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顯然刻意掩藏了蹤跡,,雨勢越來越大,再找下去恐怕會驚動整個山莊的人,”戚硯澤冷言道,“你確定還要繼續(xù)?”
“我說了,,從沒有人能從我的刀下逃生?!?p> 鄭初琪舔了舔鋒利的刀鋒,,將溫泉池附近來來回回勘察了幾遍,,一頭青灰色的頭發(fā)濕噠噠滴著水。須臾,,她將兩根手指猛地扎入池中血水,,順時針劃了一個圈。
戚硯澤眉頭一皺,,“骨蝶引,?”
鄭初琪聞聲抬眸,唇角一勾,,“不錯嘛,,戚大人果然見多識廣,連骨蝶引這種罕見的禁術(shù)都知道,?!?p> 手指在血水中飛快劃動著,水面漾起圈圈漣漪,,逐漸呈現(xiàn)出繁復(fù)的圖案,。她迅速揮起手里的刀具,在左手掌心劃了一刀,。
濃郁的香味隨著她的血液噴涌而出,,即便是如此瓢潑大雨都掩蓋不了。腥紅的液體混合在一起,,灌入水面成形的圖紋中,,竟散發(fā)出隱隱金色的光芒。
“這是在做什么,?”程盈盈扯了扯戚硯澤的衣角,,低聲問道。
“血煞神教信奉一種古老的說法,,血液中藏著人類的靈魂,,骨蝶引則是可以將血之靈化作骨蝶的秘術(shù),以骨蝶便能尋回本體,。不過……”戚硯澤冷笑,,“骨蝶引對自身能力掌控要求極高,像她這樣不穩(wěn)定的體質(zhì),,稍有不慎就會成為真正的怪物,,造成的傷害往往是不可逆的?!?p> 說話間,,鄭初琪的血陣近乎結(jié)成,金色的光芒熠熠耀眼,她的頭發(fā)以極快的速度生長及腰,,新生出來的毛發(fā)竟是奶白色,。
“鄭初琪,適可而止吧,!”程盈盈吼道,,“現(xiàn)在停手還來得及!難不成你真想變成怪物,?”
鄭初琪陰側(cè)側(cè)地笑道,,“求之不得?!?p> 說罷,,她大手一揮,右手掌心也被鋒利的刀刃劃開一條大口子,,汩汩鮮血以漩渦狀將她環(huán)繞在血池中央,,金色的光芒匯聚在陣眼處,一只半透明的金色骨蝶翩然而生,。紛飛的白發(fā)緩緩飄落,,骨蝶悄然停在她的肩頭。
“找到她,?!编嵆蹒鹘o新寵下了一道冰冷的指令。
骨蝶的翅膀扇動起來,,往山莊里飛去,,三人緊跟其后。
與中世紀(jì)西歐宮廷風(fēng)的白馬山莊別墅不同,,溫泉山莊是一座仿古園林式建筑,,莊內(nèi)亭臺水榭、曲徑通幽,,九轉(zhuǎn)回廊縱橫交錯地穿梭在樓閣之間,。骨蝶在暮色中翩飛,飛過檐下垂著的雨簾,,飛過月洞門邊纏繞著蜿蜒向上爬的藤蔓,,飛過池塘畔五顏六色的花叢……
最后,金色的光影消失在石子小徑的盡頭,。
月洞門下,擎著傘的男子把手伸在傘外,,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手上,,掌心里躺著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
半晌,他輕輕合手,,蝴蝶化作一縷金色的煙消散在大雨中,。
黑色傘面往上抬了抬,赫然露出一雙深藍(lán)色的眼眸,,正朝著骨蝶飛來的方向看,。
躲在暗處探頭探腦的三人同時縮了縮脖子。
“可惡,!”
