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爾帶著安德魯來到沙灘小樹叢旁,,那里支了一個由船帆布架起的帳篷。
“換上它,?!甭聽枌⑹种械钠婆f衣物扔在沙地上,“你想上那艘船,,我可以幫你,,但是不能以一名尊貴的紳士身份上去,能上船的都是罪犯和殺人犯,,而不是紳士,。”
安德魯無奈一笑,,一邊脫身上衣服,,然后問:“那么曼德爾先生,你是以什么身份上那艘船的呢,?”
“叫我曼德爾就好,,現(xiàn)在起,你是我侄子,我是你叔叔,?!甭聽柲弥麠椌破浚靠谙抵t色的纖細麻繩,,圍在腰上就算松手,酒瓶也不會掉下去,。
在這個碼頭時常有雇傭兵來往走動,,他們的腰間也系著這種色彩鮮艷奪目的麻繩,不過他們系的都是武器,,或刀或劍,,而不是酒瓶。
這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警察局的某位資歷老,、嘴巴大的老警員跟他吹噓過服役于兵部時的故事。
“分辨顏色就能看出他是不是老兵,,繩子的顏色越鮮艷,,死在他手上的人就越多?!?p> 這是大嘴巴老警員的原話,,安德魯撇了那酒瓶一眼,心里對曼德爾保持著警惕,。
血紅色,,直接反映到鮮血上,也就是說,,曼德爾不但是名老兵,,還是一名滿手鮮血的戰(zhàn)士。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曼,、曼德爾?!卑驳卖斣囍晳T喊他的名字,。
“怎么說呢……”曼德爾掀開帳簾,瞥視安德魯,,“罪人吧,,罪人的身份?!?p> 他領著安德魯來到海灘邊,,然后往一艘小木船裝木酒桶和放滿肉食、水果的木箱,,還有幾桶清水木桶,,小船裝的滿滿當當,。
之后兩人坐上小船,滿是老繭和被炮火燙平死皮的大手拉著安德魯,,兩人坐穩(wěn)后,,他劃著船槳。
小木船就朝著那艘巴塔普商船飄過去了,,這個過程中,,安德魯仔仔細細地打量曼德爾。
這個身材健壯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粗亞麻布衣,,下穿常見黑色魚鱗褲,,凌亂略長的頭發(fā)束在腦后,胸前別著一枚胸針,。
一枚,,勾勒著魚兒繞成一圈、圍裹著中心一團幽弱火焰圖案的胸針,。
安德魯不禁多看了幾眼,,這個圖案他有些眼熟,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他現(xiàn)在的注意力全在即將登上的雙詭船上,。
小船過了淺水區(qū),逐漸靠近懸崖,,船搖晃的波動不大,,在曼德爾的掌控下,平穩(wěn)而緩慢的靠近雙詭船,。
“曼德爾來了,。”
雙詭船的詭桿上站著一名身形消瘦,,頭上綁著破舊米白色頭巾的男人,,他單手抓著詭桿,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探進口中,,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船長,曼德爾來了,?!?p> 他又喊了一聲,消瘦的身影在詭桿上轉眼消失,。
曼德爾綁好小船,,然后率先上了雙詭船,安德魯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樣,?”
清脆的女聲在兩人剛剛踏足甲板的時候響起,,這聲音中氣十足,透著一股難言的威嚴,。
“嗯,,最近碼頭上確實多了不少眼睛?!甭聽栒f著朝小木船撇頭,,“食物、朗姆酒,、清水?!?p> “這是誰,?”
