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陌上歸人

　　——……——……——……

　　打開門鎖前，于詩言想著房間里一定積滿了灰塵。

　　房門打開,，房間出乎意料地干凈整潔,，窗簾緊緊的閉著。

　　于詩言走到窗前,，“呼啦”一下把窗簾拉開，耀眼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

　　于詩言緩緩地沿著客廳,、餐廳、廚房,、臥室溜達(dá)了一圈,。所有的陳設(shè)仍是她離開前的樣子，好象她只是昨天短暫的出去了一下,。

　　她打開衣帽間的門,，拉開衣柜,，所有的衣物整齊的按季節(jié)薄厚整齊陳列，包括她的和何凝的衣物,。她快步走到臥室,，一切干凈整潔，只有煙灰缸里留有幾個煙蒂,。

　　何凝仍然住在這里,？他一個人在這間屋子住了五年？

　　于詩言心神俱震,。她以為何凝會回歸家庭,，與妻兒過著幸福的生活。原來,，并不是,。

　　于詩言又走到書房，書桌前放著一疊文件和一些公司的各項數(shù)據(jù)報表,。

　　于詩言確定了,，何凝確實一個人住在她和他曾經(jīng)生活過的房子里。

　　原來,，時間并沒有使人忘記愛情,。往事愈來愈遠(yuǎn)，記憶卻愈來愈新,。

　　于詩言心疼痛的要碎成一片片,，她無法想象何凝在她離開的這五年承受著多么深重的孤獨和寂寞。

　　離別之后,，留下來的那一個總比離開的那一個更痛苦,。他留在房子里等她，他不舍得離開的原因,，只是擔(dān)心萬一有一天她回來,，她仍然會看見他。

　　她坐在書桌前,，拉開抽屜,，給何宜之準(zhǔn)備的周歲生日那天穿的鞋仍在。于詩言捧著鞋,，看到何宜之流著口水啃著自己的小拳頭,，在何凝的懷里叫“爸爸?！?p>　　何凝開心地臉上的五官擠在一起,，“宜之，再叫一聲‘爸爸’?！彼哪樕闲腋：万湴烈缬谘员?。

　　何宜之兩只小肥腿不停地亂動，肥肥的小手摸著何凝的臉,，露出四顆小門牙,，咧嘴笑著，叫著,，“爸爸,，爸爸?！?p>　　何凝一迭聲地答應(yīng)著,。

　　于嘉祐放學(xué)回來，放下書包,，跑到何宜之的小床前,，笑著說：“宜之，乖,，叫哥哥,。”

　　何宜之看見于嘉祐就興奮,，身子不停地扭動,，兩只小肥手在空中亂舞，“咯咯咯”地笑著,，要跟他玩。

　　往事如昨,。于詩言捧著那雙粉色的小鞋,，不停地把玩。

　　忽覺脖子后面麻癢,，耳畔傳來白鴿般咕咕笑聲,。

　　她柔聲地輕輕地叫，“宜之,?！?p>　　何宜之口中呢喃著撲到于詩言的懷里。于詩言一顆心忽然踏實,，滿足,，抱著她軟軟的，小小的,，溫暖的身體,，“宜之，媽媽想念你，你想媽媽了嗎,？”

　　“詩言,，詩言?！?p>　　于詩言掙扎一下,。

　　“醒醒，詩言,?！?p>　　于詩言好不容易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何凝的臉,。

　　窗外紅日炎炎,，原來她做了一場白日夢。

　　她怔怔地看著何凝,。奇怪,，何凝怎么知道她會來，他不可能是回來干涉她的夢的,。

　　“詩言,，你哭過，又想起宜之了,？”

　　于詩言一驚,，伸手去摸臉頰，果然,，一片濡濕,，她的確哭過。

　　何凝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著說：“詩言,，五年了，你終于回來了,?！?p>　　于詩言抬起手擦掉他臉上的淚，問：“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我今天在辦公室心神特別不寧,，心底好象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對我說，‘詩言回來了,，詩言回來了,。’”

　　“我拋下所有公事急忙回來,，看見窗簾全部拉開,。我找遍整個家,，才看見你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手里捧著宜之的鞋,?！?p>　　于詩言緊緊地抱著他，把頭靠在他的懷里,，無限地安全感流入她的胸膛,。

　　何凝同樣緊緊地抱著她，“詩言,，你的身體是熱的,，我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p>　　何凝的臉上充滿哀傷,。

　　于詩言說：“是的，何凝,，我回來了,。”

　　“詩言,，不要離開我,。”何凝的手臂用力,，于詩言覺得喘不上氣來,，“詩言，生生世世與我同在,，永不分離,。”

　　“何凝,，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然后陪我去吃飯,。”

　　“好的,，我在書房等你,。”

