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婆子和李老頭兒是六十多年的靈魂伴侶，兩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不知道鐘老婆子死后，對李老頭的心理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比預(yù)期的時間更長一些，徐維哥倆花了兩個小時才把所有想要帶走的東西確認并且打包好,。

　　若不是因為濱江市是山城,，不然濱江市全城可能都已經(jīng)沉入江里,。

　　彎曲的老式柏油馬路上面一個活物都沒有,，整個二橋頭分岔路上一片蕭索和荒涼,。

　　“哥,，你的腿不要緊吧,？”

　　“沒事兒。我們要抓緊時間,，趁著夜色，帶走李老頭,?！毙炀S在徐度的攙扶下勉強能走,，“等會兒你開車,。記住,，按照我的原計劃行事,?！?p>　　如此災(zāi)難下,，徐維做過極其周密的計劃,。早在兩個月前,，他就已經(jīng)準備了一輛摩托車，鎖死在了密封好的柴房中,。加上保存好的能源，保守能跑上千公里,。

　　風(fēng)雨交加，饑寒交迫,。兩人略顯狼狽,，來到了李老頭的雜貨鋪子外。

　　咚咚咚——

　　徐度包緊拳頭猛砸卷簾門,，金屬嘩嘩的聲響震耳欲聾,。

　　“李爺爺,，是我,，小度,，還有我哥！”

　　李老頭兒上了年紀,，耳背,。

　　咚咚咚——

　　敲了好幾下,，李老頭還是沒有來開門,。

　　“糟糕！”

　　徐維突然眉心緊皺,，忐忑不安,。李老頭兒耳朵再背,，錘了這好多下,，也該聽見了。

　　徐度也隱隱不安,。怕就怕,，李老頭兒沒有挺住鐘老婆子去世的消息,。

　　“徐度，把鎖頭砸爛,，進去,！”

　　“好,！”

　　徐度抬起路邊的大石,，奮力地砸到卷簾門鎖口上,。連續(xù)幾個回合,，很快就弄開了鎖芯,。

　　刷拉——

　　卷起大門,，雜貨鋪子里很昏暗,。兩兄弟靠著記憶,，往李老頭兒睡覺的屋子走去,。

　　“李老頭兒,，怎么不點根蠟燭啊,？”

　　“李老頭兒,，聽得到嗎？”

　　“李爺爺,，別睡了,，我和哥來接你了?！?p>　　沒有回答,，難道最壞的情況真的發(fā)生了？

　　徐維打開背包,，取出一支蠟燭,，小心翼翼地護著跳動的火苗。雜貨鋪子里頓時充滿光亮,，一切好像恢復(fù)到了平常的模樣,。

　　微光下，李老頭兒佝僂的背影映入眼簾,。他雙腿盤坐,，在距離電視機不到一尺的地上動也不動。就好像一座冰冷的木雕,，靜靜的立在那里,。

　　兄弟兩人相視一眼，吞下口水,，自覺大事不妙,。

　　“李老頭兒，別嚇唬我和小度哈，趕緊和我們一起離開濱江市,?！?p>　　徐維腳步很輕，懸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老頭兒啊李老頭兒,，你不會真的就這樣歿了,？

　　緩緩來到他的身旁,，徐維將手指遞到鼻孔前，微弱的氣息流淌過指尖,。

　　還活著,。

　　這是在，睡覺,？

　　徐維看了徐度一眼,，徐度點頭，輕輕推了推李老頭兒的肩膀：“李爺爺,，醒一醒,，是我啊，小度,?！?p>　　李老頭兒打坐的姿勢紋絲不動，氣息尚存,，但卻不睜眼,。

　　忽然之間，徐維手里的蠟燭瞬間熄滅,，一道金光從李老頭的口中噴薄而出,。這道金光在雜貨鋪子里上竄小跳，宛如一只生氣勃勃的頑皮精靈,。

　　少時間,，金光像花朵一般綻放，五顏六色的流光散布整個屋內(nèi),。徐維和徐度二人望著著奇特又絢麗的一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李老頭兒的身體也漸漸開始了變化,，他的整個人都變得模糊透明,，飄渺不定。徐度下意識的將手臂回縮,，只見李老頭兒的肩膀已經(jīng)變得和水晶一般晶瑩剔透,。

　　流光溢彩，仙氣飄然。

　　此時此刻,，李老頭兒猛然睜開雙眼,。屋子里并無空氣流動，但他的兩鬢白發(fā)卻飄飄起立,，整個人的氣質(zhì)恰似畫中的神仙,。

　　“你們來了……”

　　玉口仙音，悅耳動聽,。只是簡短四個字,，居然令徐維和徐度兩人精神抖擻。

　　這是,，仙人謫凡,？

　　“李爺爺，你在發(fā)光,！”

　　徐度滿目震驚,，眼前的李爺爺哪里是自己記憶中的李爺爺？

　　不過最無法理解的,，是徐維,。在徐維的眼里，這已經(jīng)超出了自然現(xiàn)象,。

　　難道說,？

　　“李老頭兒，你是外星人,？”

　　李老頭兒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搖頭說道：“小維,，非也,。”

