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來啦,?快坐快坐?!?p> 聽見動靜一回頭,,眉眼便緩緩舒展,,臉上平添了笑意,。丹唇咧開,,露出個柔情似水的笑容來,。趕緊把手中的木盒收好,,轉身招呼溫歡顏坐下,。
溫歡顏坐好,對著簾后的身影問道,,“怎么只有大姐姐一個人在收拾,?憫枝哪去了?”
簾子后面的人一邊擦手一邊揚簾,,嘴里還說著,,“她去取前幾日我換洗的衣裳去了,。”提起桌上的茶壺,,窗外爬進來的晨光不偏不倚的照在她這只豐潤白皙的手上,,如柔荑,似青蔥,。
別人看了都不忍心讓她做這些事情,,生怕有個閃失傷了這雙美手。
再說哪里能讓一個小姐做這些,?柳兒在溫歡柔剛碰到茶壺的時候,,就伸手接了過去,“大小姐,,讓婢子來罷,。”
溫歡柔自然也沒想真的去倒茶,,理了下衣服坐在溫歡顏身邊,“平日里也不覺得有什么,,這一要走,,才發(fā)現(xiàn)要帶的東西可真多?!比嘀绨?,“這次只帶了憫枝出來,人手不夠,,你瞧瞧我都動手了不是,?”
溫歡顏聽了笑著站起身來。那里溫歡柔接了柳兒遞來的茶水,,喝一口又抱怨道,,“誒呀,可累死我了,?!?p> 下一秒就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壓了兩個重物,纖細修長的手指在溫歡柔肩上緩慢輕柔的摁壓,,又癢又麻,,又痛又舒服的感覺從頸后傳來硬直上了溫歡柔的頭皮,頓時覺得渾身舒爽,。
耳畔又聽身后那人說道,,“所以呀,我就帶著柳兒來給大姐姐幫忙了不是,?”
溫歡柔也沒阻止讓,,閉上眼睛任由溫歡顏給她揉肩膀。想起這兩日下人說的閑話,嘆出一口氣,,“你呀,,說乖巧吧又總是胡鬧,說任性吧,,又能這樣的討人喜歡,。”
身后人接嘴道,,“人都是多面的嘛……”似是無意思,,又像有意提起,湊到溫歡柔耳邊低聲道,,“長姐這樣守禮的小姐,,兩日前不也吵著鬧著要偷跑出去嗎?”
“噗嗤”一聲,,被她說笑了,,溫歡柔偏頭,對著湊來她面前的額頭上奮力一點,,“笑話我呢,?”
溫歡顏笑著直了身子,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又開始捶打溫歡柔的肩膀,,“我哪兒敢啊,?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大姐姐才是個活生生的人?!?p> 知書達禮,,為天下女子表率的溫歡柔,也會有這樣小女兒家,,不管不顧,、可愛率真的一面。
這一句話像是戳到了溫歡柔某個痛處,,只見她挺直的腰板有些泄氣,,垂眸道,“說起來也怪我,,是我不好,,偏要讓你帶我出去。如今害得你又挨了家法,?!?p> 見她這樣溫歡顏開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忙安慰她,“我這惹祖母生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母親都說我是掐著日子的,,十天左右必要犯糊涂,氣上祖母一次,?!庇蓽貧g柔的手拉著,又坐了回去,,“這次也怨不得大姐姐……”
溫歡柔不知道她晚上還偷跑出去了一次,,對于她挨罰的真正緣由也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安慰自己,,拉起溫歡顏的手準備說什么,,就聽到屋外憫枝喊她。
“小姐,,你……”見到屋里還有其他人,,憫枝舉著手里的東西愣在了門口。
溫歡顏見憫枝手里東西,,心里疑惑,,“誒?那不是,?”
“我的玉佩!”溫歡柔整個人彈起,,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憫枝面前,,奪過她手里的玉佩放在胸前念叨著,“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了,。”
方才憫枝手里拿著的這不就是七皇叔的玉佩,,溫歡柔的心肝,,前幾日丟了的那個物件兒嗎?
