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天氣變幻莫測,早上還是晴空萬里,傍晚時分就開始落雨,。
薛牧蹬著一雙木屐,,站在屋檐下看雨,夜晚的宣陽坊格外寂靜,,水簾外,一片朦朧,但他能清楚的聽到,,積水順著瓦片流入陽溝的波波聲。
過了一會兒,,幾個負責巡夜的侍衛(wèi)提著燈籠,,在庭院外停了下來,輕聲提醒道:“郎君,,天氣轉冷,,您早些回去休息吧?!?p> “知道了,。”
說完,,薛牧轉身走入房間,,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心中依舊有些仿徨茫然,,又多了幾分激動,。
如果世上真有妖魔邪祟,那么與之對立的神明肯定也存在,。
可是,,玄奘法師早已圓寂多年,由此可見,,世間哪有什么長生之法,?所謂神仙之流,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此刻,,薛牧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著簾幕,腦海中浮現(xiàn)出各種思緒,,既為前程擔憂,,又暗自慶幸。
慈恩寺……不良人……西市……
胡思亂想中,,他竟然睡著了,,醒來時窗外已經(jīng)天光大亮,時不時的傳來幾聲鳥鳴,,清脆悠揚,。
我睡著了?
薛牧伸了個懶腰,,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自從夢回盛唐的那天起,他就不敢閉眼休息,,因為害怕再也醒不過來,,而那種被黑暗吞噬的恐懼,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自己,。
“來人,,幫我更衣!”
“郎君,,您終于起來了,。”陸大急忙推開房門,,“管家早就備好了馬車,,幾個侍衛(wèi)正待在府外候著呢?!?p> “嗯,,雨什么時候停的?”
隨口問了一句話之后,,薛牧抬起手,,等待仆人為自己更換衣物,倒不是他故作姿態(tài),,而是裝束過于繁復,,必須要有人站在一旁幫忙。
“大概五更三點,,報曉鼓剛響沒多久,我就起來掃地了,,管家還夸我勤快呢,?!标懘笠贿呎f,一邊踮起腳尖幫自家主人戴幞頭,。
聞言,,薛牧點了點頭,突然想起昨天去慈恩寺時許下的承諾,,感慨道:“以后你就不用這樣了,,至于聘禮,到時候直接去找忠叔要吧,?!?p> “多謝郎君,我想繼續(xù)留在您身邊做事,?!彼卵δ習芙^,趕緊解釋道:“小人自幼在薛府長大,,要是真離開這里,,就找不到能說話的朋友了?!?p> 陸大有自知之明,,他什么營生都不會做,而錢財總有耗盡的那天,,若真到了無米下鍋的地步,,怕是還得把自己賣了,才能勉強活下去,。
薛牧也不猶豫,,直接回答道:“行,過幾天我跟忠叔說一下,,你的日?;ㄤN依舊由薛府負擔,每個月再額外給半貫錢,,怎樣,?”
半貫錢?
陸大愣在原地,,不敢說話,。
按照前幾天的市價,一貫錢可以買十石大米,,半貫錢就是五石米,,即便他再能吃,兩年之內都吃不完,!
“嫌少,?也是,,等你娶了馎饦西施,日?;ㄤN肯定會變多,。”薛牧口中喃喃道:“一貫,?不,,兩貫吧,長安紙貴,,孩子以后上學又要用不少錢,。”
見自家主人越說越離譜,,陸大顧不上什么尊卑有別,,大聲喊道:“郎君,求求您,,別再說了,,其實,每月三百錢足夠了,?!?p> 誰會嫌錢少?
可他擔心自己有命拿,、沒命花,,能被主人放免,已經(jīng)是天大的喜事了,,管家也不會在意,。
要是得寸進尺,管家會以為是有人出言蠱惑了少郎君,,那樣的話,,恐怕自己活不到第二天。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薛牧也察覺到陸大在害怕,,只能安慰道:“別急,那就三百錢吧,?!?p> “郎君大德、郎君大德……”
此時此刻,,陸大依舊沉浸在恐懼之中,,生怕主人又喊出一個驚天價碼。
而薛牧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原主從小待在河東老家,,很少去集市閑逛,,加上每次出行都是由家仆付賬,,正因為如此,,導致他對錢財沒什么具體概念。
暗自嘆了口氣,,薛牧低聲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穿靴?!?p> “喏,!”
聽到少郎君的話,陸大感覺輕松了不少,,趕緊叉手行禮,,然后快步離去,但剛走到桌案旁,,又被叫住了,。
只見,薛牧放下牛皮硬靴,,問道:“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擺脫奴籍,,該有個正式名字了,總不能一直叫陸大吧,?沒事的時候多想想,,想好了通知一聲?!?p> “賤仆沒讀過書,,還請郎君賜名?!?p> 陸大神色頗為激動,,他有姓沒名,因為是家中的長子,,所以被人喚作“陸大”,,而這簡直與街邊的貓狗無異。
“先說說,,你對未來有什么期待,?”
“不求富貴,只希望將來可以平安長壽,?!豹q豫片刻,他又說:“當然,前提是兒女雙全,?!?p> 薛牧臉色一黑,他實在想不到有什么字,,能將這么多的美好寓意全部表現(xiàn)出來,,無奈道:
“算了,你去書房找本《楚辭》吧,,我以前在上面做過注解,。”
其實,,像薛牧這種貴族子弟,,一旦成年,或者出仕為官,,必須請大儒來觀禮,、賜字,但陸大不需要這么麻煩,,直接從先賢那里“借鑒”一下就行,,反正他不參加科舉考試,也不用擔心犯了忌諱,,被讀書人排斥,。
“用不著這么麻煩?!标懘笮纳?,試探道:“要不,您隨便幫我取一個,?簡單一點最好,。”
“滾遠點,?!毖δ烈娝肺房s縮,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笑罵了一句,,又從錦袋里取出幾片銀葉子,一邊遞過去,,一邊說:“去找個道觀,,請那些道士幫忙吧?!?p> “喏,。”陸大躬身行禮,低頭說道:“先陪郎君去西市,,等回來之后,,再去也不遲?!?p> “今天有侍衛(wèi)陪同,,準你一天假,趕緊去取個正經(jīng)名字,?!?p> 不待他回答,,薛牧直接離開房間,,朝正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仆人紛紛低頭見禮,,有些關系不錯的侍衛(wèi),還結伴湊過來說:“郎君,,您今天的氣色看上去不錯啊,。”
“昨晚睡得早,,多少也養(yǎng)了些精神,。”
薛牧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明顯感覺到身體好了很多,,可能跟睡眠有關,他只能這么理解,,否則解釋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