如若不是旁邊人死死阻攔,,鄭初琪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出去把那個男人撕碎。
“那人到底是誰,?竟然徒手掐死了我的骨蝶……”
“我還當(dāng)是什么厲害寶貝,,原來是個廢物玩意兒!你的骨蝶可以改名叫脆皮蝶了,?!背逃瘧蛑o道。
“你有本事再說一句——”
“別吵了,,”始終盯著外頭情況的戚硯澤板著臉,,冷道,“此人絕不簡單,,我們還是盡早離開這里,。”
程盈盈朝鄭初琪吐了吐舌頭,,拉著戚硯澤正要走,。不料,鄭初琪竟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玻璃管,,里頭裝滿了紅色的血液,,分明是從溫泉池里舀來的。
“幸好我事先留了一手,?!?p> 鄭初琪得意地笑著,把血液倒在石頭下雨水濺不到的地方,,雙手結(jié)印,,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召喚骨蝶。
“你瘋了,?這樣會暴露的,!”
程盈盈按住她的手不讓她操作,卻被鄭初琪一把推開,。
“暴露又怎樣,?,!擋我者,死——”
金色的光從鄭初琪的指尖流瀉而出,,融匯在血液中央,,骨蝶的影子若隱若現(xiàn)。突然,,她臉色乍變,,彎腰吐出一大口血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陣法被迫中止,,金色的光也消散了,鄭初琪的頭發(fā)卻仍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增長著,,濃密的毛發(fā)包裹著她全身,,使她看起來像是一個白色大蠶繭。
“她怎么了……”程盈盈愕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戚硯澤迅速在她后脖子處點(diǎn)了幾個穴道,將披在程盈盈肩膀上的外套扯下來,,蓋在鄭初琪的身上,。
倉皇間,程盈盈驀地抬眸,,月洞門下的那個男人已經(jīng)朝著他們藏身地方走來了,。
“快走!”戚硯澤飛快地說著,,一手將鄭初琪扛在肩頭,,一手拉起程盈盈就跑。
三人跑到亂石堆砌的假山后面,,迎面撞見一個剛從廊房里出來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穿著一身規(guī)矩的酒店制服裝,,腰間懸著的大串鑰匙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
天色很暗,大雨瓢潑,,但并不妨礙男人看清來人的面容,。
“高小姐?”他有些懷疑,,又朝著程盈盈看了幾眼,,才很確定地大喊道,“高小姐,,真是您???,!您怎么突然過來了,,也不提早說聲讓大家伙準(zhǔn)備準(zhǔn)備……哎?高小姐,,您這么急是要上哪兒去?。扛咝〗?,高小姐——”
他的呼喊聲被嘈雜的雷雨聲無情蓋過,,也不知道那三人聽沒聽見。反正,,從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回頭,。
而后,一只手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管家嚇得一抖,,回頭看到身后的人,重重舒了口氣,,“沈老師,,這么晚了還沒休息嗎?”
擎著傘的男人露出溫柔的笑,,“方才那幾個人很是面生…山莊的新客,?”
管家費(fèi)力地用袖子擦拭額頭的雨水,“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應(yīng)該是高小姐和她朋友,。”頓了頓,,他又補(bǔ)充道,,“高氏集團(tuán)高家的大小姐,高穎,,白馬山的女主人,。”
深藍(lán)色的瞳眸默默注視著三人離開的方向,。
管家熱情地陪他回房,,途徑長滿爬山虎的紅墻邊,被那一池赤紅的溫泉水驚得尖叫,,“這是誰干的,?!”