令人聞風喪膽、熱辣美麗的莎倫·伊麗莎白用下巴指向安德魯,。
“我侄子,,來幫忙的,順便賺點小錢,?!甭聽柶差^示意。
安德魯會意,,抓住事先綁好的繩索,,一邊拉著小船上的物資,一邊四下打量這艘雙軌船,。
寬大的甲板隨著波浪微微搖晃,,船上大概有18-20名水手,站在女海盜身旁的獨眼男人穿著黑色海獸長風衣,,袖口有燙金紋飾,,肩上掛著黃銅流蘇。
這人應該是大副,,時刻跟在伊麗莎白身后的獨眼男人,,非常符合迷霧港口的傳聞。
雙詭船帆布,、繩索繁多復雜,,可是這艘船的水手明顯少了一半,可以判斷出,,這些水手都是經(jīng)驗老到的好手,。
莎倫高傲的下巴微微一撇,曼德爾就跟上去了,還有那名獨眼大副,,三人朝船內(nèi)的船長室走去,。
安德魯整理好物資后,抹去滿頭的汗珠,,平時通宵熬夜,,如今的體能已然下降到和那些在酒館里無病呻吟的紳士一模一樣。
而看著眼前這些被海風吹的面上干澀,,皮膚皺巴的水手們,,他感覺到自己才是弱小的那一個。
現(xiàn)在可不是自嘲的時候,,他轉動眼珠,,左右掃視,腳步緩緩朝著船倉靠近,,他想聽聽,,那個女海盜和曼德爾到底在聊些什么。
嗒,!
一名水手攔下了他,,這人的眼睛透著兇狠,盯著安德魯用低沉沙啞的嗓音說:“不準進去,,那是船長室,!”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找我叔叔,?!?p> “他會出來,而你,,現(xiàn)在給我滾回去,!”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p> 水手的手別在腰側的短刀上,刀柄上系著一條深橘色的纖細麻繩,,這一點安德魯留意到了,。
他靠著主桿下的一團漁網(wǎng)坐下,身旁不遠處就是架在護欄邊的火炮,,足有六門,,再加上船艙中的,左右上下合計24門火炮,。
這樣的火力配備僅僅是一艘商船嗎,?安德魯?shù)膽岩杉由盍恕?p> 就在這時,,主桿下的船艙突然響起了一聲虛弱的呼喊。
“給我點水吧……我們要渴死了……”
安德魯一驚,,好奇地低頭透過柵欄鐵板窺視,,借著艷陽的光,他俯身望向船艙,,那里有人在揮舞著一根藤條,,發(fā)出刺耳的抽打聲!
“給老子閉嘴,!你們這群骯臟的野蠻猴子,!”
“迪克,讓他們安靜點,,晚上還要交貨呢,!”一名水手懊惱地喊了一聲。
他抱著一瓶朗姆酒走到柵欄邊坐下,,也不去看安德魯,,一口咬開瓶塞,然后對著柵欄中向上伸著的手晃了晃酒瓶,。
“想喝嗎,?”這一聲充斥著誘惑的話語引起了呼嘯,。
“想,!”
“行行好吧,大人,!”
“求你了,!”
“哈哈哈哈?!?p> 水手大笑著高舉朗姆酒,,對著柵欄緩緩轉動手腕,酒瓶慢慢傾斜,,猩紅的酒液順著柵欄的縫隙飛灑,。
船艙中響起了沉悶的鐵鏈碰撞聲,那些渾身破爛,,面容虛弱的囚徒高舉著手,,張開干燥猩紅的舌頭,擁擠在一團爭搶飛落的酒液,。
安德魯怔怔地看著,,耳邊回蕩著那熟悉的嘿嘿笑聲,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凝視著船艙中那被光線照亮大半的男人,。
那個獰笑著揮舞藤條,,抽打簇擁成團、瘋狂爭搶酒液囚徒的男人,。
格瑞絲的養(yǎng)父,,迪克。
……
彥將背包中的壓縮餅干全部留給了格瑞絲,。
小女孩第一次吃到牛肉味的餅干時,,落下了眼淚。
她說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她一邊哽咽哭泣一邊說,。
“媽媽做的土豆湯和這個味道是一樣,她答應我會教我做的,,可是……”
彥抱住抽泣哽咽的格瑞絲,,摸著她的深棕色頭發(fā),柔聲說:“以后我來教你,,我會教你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土豆湯,。”
“真的嗎,?”格瑞絲問,。
“當然是真的?!睆┤崧暬卮?。
告別格瑞絲后,彥平復心情,,沿著市集街回到位于古泉街,,安德魯?shù)哪菞潣湮荨?p> 由于今天是星期天,休息日,,街上的人流相對擁堵,,大多都是些主婦在提著籃子買菜,年紀大點的則帶著孩子出來逛街,。