　　李老頭兒站起身來,，大手一揮,，空氣中居然被生生撕出一道裂縫。裂縫之中,，藏著一方極其古樸秀美的木盒,。

　　取出木盒，李老頭兒又道：“小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們兄弟二人可稱我為仙人。你們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否像影視作品當中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

　　“仙人,？”聽此消息，徐維不敢相信,，“李老頭兒,，你怎么會是仙人？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

　　李老頭兒輕輕一笑，緩緩打開木盒,。只見木盒當中,，盛放著一顆沒有任何顏色的小球。

　　它有點兒像玻璃,，也有點兒像水珠,。兄弟二人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神恍惚,。

　　“你們看到了嗎？就是這個,，讓我成為了仙人,。”李老頭兒好似動用了法力,，小球漂浮到了他的手掌上空,，“就是這個，讓我李耳活了近三千歲,！”

　　“三千歲,！”徐度張大了嘴巴，“李爺爺,，你真的活了三千歲,？”

　　“李耳，三千歲……”

　　徐維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很快就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jié)論,。他的雙眼中布滿了不可思議，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古老時代的偉人,，驚呼道：“李老頭兒,，你，你是‘老子’,？”

　　春秋時期,，諸子百家。有一名家,，其曰“道家”,。

　　李耳點頭,。

　　“這怎么可能？這世上哪有人能活三千歲,？”

　　這是世界觀的沖擊,，科學(xué)信仰的坍塌。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下最長壽的老人,，也不過活了一百多歲罷了,。從小都接受科學(xué)教育的計算機科學(xué)畢業(yè)的徐維怎能相信這樣的事情？

　　“這又有何難呢,？”

　　李耳靠近徐維,，將這顆美麗的無色小球呈到他的眼前：“小維，你看,，這就是永生的力量,。”

　　“美否,？”

　　好美,，美不勝收?？拷^察后,，徐維居然心生欲望，下意識地張開大口,，想要貪婪地將它吞入腹中,。

　　竟然有如此魔力！

　　徐維差點兒就失去控制,，還好回過神來,。

　　“小維，你聽窗外冰冷的雨點……”

　　“是什么聲音,？”

　　徐維沉默不語,。

　　“小維，你可曾聽說歷史上,，哪個時期出現(xiàn)過一場連綿不斷四個月,，籠罩整座地球的降雨？”

　　“古生代,？中生代,？還是新生代？”李耳追問,。

　　“除了四十億年前原始海洋的形成,，就是卡尼期洪積，但這和現(xiàn)在的情況都不一樣,?！毙炀S如是說道,，“歸根結(jié)底，無論是原始海洋的形成還是三疊紀晚期的濕潤氣候,，這都是可以解釋的氣候變化,。”

　　徐維望著李耳目光如炬：“如果只是極端的氣候變化,？為什么一點兒提前的征兆就沒有,？為什么在災(zāi)難發(fā)生之后政府公示原因？”

　　“因為水循環(huán)被打破了,?！崩疃频L(fēng)輕說道，“小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徐維又陷入了沉默,。

　　李耳卻接著說道：“既然水循環(huán)可以被打破,，那為什么就不能有永生呢？”

　　“小維,，想象一下,。假如，你可以控制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的分裂,；大膽一點兒，你可以控制每一個細胞當中的每一種有機物的合成,?！?p>　　“這還不夠！”

　　“你甚至是可以控制每一種有機物分子結(jié)構(gòu)中的每一個原子,，以及每一個原子當中的每一顆質(zhì)子中子和電子……”

　　“你體內(nèi)的任何元素都受你掌控,，你就可以維持系統(tǒng)永久的平衡。因為能量已經(jīng)不需要相互轉(zhuǎn)換,，而且也不會有任何耗散,。熵不再增加，也不再減少,。你獲得了只有宇宙之主的權(quán)限,，那這樣的你，又怎會死去呢,？”

　　“小維,，你想象這樣的場景。你可以用意念,，控制身體里最微小的組成部分,。它們的結(jié)構(gòu)你可以隨意組裝,，它們的位置你可以任意擺布。包括最細微下零件,，哪怕是捉摸不定的光子……”

　　徐維愣住了,，他感到了無以復(fù)加的震撼！在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力量,！

　　“哥，你怎么了,？李爺爺說的是什么意思,？”

　　徐度聽不懂，但從哥哥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中能感受得到,，李爺爺?shù)囊幌捊o他親哥帶來了多大的心靈震撼,。

　　“永動機知道嗎？”

　　片刻之后,，徐維才回神過來,，對徐度解釋。

　　“徐度,，人類歷史上,，在沒有正確認識到熱力學(xué)定律之前，早在文藝復(fù)興時期,，就有無數(shù)人幻想過實現(xiàn)機械的永動,。”

　　“但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永動,。因為熱力學(xué)定律告訴人類,，任何形式的永動機都不可能實現(xiàn)。因為能量是耗散的,，熵是聚增的,。”