　　于詩言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就墜入云里霧中,。

　　何宜之小小的身體依偎在她的懷里。于詩言抱著她,，愿意陪她走完一生的路,。

　　何凝躡手躡腳地走近，只見于詩言已經(jīng)熟睡，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像正在做一個好夢,。他輕輕地用手摸了摸于詩言的臉，俯下身子,，低頭在她微笑的嘴角輕輕一吻,，望著她發(fā)了一會兒呆，重新回到書房,。

　　何凝和于詩言到達(dá)飯店的時候,，正好是用餐高峰，飯店里笑語喧嘩,，很是熱鬧,。于詩言跟在何凝的身后向早已訂好的包間走。

　　一個留著娃娃頭,，長著一雙圓圓眼睛的漂亮女子,，與他們對面錯身而過。那名女子和于詩言擦肩而過的瞬間,，盯著她的臉看,，腳下步履微微停滯，于詩言并未在意,，依舊冷著一張臉往前走,。

　　“于詩言？”那名漂亮女子遲疑地對著于詩言的背影叫,。

　　于詩言輕輕轉(zhuǎn)過身體,，疑惑地問：“請問，你是——”

　　“真得是你,。你不是離開林市了嗎,？又回來做什么？”

　　于詩言看著這名表情激動的女子,，微微皺一下眉,，說：“跟你有關(guān)系嗎？”說完,，轉(zhuǎn)身追上何凝的腳步,。

　　“你——于詩言，我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p>　　于詩言不再搭理她，任由那女子獨自發(fā)瘋,。

　　在包間坐好,，等餐期間,，何凝問：“剛才在樓道里遇見的是你的朋友？”

　　“不是,?！?p>　　“聽她的語氣和說話，跟你很熟呢,?！?p>　　“我根本不認(rèn)識她，也不記得跟她有過交集,?！?p>　　何凝不再詢問。

　　兩人吃完飯回家,。

　　夜里,，何凝問：“詩言，這次回來是計劃長住,，還是,？”

　　“我驪州購物中心的工作仍在做。嘉祐快中考了,，計劃讓他住到這里,，安心復(fù)習(xí)，你不反對吧,？”

　　“這房子本就是你的,，你在書房沒有見到房產(chǎn)過戶手續(xù)？”

　　“沒有見到,。當(dāng)初周舟給我鑰匙時,，曾提起，你告訴她,，這幢房屋的房產(chǎn)證辦在我的名下了,。”

　　何凝沒有說話,，他伸出手來,，把于詩言扯到懷里，一連串密密的吻在她的臉上,、唇上,。

　　天地間驟然靜止。

　　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于詩言伸出雙手想推開他。

　　他騰出一只手,，握住于詩言的雙手,，唇齒間含糊不清的說：“詩言,，不要拒絕我?！?p>　　于詩言掙扎著要從他的懷抱掙脫,，“何凝，我明天還要坐最早的一班火車趕回新明市去,?！?p>　　何凝根本不給她掙脫的機(jī)會，他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吻住她的唇,，不讓她說話，不讓她掙脫自己的懷抱,，“辭職吧,，我養(yǎng)你，賺得的錢不抵你付出的辛苦的十分之一,?！?p>　　“何凝，這份工作給了我自尊和信心,，跟錢無關(guān),。”

　　“詩言,，我知道我不能給你一個名份,，她是個好女人?！?p>　　“對,，我是壞女人?！?p>　　“詩言,，別說會讓自己后悔的話?！?p>　　于詩言的眼淚不期然的汩汩而下,。

　　何凝慌得用手揩拭她臉上的淚，“詩言,，每次你哭,，我會心痛，我情愿你罵我,，沖我發(fā)火,。”

　　“我跟她結(jié)婚二十多年了,，當(dāng)年我是一名窮小子,，她出身權(quán)貴家庭,，不顧家人反對嫁給我。我不能一發(fā)達(dá)就遣散糟糠之妻,?？墒牵矣龅侥?，愛上你,。我沒有辦法跟她說要離婚，我也不舍得不愛你,?！?p>　　“詩言，我知道委屈你,，讓世人認(rèn)為你是貪慕虛榮,、橫刀奪愛的女人?！?p>　　于詩言固執(zhí)地重復(fù)說,，“我明早還要上班?！?p>　　“知道了,，我明早讓承昊送你去單位，在路上你可以繼續(xù)休息,?！?p>　　何凝也很固執(zhí)。于詩言是他的失而復(fù)得,。他不會輕易放開她,。

　　五年。一千二百八十五個錐心刺骨的孤獨而寂寞的日子,，他靠回憶和思念度過一個又一個凄涼的夜,。

　　只要回到這間屋子里，于詩言的笑聲,，何宜之的笑聲,，都會清晰地在耳邊響起，所有的美好隨著歲月的流逝愈來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