男人將傘遞給管家,,俯身嗅了嗅,。
大雨已經(jīng)沖刷掉了它原本的味道,。
“今天的課后作業(yè)是紅楓,也不知道是哪個學(xué)生跑到這兒來洗顏料,,又或是孩子們惡作劇玩的把戲,,”男人慢條斯理地說道,“實在抱歉,,是我管教不嚴(yán),,給您添麻煩了?!?p> 管家一聽,,笑道,“原來是顏料啊……沒事沒事,,雨停之后,,室外溫泉池會統(tǒng)一安排工作人員進(jìn)行清理的?!?p> 兩人有的沒的聊了幾句,,很快來到天泉苑。這里是山莊游客住宿的地方,。管家將男人送上電梯,,轉(zhuǎn)身去了大堂。
戚硯澤等人果然在大堂辦理入住手續(xù),。程盈盈披著一條干凈的浴巾坐在茶廳里,,旁邊還躺著一個人,用大衣遮著身體,,看不清臉,。
管家笑臉迎了上去,“高小姐,,別來無恙,。”
程盈盈認(rèn)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很好,,又不認(rèn)識。
正當(dāng)她思慮著該如何回話,,那邊戚硯澤已經(jīng)拿著房卡走來,。
“吳管家,近來可還安好,?”戚硯澤挑眉笑著,,“連綿大雨,住客少了許多吧,?”
管家恭敬地朝戚硯澤鞠了一躬,,“住客少了,,我們也樂得清閑。倒是二位貴人已有近半年沒來了,,若是嫌棄山莊照顧不周打理不善,,請隨時批評指正,我們一定改,?!?p> 戚硯澤擺手道,,“管家多慮了,,我們這不還是來了么?”
程盈盈捧著瓷杯小口小口喝著,,紅糖水冒著滾滾熱氣,,刺鼻的姜味在空氣中彌漫。
在旁聽了半天,,她基本摸清楚了情況,,便以高穎的口吻說道,“吳管家,,山莊里現(xiàn)在都住著些什么人?。磕阒赖?,我素來不喜歡跟亂七八糟的人待在一個空間里,。”
“這個您放心,,咱們山莊一向只接待有身份的客人,,若是高小姐需要,我會派人調(diào)一份入住名單送到您的房間,?!?p> 程盈盈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國立大學(xué)的學(xué)生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客人嗎,?”
管家訝異道,“高小姐,,您怎么……”
“來時剛巧碰見了一個,,背著他們學(xué)校的書包?!背逃唤?jīng)心的解釋道,。
“哦哦,確實有美術(shù)院的學(xué)生來寫生,,共二十三個孩子,,在這兒住了有一星期了,,”管家連忙道,“他們班帶隊老師沈君令是國立大學(xué)校長沈萬國的孫子,,沈老還是國內(nèi)著名的基因?qū)W專家,。論起來,沈家也算聲名赫赫的醫(yī)學(xué)世家了,?!?p> “如此倒讓我想起一樁事來。沈萬國的兒媳婦和梁夫人是朋友,,在梁夫人的生日晚宴上,,我曾見過那個人,”戚硯澤似憬然有悟,,低聲喃喃道,,“難怪覺得眼熟……”
程盈盈又懵了,等他們?nèi)硕歼M(jìn)了房間,,服務(wù)生們微笑著離開后,,她才問道,“梁夫人又是誰,?那個藍(lán)眼睛的男人到底什么來路,?”
戚硯澤把鄭初琪丟進(jìn)豪華客房的大床上,甩了甩酸疼的手臂,,“梁舒媛,,是高先生的妻子,高小姐的繼母,?!?p> 程盈盈瞪大了眼睛,“繼母,?那高穎的生母呢,?”
