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中熱鬧非凡,,宮中也不太平。
以前的柔福帝姬,,現(xiàn)在的福國長公主,,不論是身份還是經(jīng)歷都很敏感,,她的下場,牽動著許多人的心,。
秦檜便是其中之一,。
雖然沒有截獲蠟丸,但也并不是沒有一點收獲,。
從他的情報渠道得知,,屢次往南宋傳遞重要情報的人,是宇文虛中,。
宇文虛中原名宇文黃中,,虛中這個名字還是宋徽宗賜的。
大觀三年(公元1109年)進士,,到了靖康年間已經(jīng)官至簽書樞密院事(國防部副部長),,位列宰執(zhí)。
宋金開戰(zhàn)之后,,宇文虛中四處奔走,,收攏潰兵,聯(lián)絡(luò)義軍,用自己的一雙腳加一張嘴,,竭盡全力為大宋積攢家底實力,,南宋朝廷最后能站穩(wěn)腳跟,宇文虛中功不可沒,。
到了建炎元年(1127年),,趙構(gòu)派宇文虛中去金國出使,被金主完顏宗翰扣留在云中(山西省大同市),,想要收為幾用,。
從秦朝開始的漢胡戰(zhàn)爭中,來自北方的胡人政權(quán),,特別熱衷于扣留漢人的使者,,留為己用,還往往委以重任,。
被扣留下的人中,,有寧死不從的如蘇武;
有半推半就的如李陵,;
有委以重任,,為胡人出生入死的如張弘范;
有屈身事胡的如趙孟頫,;
還有許許多多的兩不相幫的人,,他們只幫助胡人打別的胡人,不幫胡人打漢人,。
宇文虛中比較聰明,,他屬于虛與委蛇。
跟金國周旋的時候,,宇文虛中屢屢送出關(guān)鍵情報,,就像龍?zhí)度芤话愕母呒壧貏?wù)。
吳玠吳璘兄弟能在仙人關(guān),、和尚塬痛擊金軍,,固然離不開吳氏兄弟的扎實的軍事能力和川軍的超強戰(zhàn)斗力,但是宇文虛中把金軍的軍事部署及時傳遞給南宋官方,,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也正是堅守住了四川,南宋才得以茍延殘喘一百多年,,直到被元軍攻克川渝,。
就是這樣一位心懷故土的忠義之士,對金國的任命和賞賜來者不拒,,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金國的翰林學(xué)士,、知制誥,,兼太常卿,封河南郡國公,,“國師”,,其地位比之在宋時還要尊榮。
所以在愚忠之人眼中,,宇文虛中被當(dāng)做沒有骨氣之人,。
正是因為以往的種種忠義表現(xiàn),宇文虛中的情報才會顯得如此重要,。
馮益拼命要保護它,,趙構(gòu)無條件相信它,秦檜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它,。
這一次秦檜失敗了,。好在不是全無成果,秦檜覺得,,既然沒有截住情報,,那么消滅掉傳遞情報的人,也算大功一件,。
若是普通間諜也就罷了,,宇文虛中位高權(quán)重,所能掌握的情報無不是金國核心機密,,連他秦檜都不知道的情報,危害太大了,。
從這一點來說,,秦檜與宇文虛中倒有些相似,互為映射,。
柔福帝姬也是跟秦檜一樣逃回來的,。她若出了什么問題,對自己來說也是一個危機,。
秦檜現(xiàn)在有兩件事需要辦,,一件是去見金使,告訴他們宇文虛中的情況,,讓金主早做提防,。另一件事情是去一趟皇宮,見趙構(gòu),,試探一下官家對于南歸宋人的態(tài)度,。
……
當(dāng)秦檜到皇宮的時候,趙構(gòu)也接到了幾個情報,。
來自馮益的消息,,柔福帝姬確認(rèn)是假的,。馮益聲淚俱下地向趙構(gòu)認(rèn)錯,請求官家賜他一杯毒酒,。
來自大理寺卿何鑄的消息,,岳飛之案依然沒有進展,謀反的罪名不成立,。
來自禁軍楊沂中的消息,,臨安城內(nèi)接連發(fā)生了幾次小火災(zāi),有一次差點燒到太廟,。幸虧禁軍反應(yīng)迅速,,撲滅及時,沒有引發(fā)更大的損失,。
趙構(gòu)的處理也很有藝術(shù)性,。
先是將馮益臭罵一頓,然后輕飄飄地罰了一年俸祿,,讓馮益滾回皇城司好好辦案,。
所謂高高舉起,輕輕打下,,罵得馮益如沐春風(fēng),,喜出望外,興高采烈地滾回了皇城司,。
若是沒有這一遭主動認(rèn)錯,,等到韋太后歸國之后,假柔福帝姬事發(fā),,馮益將會被罷官,,貶出臨安城,終生不得錄用,。趙構(gòu)終歸還是念舊情,,留了他一條性命,讓他富貴平凡地了此一生,。
對于大理寺的何鑄,,趙構(gòu)并沒有表態(tài)。有些話只能跟秦檜說,,不能讓何鑄知道,。
唯有禁軍楊沂中的消息,讓趙構(gòu)犯了愁,。
此刻官家的內(nèi)心非常矛盾,。
他很想表現(xiàn)出一副親民愛民的形象,幫助百姓改善生活設(shè)施,,另一方面有覺得國家正在建設(shè)階段,,哪哪都需要錢,,實在是國庫也不寬裕。
臨安城的火災(zāi)泛濫,,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跟隨行在南下的人太多,臨安的城市建設(shè)規(guī)劃也很隨意,。
對于隨行的百姓如何安置,,官府并沒有一套完整的措施,只是大致劃定了一片區(qū)域之后,,任由百姓自行安置,。
百姓們就地取材,搭建了大片的茅草房,。
一年又一年過去,,帝國的經(jīng)濟逐漸恢復(fù),百姓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木草搭建的房子也零星地出現(xiàn)了磚瓦的身影,。
然而木頭和茅草搭建的房屋,依然占大多數(shù),。
到了秋冬季節(jié),,氣候干燥,茅草屋幾乎一點就著,。若不是有著數(shù)量龐大的禁軍隨時待命,,恐怕臨安城早就燒成了一堆灰燼。
想要克服火災(zāi)隱患,,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把木墻換成磚墻,把茅草頂換成瓦,。
簡單卻又不簡單。
臨安城內(nèi)的御街還是一條土路,,皇宮里也只有一座大殿,,哪來的那許多銀錢去改善民生。
還有一個辦法也能解燃眉之急,,那就是將城內(nèi)的棚戶區(qū)遷到城外去,。可是趙構(gòu)又不想背上不體恤百姓的惡名,。
官家與楊沂中討論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拿出個什么章程。
楊沂中說道:“官家不如將此事放在明日的朝會中議一議,,興許相公們有什么好辦法,?”