怎么,?被找回來了嗎,?
溫歡顏也站起身,和柳兒對視一眼,。
“你是哪里找到的呀,?”溫歡柔捧著手里的玉佩,語氣里露出一副失而復得的喜悅,,背對著溫歡顏二人,,沖憫枝問道,。
這下憫枝才回過神來,“大小姐還問呢,!說出來也不怕四小姐笑話,。”對著溫歡顏行禮之后,,轉身去了簾后,,一面收拾衣服,一面回道,,“小姐前幾日卸下來的,,不小心混在衣裳里拿去洗了?!?p> 又從簾后出來,,對著溫歡柔說道,“因它日日都在身邊,,幾時換了下來倒不覺得有什么,。忽然記起它,卻不知道是自己丟到哪里去了,,聲聲喊著,、哭著說是自己弄丟了它?!笨粗鴾貧g顏,,笑道,“四小姐不知道,,我家姑娘因為這事兒可哭了好久呢,!說什么丟了玉佩不說,還連累的四妹妹挨罰,。阿彌陀佛,,我可真是個罪人?!?p> 憫枝有模有樣的學著溫歡柔的樣子,,把屋內眾人逗的又羞又笑。
“憫枝你又胡說,!”溫歡柔嗔怪她一句,,一面將玉佩系好,走到溫歡顏面前拉起她的手,,萬分愧疚的說道,,“說到底,還是連累了你,?!?p> 溫歡顏倒是滿不在意,,“我這挨罰是家常便飯的事兒,多一次少一次的不妨事,?!背槌鍪謥恚牧伺臏貧g柔腰間的玉佩,,說道,,“它找回來了就好,也不枉為它受的這次罰,?!?p> 她姐妹兩個又聊了一會子,溫歡顏提起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向溫歡柔告了辭,,領著柳兒出了院子向西邊走去。
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雨,,今天早上的天氣依舊不算太好,。天是灰蒙蒙的,密密麻麻壓滿了烏云,,使得后面的太陽竟是一點兒光亮都漏不出來,。枝繁葉茂的樹梢遮在頭上,如同一道濃綠色的屏障,,讓人覺得陰冷陰冷的,。不過空氣潮濕,深深吸上一口氣,,混著青草味道的水汽滋潤了肺腑,,渾身都透著舒爽。
“這下好了,,人家什么都沒丟,咱們自己倒是又挨罵又挨罰的,?!绷鴥盒闹杏魫灒鴾貧g顏身后走著,,一邊踢飛一個小石子,,補充道,“怎么倒霉的總是咱們呀,!”
聽到柳兒的埋怨,,溫歡顏止了步子,站在院門口回頭望了一眼,。原就冷清的院子在這陰霾天顯得更加寒冷徹骨,。一陣涼風刮過,,藕荷色的裙擺被輕輕吹起,頸后發(fā)癢,,溫歡顏縮了縮脖子,。
真冷。
“走吧,,去瞧瞧南燭,。”
“小姐怎么給他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南燭,,便是那日溫歡顏在街上就下來的男孩。
經(jīng)過這兩日的調理,,男孩已恢復了神智,,多少也能想起些東西,回答些問題,。
一日,,溫歡顏問: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答:傻蛋,。
溫歡顏實在不理解眼前這個水靈靈的小人兒,,竟然起了這么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名字。
又問:為什么,?