戚硯澤仿佛沒聽見似的,繼續(xù)說道,,“至于沈君令,,我只見過他一次,不熟,,不了解,。”
程盈盈覺得他在故意隱藏什么,,不依不饒的追問著高穎生母的事情,,戚硯澤卻怎么也不肯開口。他把蓋在鄭初琪身上的大衣扯開,露出那具被白發(fā)包裹著的詭異軀體,。他在客房的櫥柜里翻找出一個醫(yī)藥箱,,掏出幾罐藥瓶丟到程盈盈面前。
“每瓶兩片,,送水服用,。”
“憑什么要我喂她,?”程盈盈向后癱在沙發(fā)上,。
戚硯澤雙手抱胸,下巴朝床上的人努了努,,“她現(xiàn)在情況很不穩(wěn)定,,隨時可能死掉?!?p> 程盈盈四肢僵硬起來,,再看戚硯澤的表情也不像騙人,將信將疑的走到床邊,。
藥瓶全是純白色的,除了里面裝著的藥形狀顏色不一以外,,沒有任何文字標(biāo)識,,也不知道戚硯澤是怎么把它們辨認(rèn)出來的。
“這些都是什么藥???”程盈盈一邊給鄭初琪喂藥,一邊問道,。
“總之是能暫緩她病情的藥,,”戚硯澤把醫(yī)藥箱整理完畢,又重新放回櫥柜里,,嘖道,,“這間客房是她慣住的,平時不會租給別人,。在這里放置醫(yī)藥箱,,備了這些藥,說明她對自己的病況還是心中有數(shù)的,?!?p> “你剛剛說她會死,是真的,?”
“她的異化程度已經(jīng)到了九級,,倘若再肆意妄為下去,等十級徹底異化后就完全無可救藥了。那時的她究竟會變成什么,,誰都不得而知,。”
按照戚硯澤的說法,,這位殺人魔表妹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最大的魔王偃旗息鼓讓程盈盈瞬間享受到久違的輕松愉悅?;氐阶约旱姆块g以后,,她兩腿一伸倒在床上,“戚小弟,,還不趕緊去燒水,?本小姐要泡澡!”
不料,,對方倒是很配合,,一聲“遵命”就往浴室里走去。
程盈盈滿意地躺在床上,,卻見天花板懸掛的寶石吊燈晃晃悠悠,,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眼前的光線。
“高小姐,,今晚是否同往常一樣由阿澤陪您共浴呢,?”
俊美的面容籠罩在背光陰影里,越湊越近,,聲線磁性又溫柔,。程盈盈心跳得瘋快,在溫?zé)岬臍庀⑴c她僅有咫尺之距的時刻,,她猛的推開對方,,身子往后縮到床頭。
“你們居然一起洗澡,?,!”
“同室共浴,同床共寢,,我和高小姐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戚硯澤扯開黑色領(lǐng)帶,,隨意掛在白皙的脖子上,,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挪至下方,一顆顆解開襯衫扣子,。
“停停停,!”程盈盈氣憤地叫道,,“你們禽獸般的行為真是令人發(fā)指,別說出來惡心人了,!我不是真的高小姐,,有些事情維持表面功夫就可以了……”
“那么請問程小姐,今晚打算安排我睡哪兒,?既不能睡床上,,也不能另開一間房,還真是為難啊……”
程盈盈被氣笑了,,指了指地板,,“你說呢?”
戚硯澤攤攤手,,作出無奈的樣子,,準(zhǔn)備抱一床被褥鋪在地上。
誰知程盈盈一個翻身把被子全卷走了,,還把兩個枕頭死死摟在懷里,。戚硯澤的手僵直的伸在半空中,他剛想爬上床搶,,一只冰涼的腳丫就把他給踹了下去,。
“不給不給,”她嘴里叫囂著,,“今天戚小弟不聽話,,作為懲罰,不提供任何床上用品~”
望著床上打滾耍賴的女孩,,戚硯澤身子微微發(fā)緊,輕嘆一口氣,,轉(zhuǎn)身去浴室放水了,。
程盈盈鬧騰累了才起身,重新拿起了那個印著“國立大學(xué)美術(shù)系”字樣的帆布包,,布包上的血液隱約可見,。
她將畫具拿出來一一翻看,只覺得這個學(xué)生的家境應(yīng)該不大好,,所用之物無一不是老舊破敗,。這樣的學(xué)生能在國立大學(xué)讀美術(shù)專業(yè),可見是有真才實學(xué),。
這時,。一個看著很眼熟的生銹鐵制鉛筆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將筆盒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終于在內(nèi)層角落找到一行小字——
“血薔薇孤兒院”
她想起來在哪里見過這個筆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