸味甜味一遍遍地像浪花奔騰,在輪番拍打自己的味蕾,,榨出口水,越吞咽,,就越開胃可口,!
咦,左腳踝怎么癢癢的,?傷口不疼了,!
這些魚肉和米飯的純凈度好高,竟然瞬間就壓制住了“惡墮病毒”,!
這頓飯的食材……是S級以上的,!
蘇歆瑤越吃越驚駭,更加猜不透這位神秘店長的來頭了,,她低著頭,,強(qiáng)忍著沖動,不敢在對方面前失禮地脫去絲襪,,查看傷勢恢復(fù)情況……
‘嗯,?’
‘這女孩什么情況,表情也太夸張了吧,,吃個飯至于抿嘴流淚嗎,?!’
‘好家伙,臉都紅透了,!’
‘是辣椒放太多了么,?’
王滕見狀,微微一愣,。
他對自己的廚藝,,還是有點逼數(shù)的。
平時做的菜,,從客人們的評價來看,,完全可以和豬食劃上等號了。
然而,。
現(xiàn)在這個女孩怎么吃得像嗑藥一樣,??
隔遠(yuǎn)了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餓死鬼投胎呢,,每一根魚骨頭都要嚼碎咽下,盤子被舔得光溜溜的,,不留半點殘渣米粒,。
身材那么嬌小,吃相卻如此兇殘,!
不到十分鐘,,就把大半個電飯鍋的米飯,一掃而空,!
魚刺兒都沒剩下一根,!
王滕夾著煙的手,微微顫抖,。
他記得自己應(yīng)該...沒在菜里下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