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什么時候來臨的我沒有察覺,吃完飯回到屋坐在桌前繼續(xù)寫作業(yè)時,,偶然一撇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黑透了。
晚十點,,我失眠了,,腦海里有兩個人的影子,徐朗和屋外還在陪她看電視的那個男人,。
除了這兩個人,,還有現(xiàn)在生活的地方,周遭的環(huán)境,,以及她必須在一個月的時間內結婚,。她說有沒有婚禮無所謂,主要是先把證扯了,,這樣一切才能順理成章,。男人聽到這話嘿嘿的笑著點頭。
他不知道,,她嘴里的順理成章是什么意思,。
男人無子,父母雙亡,,若是死了......若是死了她將順理成章繼承這個男人死后的一切——房子,,車子,錢,,等全部財產,。
我偶爾會想,如果不是我,,她會過怎樣的生活,,畢竟她是美麗的。
可生活最可悲的就是沒有“如果”,,卻還給人可以遐想的空間,。
聽已故的外婆說,她是在上學期間懷孕的,,暑假回家時已懷孕五個多月,,外婆問了很多次,“那個男人是誰,?”她總是沉默,,問的多了,問的急了,她會憤戾的甩出兩個字“死了”,。
是死了嗎,?外婆不信,因為那話的語氣太過生硬,,不施露一絲感情,,甚至字里行間里還夾裹著不甘,所以她不信,。
這樣想著,,我聽到啪嗒一聲,是屋外的關燈聲,。他們回屋了,。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我看著悄悄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努力的命令自己進入睡眠......
第二天的陽光醒的很早,,比陽光醒的更早的是我。他們的房門還關的緊,,我小心的打開門,,去晨跑。世界剛醒的樣子多半是冷清,,縱使在盛夏的喧熱里仍舊能顯出幾分孤莫來,。
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晨跑的呢?我看著清早的街道,,看著路旁污臟的垃圾桶,,看著油綠的葉子。
2004年冬,,外婆坐在我對面打瞌睡,,安詳,沉靜,,像一片老葉,,我看了她很久,她睡了很久,,等她醒的時候,她有些驚訝,,或許是沒想到眼前會有一個我,,或許是沒想到我會直愣愣的看著她,亦或者不懂我為什么會哭,。
“小軟,,怎么了?”她擦掉我的眼淚,眼睛皺到一起,,樣子十分心疼我,。
那年我7歲,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死亡的秘密,。這世間任何一個人死去,,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但唯獨不能是外婆,。
她變灰了,,是的,灰色,。
我不敢同別人講,,哪怕是外婆本人。
那晚我敲開了她的門,,7歲之前我和她的關系可以用毫無溫度形容,,在我心里,比“爸爸”更陌生的詞是“媽媽”,,我從不喊她,,直到現(xiàn)在。
那天她下班回來的很晚,,我坐在外婆身邊等了很久,,外婆一年前患了腦溢血,自此再不能下床活動,,我是她的眼睛,,也是她解悶的一道工具。
我敲門進去的時候,,她剛洗完臉,,臉上的水還沒擦干,見我進去,,似是有些驚訝,,手里的毛巾置在手上,愣愣地看著我,。
時間大概停頓了十幾秒,,這十幾秒里她一定猜測了很多種我找她的原因,“怎么了,?”她終于開口問,。
“灰色”我不知道該怎么組織語言,更不知道以哪里作為切入點才能講的足夠明白,。
“說什么呢,?”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把毛巾蓋在臉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猜想她一定是有些不耐煩了,。
“外婆快死了”話和眼淚齊出,她驚得轉頭看向我,,“胡說什么,?”
“是真的,我能看見她身上的灰色,?!?p> “灰色?”她一定當我在胡說,。
是的,,她不懂,我從沒和她講過,。
五歲之前的事情我不記得了,,聽外婆說,我偶爾會莫名其妙的大哭不止,。
五歲之后,,某天傍晚外婆拉著我的手去超市,迎面碰見街北的李阿婆,,她笑著把我推到人前:“小軟,,快問阿婆好?!?p> 我怔怔的往外婆身后藏,,“小軟,不能沒禮貌,?!彼盐覐纳砗罄鰜恚宜浪赖谋е馄诺母觳?,李阿婆看著我,,突然笑了,“小孩子,,無妨,。”
她話剛說完,,我哇的一聲哭了,,那笑容對我來說太嚇人,至今我仍記得,,那是一張慘白透著一層淺灰沒有血色的臉,,一笑嘴巴黑洞洞的咧開,仿佛能吃人,。
外婆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把把我抱起來,“乖,,沒事,,沒事?!?p> 那天,,她和李阿婆簡單道別之后就急忙帶我回家了,回到家又拍著我的后背抱了很久,,我依偎在外婆懷里問她:“為什么李阿婆是灰色的,?”
她默了好久,沒有回答,。
兩周后,,李阿婆去世了,心臟病突發(fā)搶救不及時,,猝然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