趙構(gòu)冷哼一聲:“還是算了吧,。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全都跟朕哭窮,?!?p> 楊沂中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選擇了沉默告退,。
他老早就打算讓禁軍參與到臨安的建設(shè)和宮殿的修筑之中,,但是官家對此一直沒有表態(tài)。身為聰明人的他知道,,官家自有官家的考慮,,他不宜一而再再而三地說。
可是這位官家最信任的殿帥,,見主上如此愁眉苦臉,,面對臨安的困局一直想不到解決辦法,逐漸也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哀嘆一聲,,只能讓禁軍繼續(xù)加大巡查和值守的力度,力求把火災(zāi)掐滅在萌芽之中,。
……
馮益興高采烈地回到皇城司的時候,,李申之與高世榮正在進行第三輪友好磋商。
“我念你科考在即,,不愿與你深究,。你且回家去,此事就此罷休,。你若要那鐵匠鋪子,,給你便是?!备呤罉s盡管對自己妻子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但那是自己的家事。
就算要處理柔福帝姬,,也要等他回家,,與自己的高堂商量之后,拿出個章程來,,慢慢處理,。為此他寧愿稍微做出點讓步。
今日與李申之這個紈绔在皇城司大鬧,,太有失體統(tǒng),。
誰知李申之根本不領(lǐng)情:“那鐵匠鋪子本就與我簽好了買賣協(xié)議,是你們橫插一杠子來搗亂,,怎么反倒顯得是我欠你們似的,?”
李申之從高世榮的話中聽出了妥協(xié),,便更加地有恃無恐。
高世榮氣急敗壞:“你休要猖狂,!虛知即便沒有長公主,,我高家也不是好惹的!”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高家在臨安也算是個不小的家族,,頗有點勢力,不然也不會殺出重圍娶了帝姬,。
高世榮想告誡李申之,,就算帝姬是假的,他們高家脫離了帝姬之后,,依然可以收拾李申之,,讓他趕快見好就收。
李申之冷笑一聲,,不理他,。
馮益大致了解了下雙方溝通的成果,說道:“高防御,,你可知罪,?”
高世榮狡辯道:“本官有何罪,還請馮干辦明示,?!?p> 馮益輕輕一笑,右手在案上虛虛一劃,,說道:“李申之購買鐵匠鋪,,雙方一個愿買,一個愿賣,,已經(jīng)簽訂協(xié)議,。長公主府的人半路殺出,強行截胡,,擾亂了市場秩序,,破壞了朝廷法度,可有此事,?”
你說這個罪呀?我還以為你說帝姬是假冒的,,高某知情不報呢,。
高世榮心里稍稍輕松,說道:“本官認(rèn)罰,。該怎么辦,,馮干辦拿個章程吧,。”
馮益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按說此事不該皇城司管,,但又犯不著讓你們再去臨安府衙多跑一趟。本官作保,,你且按五倍價錢賠給李申之,,此事就算罷了,你看如何,?”
高世榮心念一轉(zhuǎn),,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他現(xiàn)在只想著趕緊離開這地方,,回家趕快想想對策。既然馮益提出了和解,,條件也不甚苛刻,,答應(yīng)了便是。
五倍賠償雖然有些坑,,但這點錢在他眼中不過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就算爭,,也僅僅是為爭一口氣,,與錢財多少無關(guān)。
“本官身上未帶那許多銀錢,,不如等本官回府之后取了再送來如何,?”高世榮說罷,看了管家一眼,,說道:“他們就留在這里做人質(zhì),。”
馮益右手三指搓著沒有胡須的下巴,,說道:“人就不必留下了,,萬一有個什么好歹,本官也不好交代,。不如高防御留下一個信物,,隨后只需要派個下人將錢送來,再順便取回便是,?!?p>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結(jié)案就差最后一哆嗦。
高世榮擔(dān)心再出什么岔子,,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交給皇城司:“此玉就算直接拿去賣,,也值他五個鐵匠鋪子錢,。還請馮干辦好生保管,若是有什么閃失……”
馮益不耐煩地打斷道:“半個時辰之內(nèi),,本官保證這里無人進出,。若是超過半個時辰還不見人來,高防御好自為之吧,?!?p> 說完,馮益朝李申之使了個眼色,,回后廳去了,。
高世榮也不啰嗦,領(lǐng)著管事扭頭就走,。
李申之收到馮益的眼神,,悄默聲地跟去了后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