她掏出鑰匙開門走進屋內(nèi),,地毯的那股霉味立刻充斥鼻尖,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
難以想象,,一個大男人會把自己的家過成這樣,臟的像狗窩,,滿地的紙屑和文件,,還有貼著書簽隨意扔在地上的書籍。
廚房的洗碗池中堆放著小山般的鍋碗瓢盆,,她微微蹙眉,。
“不會我要當家庭主婦吧,?”彥低頭嘟囔。
來到全身鏡前端詳著自己的胸和細腰,,現(xiàn)在我可是完美無瑕的美女,,洗碗?在安德魯家,?這要是叫人看了豈不是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
她搖著頭走到桌前,,一邊否定自己的想法,一邊無意識地端起殘留面包屑的銀餐盤,,順手抓過餐刀和銀叉,。
她回到廚房的洗碗池前,套上圍裙,,抓起柔軟的海綿,,打開水龍頭開始放水,一邊搓洗,,一邊嘟囔,。
“臟、臟,、臟,!宅男真是惡心!”
她推開窗戶讓空氣貫通這件沉悶的房間,,就在這時……
“咦,?你是誰?”一聲柔和的驚呼聲響起,,引的彥抬頭直視窗外,。
一名圍著圍裙身穿橄欖綠花邊長裙的年邁女士望著她,,棕黑色的眼眸透著好奇,。
“呃,我是……我是安德魯?shù)摹睆┰囍M織語言,。
“安德魯?shù)奈椿槠迒??天哪,真是個大新聞,,他那長的跟魚紋木手杖一樣的腦子開竅了,?”老太太掩嘴驚呼。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是說關于他腦袋的形容,。”彥輕笑著揮動海綿,,一抹潔白的泡沫落在她的臉頰上,。
“哦,,真是振奮人心,我不得不說,,雖然他的腦子不太好,,但是的確是個好孩子,他幫我修過房頂,?!崩咸`放微笑,手貼心口,,“對了,,我叫羅絲,羅絲·莫蘭德,?!?p> “我叫彥,很高興認識你,,羅絲女士,。”彥學著英式腔調(diào),,同時優(yōu)雅地行了一禮,。
“彥,真是個獨特而又美麗的名字,,跟你的美貌一樣,,不過我建議你用溫水洗碗,這樣能保護你的手,?!绷_絲女士親切地提醒道。
“謝謝,,您真是太細心了,。我馬上就燒上一壺熱水……”彥正說著,就在這時……
鐺鐺,!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彥側頭望了大門一眼,旋即回頭略帶歉意地笑說:“真是抱歉,,好像有人在敲門,。”
羅絲女士擺手說:“不用在意,,你去吧,。”
彥笑著點頭,,就在她轉過身的時候,,羅絲女士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泡了茶,綠茶,,青草海采的茶葉,,你不介意、不忙的話,,可以來我家做客,。”
“當然,,女士,。”彥笑著再次行禮,,然后來到門前,,扭開黃銅門把手。
門前站著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員,,其中一名彥見過,,是在警察局負責查錄失蹤人口信息的年輕女警員。
女警員的身后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警員,,他長著一張頗為滑稽的圓臉,,厚厚的嘴唇,大大的眼珠盯著彥,。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彥小姐?!迸瘑T率先開口,。
“沒事,你是來找安德魯檢察官的嗎,?他出去了,。”彥笑著說,。
女警員和男警員聞言對視彼此一眼,,旋即女警員抬頭看向彥搖了搖頭,。
“不,,我是來找你的,彥小姐,?!?p> 彥看著兩人疑惑地問:“找我?找我做什么,?”
年輕女警員深吸一口氣,,手微微顫顫地遞出一份文件夾。
“我們查到你的信息了,,彥小姐?!?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