二蛋答:二妞,、花子、小虎他們都這么叫我,。我,,我沒有名字。他們說我傻……和奶奶一樣,。
他二人坐在樹下的陰涼里,,一大一小,一個手里擇著草藥,,一個手里握著樹杈,,相顧無言。
溫歡顏托腮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男孩,,他已將身上的污垢洗凈,,換上了土灰色的小海青服?;謴土松裰堑难劬苁敲髁领`動,,長年風吹日曬的小臉雖不嫩白水潤但是顏色健康,薄薄的小嘴正嘟著,。似乎是不太適應頭上兩個用繩子綁好的總角,,正低著頭用兩只小手拽上面的帶子,。
眼看頭上兩側被挽的端端正正的發(fā)鬏就要被他扯亂,溫歡顏問道:是太緊了嗎,?我?guī)湍闼伞?p> 還問說完,,傻蛋就一臉無辜地將發(fā)帶遞到她面前。
溫歡顏直了身子,,招呼他背坐自己,,把發(fā)帶放在膝頭,攏起二蛋齊耳的短發(fā),,小心輕柔的盤到發(fā)頂,,語氣里無一點兒厭煩:那我?guī)湍惚P起來罷。對啦,,我?guī)湍闫饌€新名字好不好,?
正好傻蛋也不喜歡這個名字,便點點頭,。
起什么好呢,?
目光一瞥,掃到了竹篩里曬好的草藥,。
酸澀,,性平。
頭上的發(fā)髻也已梳好,,緩緩一笑:南燭,,叫南燭好不好?
柳兒按著自己的理解又問道,,“南燭,?南邊的燭火?”
被柳兒一問,,溫歡顏回了思緒,,“是草藥的名字啦?!毙?,“不好聽嗎?”
邊說邊提起步子往前走,,轉過墻角,視野變得開闊亮堂,。行色匆忙,、來回穿梭的人在溫歡顏眼前掠過。有手里提著東西的,、懷里護著盒子的,、低頭捧著托盤的,,這些都是收拾回府的東西的溫家仆人。溫歡顏和柳兒站在這中間顯得格外清閑,,只因她的東西少,,柳兒又是個手腳麻利的,早早地就替她收拾好了東西,。眼下離啟程時間尚早,,她二人閑來無事,就出來閑逛,。
“好聽是好聽啦——”
“不過哪有用藥材給人家做名字的,?不應該從《詩經(jīng)》《楚辭》里……”
柳兒還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說著,但一句話都沒進到溫歡顏的耳朵里,。一路上還有不少下人向溫歡顏行禮問好,,但她如今的心思不在這里,別人說的話,,別人行的禮,,她都置若罔聞。眼神發(fā)愣,,步調緩慢的向西邊走去,。
提起南燭,她不得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最讓她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不是那群歹人的身份。而是……
而是她隨后碰上的那隊車馬,。
這一想起那駕馬車,,思緒就總是會移到那正座上的少年身上。奇怪,,自己都沒有與他說上一句話,,印象怎會這樣的深刻?
車里昏暗,,沒有瞧清他的容貌,,卻記得他用發(fā)帶半束起的馬尾,記得他穿著暗灰色廣袖素服,。睫毛很長,,手很好看,一語不發(fā),,一動不動,,如畫上的美人,如玉雕的佛像。
為什么,?為什么她總是能記起這個畫面,?
溫歡顏不明白,將這些告訴柳兒的時候,,柳兒說,,是因為好奇。
好奇他長什么樣子,,好奇他是什么人,,好奇他為什么不說話,好奇他在看什么書,。因為他很神秘,,所以總是能記起他。
溫歡顏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正座上的少年比起一旁尚宇,顯得更加冷漠,,很不近人情,。如只可遠觀,不可攀摘的高嶺之花,,看得見摸不到,。可越是不可得的東西,,越會勾起人們的好奇和欲望,。
好奇的同時她又害怕。害怕她隨口胡謅的謊話早已被他們看穿,。害怕這件事兒傳了出去,,有損自己的清白,抹黑溫家的聲望,。
“唉……”像泄了氣的球,,垂頭喪氣的。
還有他們?yōu)槭裁匆埶今R車里一敘,。
真的是好心嗎,?還是另有企圖?
溫歡顏存疑,,可又想不出什么結果,。煩躁得很。
臉上突然落下幾滴小水珠,,仰起頭就看見細如針線的雨絲密密麻麻的從空中墜下來,。一只小手突然遮在她的頭顱上,,“小姐你做什么呢?快進去避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