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宴會外皮的談判,，說了大半天,，一直說的宋國該如何如何地付出代價，還沒有說到金國該擔負怎樣的義務(wù)呢,。

　　放還二圣這種事,，還是得宋使自己提出來。

　　指望金人主動說出來還二圣,，無異于癡人說夢,。如果宋人不說，金人樂得一直裝傻不提,，等到宴會結(jié)束之后,，再等著宋人求上門來。

　　到那時候再說還二圣,，就得加錢了,。

　　趙士褭剛才被談判的階段性勝利沖昏了頭腦，竟然把這茬給忘了個干凈,。

　　而趙瑗卻終于松了口氣,，只有他的政治立場始終堅定，堅定著迎回二圣的信念,。

　　這位日后廟號為“孝宗”的皇帝,，孝敬他的便宜老爹趙構(gòu)，是他一生之中矢志不渝的信念,。哪怕是做一件他認為無比正義的事情,，都要先征詢趙構(gòu)的意見。就像他早就知道岳飛是冤死的,，但直到趙構(gòu)死了以后他才敢給岳飛平反。

　　趙構(gòu)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所以迎回二圣,，是他這次出使最主要的任務(wù)。

　　今天的宴會對于完顏宗弼來說,，是憋屈的一天,。

　　李申之屢屢給他出難題，忤逆他的意見,，偏偏還沒辦法反駁,，都快把這位金國四太子給憋出病來了,。

　　說起來也有趣，因為之前的和議條款,，都是大宋這邊需要付出的東西,。既然是從宋人手中拿東西，多少也要看一點宋人的臉色,?？珊蘧涂珊拊冢稳似桓笨薷F的臉色,，讓金人也不好意思再眾目睽睽之下使勁地剝削人家,。

　　但是現(xiàn)在，放歸二圣,，變成了從金人手里往外拿好處,，金人也可以學著哭哭窮。

　　完顏宗弼說道：“這放歸二圣是一件大事,，咱們還需要慢慢商量才是,。”

　　李申之聞言,，立馬變得義憤填膺,，直起身子指著完顏宗弼的座位說道：“都元帥這是何意？我們愿意奉大金為天下共主,，乃是大金代表上天滅掉了遼國,，還了我們一片清明的天空，大金是上天仁德的代表,，難倒都元帥不打算代表上天的仁德了嗎,？

　　“下官曾聽聞一個故事：在一個村子旁邊有一條惡蛟，他讓這個村子每年都要獻給它一個少年處女,。村子里每年都有人想要去殺掉惡蛟,，卻都被惡蛟給吃了，村民們只好每年獻祭一個少女給惡蛟,。直到有一年,，一個少年背著寶劍出發(fā)了，他找到了惡蛟的巢穴,，殺掉了惡蛟,，為民除了害。這個少年坐在惡蛟的巢穴里,，看著蛟窟里堆滿了金銀財寶,，惡蛟的臥房里還有好幾個美妙少女赤身等候，忽然間這個少年心念一動,，他的腦袋上長出了角,，身上長出了鱗片,，屁股上長出了尾巴，變成了一只惡蛟,。

　?。ㄍ例埳倌杲K變惡龍的故事，出自尼采《善惡的彼岸》中的一則故事《在緬甸尋找喬治·奧威爾》,。龍在西方是邪惡的象征,，而在中國是吉祥神物。對應(yīng)的中國神話傳說,，只有亦正亦邪的蛟,，比較貼近這則故事中的原型，是以此處改為了惡蛟,。）

　　“大遼就是原先的惡蛟,，大金乃是拯救蒼生的屠蛟少年。如今大遼還未被滅,，遠走西域成立了西遼,。惡蛟還未滅，少年就要變惡蛟了嗎,？”

　　李申之一通發(fā)言慷慨激昂,，用最激烈的語氣說出了奉承的話，說得金人貴族們激動不已,。

　　他們當初起兵造反,，的確如惡蛟故事中的少年，正是為了反抗大遼無止境的剝削,。宋使把金人吹捧成了神話傳說中的人物,，當真是會說話。

　　你能反駁宋使嗎,？反駁宋使就是否定自己,。

　　至于他們會不會變成惡蛟，當然不會,。把二圣還給人家就得了唄,。

　　宋徽宗已經(jīng)死了許多年，棺材里都只剩下一堆枯骨罷了,。至于那個韋太后,，一個年老色衰的婦人罷了，放就放了吧,。

　　宋人口中的二圣，在金人那里無非就是一堆骨頭和一個糟老太太而已,，不管是放了,，還是殺了,，沒人會在意。

　　可要照李申之的說法,，這二圣反倒成了金人手中燙手的山芋,，不放也得放了。

　　完顏宗弼被李申之這么將了一軍,，不怒反笑,，語氣輕松道：“我何曾說不放了？”