　　“簡單來講,，我和你的身體,，就可以看做一個極其精密且復(fù)雜的機器。如果名叫徐度的機器沒電了,，那我就要為徐度這臺機器充電,，就像你平時吃飯一樣。如果沒有了能量,，名為徐度的機器人就會停止工作,，所以機器需要一直供電才能運轉(zhuǎn)?！?p>　　“這就是第一類永動機不可能實現(xiàn)的原因,。只要機器在做功,，也就是運轉(zhuǎn)，就不可能達到自我平衡,。這就是能量守恒定律,。”

　　徐維繼續(xù)講解：“徐度,，你可能會問,。既然能量守恒，那我可不可以讓名為徐度的機器生產(chǎn)電能,，然后再為自己供電,，這樣不行嗎？”

　　“答案是否,，因為違背了剛才我說的熵增,。熱力學(xué)第二定律其中一種表述告訴我們，孤立的熱力學(xué)系統(tǒng)熵不會減少,?！毙炀S在思考怎么讓徐度聽懂，“你可以理解為,，能量雖然可以相互轉(zhuǎn)換,，但是每一次用掉能量之后都要產(chǎn)生一些其它的影響。所以下一次你不可能完全利用所有轉(zhuǎn)化的能量,，總有能量變得難以利用,，總有能量耗散了?！?p>　　“因此,，第二類永動機也不可能實現(xiàn)。這個叫做徐度的機器不可能自己給自己供電,，哪怕影響再小，總有一刻會終止工作,?！?p>　　徐維現(xiàn)在又看向李耳取出來的東西：“李老頭說，這顆晶瑩剔透,，能夠壞人心神的珠子,，可以讓你我的身體實現(xiàn)‘永動’，達到一種理想的平衡,。做功沒有任何損耗,，也不會對自身和外界環(huán)境產(chǎn)生任何影響?！?p>　　有些天方夜譚,，難以理解,。

　　徐度學(xué)習(xí)本來就差，他只曉得一個文藝復(fù)興,。能量守恒倒是聽得明白一些,，熱力學(xué)定律是什么他根本是聽了個一知半解。大概的意思他倒是聽得差不多了,，但是照著哥哥這么說的話,，豈不是只有絕對的靜止才能沒有任何損耗？

　　“小維,，小度,，來，吃下它,！”

　　李耳突然說話,，打斷了他們。

　　“吃,？這東西能吃嗎,？”徐度望著被一分為二的小透明珠子，質(zhì)疑問到,，“李爺爺,，你真的是歷史上那個寫下《道德經(jīng)》的老子先生？”

　　李耳并不多說,，好似在作法一般,。珠子一分為二，嗖的一聲直接跳進了兩人的喉嚨里,。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它既無味道，卻也五味雜陳,。它順著食道,，既像水一般滋潤，也像沙一樣干涸,，同時又像氣體一般在身體里擴散開來,。

　　徐維只感覺，這東西沁人心脾,。仿佛它天生就應(yīng)該屬于人體的一部分,，只是現(xiàn)在才被拿了回來。

　　“什么感覺,？”

　　“好像缺塊的拼圖終于被找回,，這個東西仿佛本來就屬于我的身體。”徐維答道,。

　　“小度,，你呢？”

　　“我沒什么感覺??？哥，你真的有這種感覺,？”徐度疑惑,。

　　“你沒有任何感覺？”

　　“是沒有感覺啊,。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就像吞了一顆沒有味道的糖？”

　　“這么明顯雜糅的感覺,，你一點兒都沒感受到,？”

　　見徐維狀，李耳示意他不必驚訝,，然后從懷里取出了一本筆記,。

　　“你們吃掉的東西就是所謂修行的本源，或者說是修煉,、修真,。總之,，神話傳說的開端與盡頭,，宇宙當中傲慢和無理的規(guī)則，一切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這本筆記里面,。”

　　“至于我,，用你們能夠理解的話來解釋,，叫身外化身?！崩疃煨煺f道,，“曾幾何時，我分出三千化身,，其中兩具化身，留在了地球,?！?p>　　“與你們朝夕相處二十多年的鐘老婆子，還是現(xiàn)在你們看到的李老頭,，都是我化身之一,?！?p>　　“好了，時日無多,，我該做的已經(jīng)做完,。風(fēng)云變幻，大世將啟,。好好帶上它,，然后活下去……”

　　話音剛落，金光突然散去,，消失不見,。徐維的那根蠟燭忽然重燃，雜貨鋪子又回到了原樣,。

　　李老頭佝僂背影依舊,，枯坐在地板上。

　　仿佛一切都是夢幻泡影,，沒有發(fā)生一般,。

　　徐維再次將兩根手指頭小心翼翼地送到李老頭兒的鼻前。

　　“沒氣了……”

　　李老頭兒死了,，但古樸的空木盒子還在,，那本筆記還在。剛剛發(fā)生的一切肯定是真實的,，李耳真的活了幾千歲,，這只是他的一道分身而已。

　　但李耳的一番話,，徐維現(xiàn)在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現(xiàn)在不宜做過多的停留,。

　　“走,！”

　　徐維沉聲一喝。兩人背著包裹,，一腳踹開了后門,，走入風(fēng)雨中去了。

　　為了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