　　這意思是真的打算放還二圣了嗎,？宋使團的人心臟猛地一緊,，又激動又緊張，屏住了呼吸,，等待完顏宗弼說出交換條件,。只希望金人的要求不要太離譜就好，但凡能滿足的,，全部滿足,，不能滿足的，想想辦法也要努力地滿足,。

　　搖了搖頭,，完顏宗弼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只是二圣在我大金生活多年,，白吃白住的,，豈有這么白白放回去的道理？”

　　沒等李申之回應(yīng),，完顏宗弼抬手制止別人插話,，繼續(xù)說道：“這點銀錢對我來說本算不上什么，但是留守五國城的部落與我并不同宗,，我在這里免了你們宋國的費用,，倒顯得我一碗水端不平，著實為難,?！?p>　　經(jīng)過李申之的幾次示范，完顏宗弼也學會了哭窮,。

　　要說人類的學習能力絕對是地球所有生靈中最首屈一指,，只要是能管用的辦法，看一遍就能學會,。

　　完顏宗弼的意思也很明確,，他索要二圣的“食宿費”，并不是為自己在索要，而是替那些留守在五國城的部落要一些好處,。我完顏宗弼作為金國的領(lǐng)導(dǎo)人之一,，也要替自己的部下考慮考慮，給廣大的金國子民謀取福利,。

　　你宋使不是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數(shù)落別人,，去壓榨好處嗎？我今天也往道德制高點上一站,，看你還有什么說辭,。

　　趙士褭和趙瑗都沒有說話，微微側(cè)頭等著李申之發(fā)言,。

　　李申之沉默的時候,，這二位心中都有點著急，生怕李申之被金人給說得沒了應(yīng)對之詞,。

　　片刻之后,，李申之說道：“歲幣的銀錢和絹不能再加了，已經(jīng)到了官家給的上限,。下官便作主,，每年的歲貢再加一萬斤茶葉?！?p>　　在古代,，茶是一種神奇的保健飲品。在缺醫(yī)少藥的時代,，常飲茶的人可以避免絕大多數(shù)的腸胃疾病,，進而減少死亡率。與茶葉類似,，煙絲也具有相似的功能,。魯濱遜漂流記中，魯濱遜流落荒島患上了瘧疾,，正是干嚼煙絲才死里逃生,。

　　草原上不產(chǎn)茶，他們又需要這種神奇而又廉價的草藥來維持健康,，于是茶葉便成了漢人拿捏游牧部落的一項戰(zhàn)略物資,，甚至比鹽和鐵還要重要。

　　與之對應(yīng)的,，草原人則是拿捏著戰(zhàn)馬這種戰(zhàn)略物資,。中原養(yǎng)出來的馬大多是駑馬，干活湊合能用,，上戰(zhàn)場打仗就拉稀擺帶,。

　　于是乎,，中原漢人與游牧部落之間互相卡著對方的脖子，又急需對方的戰(zhàn)略物資,。不得已之下,，只能拿各自的戰(zhàn)略物資來交換，便形成了華夏歷史上獨有的“茶馬互市”,。

　　游牧部落每每進攻漢人之后要求開放榷場，最主要的訴求其實就是買茶葉,，而漢人的訴求則是買戰(zhàn)馬,。至于其他的一些日常用品，頂多算個填頭,。

　　所以,，李申之給出的這一萬斤茶葉，在南宋境內(nèi)不值幾個錢,，但放到金國,，就變成了戰(zhàn)略物資。其政治意義要遠大于經(jīng)濟意義,。

　　完顏宗弼對這個價碼比較滿意,，但覺得還能繼續(xù)壓榨一下，說道：“這個……有點不大夠,?！?p>　　得加錢，俺也會說,。

　　宋使這邊反倒心情一松：不就是加錢么,，早說啊。

　　李申之見狀,，只得繼續(xù)加碼：“再加一千壇胡虜血,。”

　　“唔……”這次高興的是金國的貴族們,。

　　他們剛剛聽說胡虜血這玩意在宋國就貴得嚇人,，若是千里迢迢地運到金國，價格豈不是要賣到天上去,？現(xiàn)在宋使承諾每年給金國進貢一千壇,，他們每人至少能分上幾十壇，足夠痛飲好幾頓了,。

　　加完價碼,，李申之兩手一攤，說道：“下官能加的東西全加上了,，要是再加,，下官只能把自己身上這百十斤肉送給都元帥了,。”

　　“哈哈……”

　　李申之無賴的樣子,，讓大家覺得既可憐,，又好笑。

　　完顏宗弼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道：“既然宋使這么講義氣,，那我大金斷不能當那惡蛟?！?p>　　完顏宗弼頓了頓,，豪邁地說道：“也別說二圣了，我大金就放歸你們宋國的三圣吧,！”

　　驚不驚喜,？！

　　意不意外,？,！

　　別問啥是三圣？就是你想的那個三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