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p> 除了這句簡短的叮囑之外,程齊之并未多言,。
說到底,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畢竟,,從邪祟徘徊不前的表現(xiàn)來看,龍虎氣確實能鎮(zhèn)壓不詳,,所以,,此事尚未演變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無需自亂陣腳,,靜觀其變即可,。
最重要的是,武夫何惜一死,。
當(dāng)然,,薛牧并沒有這種安然赴死的決心與勇氣,但他也不會作出以頭搶地,、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丑態(tài),。
因此,在找了兩個共同飲酒的人,、完成酒籌上的要求之后,,薛牧神色如常地轉(zhuǎn)身,走回了原位,。
“薛郎海量,!”
“為薛君賀!”
游俠們坐姿輕佻,,一個比一個放浪形骸,叫嚷聲遠遠地傳了出去,。
此情此景,,頗有種賓主盡歡的意味,。
花魁娘子眸光流轉(zhuǎn),笑吟吟地為薛牧斟了半杯酒:“按照規(guī)矩,,郎君必須再抽一根簽子,,阿奴提前為您備下五分,若是不夠,,到時候再添幾分,。”
不過,,對薛牧來說,,有了玉佛吊墜之后,喝酒就如同飲水一般,,他也不推辭,,隨手抽了一支銀簽出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
上上之簽,。
“放”的意思是指這一輪把在場所有人都“放過”了,不必再罰酒,,擲骰子決定下一個抽籌之人即可,。
“今夜,某手氣欠佳,,擲骰子一事,,能否交給都知娘子代勞?”
眾人當(dāng)然沒有意見,,彼此對視一眼,,嘿然而笑。
只見薛二郎坐姿慵懶,,將銀籌簽子扔到桌案上后,,抬手搭住花魁娘子的香肩,一派風(fēng)流,,而鄭都知臉上笑意不減,,任其施為。
然而,,事情并非眾人想得那樣,。
其實就是唐朝版骰子的形狀極為奇怪,規(guī)矩復(fù)雜,,薛牧不會玩,,只能交給別人代勞而已。
此物頗像銀杏,中間方正,,兩頭尖細,,每一只骰子都兩面染黑、兩面染白,,不僅如此,,有些黑面上還雕刻著牛犢,而有些白面上則雕刻著雉雞,。
看起來頗為復(fù)雜,,難以理解。
美人心細,,察覺到了薛牧的異樣,,低聲問道:“郎君,莫非你不懂規(guī)則,?”
聞言,,薛牧表現(xiàn)得不甚在意,低頭喝了口鴨肉湯,,回答道:“確實如此,,讓娘子見笑了?!?p> “郎君是讀書人,,與友人相聚宴飲時,需要寫詩來助興,,因此,,不認(rèn)識這些俗物也正常?!?p> 若是換個場景,,沒有邪祟在暗處窺視,薛牧肯定會想:不愧是花魁,,就是會說話,,仿佛身有春風(fēng)能娛人一般,不忍將其冷落,。
可惜,,此時的他正暗自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險,根本無心關(guān)注這些瑣事,。
于是,,說起了場面話:“酒席之上,不分雅俗,,娘子著相了,?!?p> 本朝風(fēng)氣開放,律令僅供文人儒士和貴族階層玩樂,。
畢竟,,一個要求斯文、一個自重身份,,玩得東西當(dāng)然更具格調(diào),用現(xiàn)代一點的話來說,,就是裝13,,但性格爽利、粗通文墨的武官根本玩不轉(zhuǎn)這些,,難道就不喝酒了,?
想想也不可能,因而又增添了其它玩法,,供人們在飲酒時娛樂,。
但是,在薛牧的記憶中,,身為正統(tǒng)儒家傳人的他只會行律令,,對于別的玩法,確實一概不知,。
依照次序,,需要很久才能輪到坐在主位上的人擲骰子,,或許是鄭都知閑得無聊,,亦或者存著加深情感的心思,膩在薛牧身旁,,柔聲道:
“此物名為樗蒲,,每次必須擲五枚才行,可以得到十種組合來計數(shù),?!?p> 無論心中怎么想,被一個美艷女子如此對待,,薛牧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自得,,加上先前觀氣時,他發(fā)現(xiàn),,鄭都知周身竟呈現(xiàn)出五彩斑斕之色,,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猜出這位花魁娘子氣運非凡,,值得深入了解,。
況且,,畫舫孤懸于江面之上,自己左右想不出應(yīng)對之策,,那么,,苦著張臉給誰看?
倒不如學(xué)學(xué)程齊之,,此時此刻,,這家伙正拎著一截烤羊腿,旁若無人地撕下一條,,大口咀嚼,。
常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該吃就吃,,該喝就喝,,閻王還不差餓死鬼呢。
一念及此,,薛牧笑道:“愿聞其詳,。”
說完,,又拿起一只烤鵝,,準(zhǔn)備大快朵頤,看上去極為豪爽,,一反常態(tài),。
鄭娘子以為他心情極佳,嬌聲道:“五枚樗蒲可以排列出十種組合,,分四貴彩,、六雜彩。
盧:五木全黑,,計為十六籌,;
雉:兩雉三黑,計為十四籌,;
犢:兩犢三白,,計為十籌;
白:五木全白,,計為八籌,。”
“這四種就是貴彩,,其下還有六種雜彩,,分別是:開、塞,、塔,、禿,、撅、搗……”
當(dāng)她說到此處時,,堂下眾人已經(jīng)將氣氛推向高(潮),,游俠與護衛(wèi)忍不住高呼起來,有人喊“盧,、盧,、盧”,亦有人嚷“雉,、雉、雉”,。
果然,不管骰子這東西的形態(tài)如何變換,,始終能夠牽動人心,,真正讓大家把身心都投入其中。
薛牧感慨,,而鄭都知則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畢竟大家都想擲出貴彩,所以,,樗蒲又被人們形象地稱作:
呼盧喝雉,。
“郎君,要是阿奴手氣不好,,擲出了雜彩,,你可不要怪罪?!?p> 玲瓏有致的身段緊貼薛牧,讓他深切體會到了:柔媚的花魁娘子不僅會撒嬌,,更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優(yōu)勢,。
“一杯酒而已,算不得什么,?!?p> 薛牧表現(xiàn)得混不在意,似乎將酒當(dāng)成了水,,而這恰好合了鄭都知的心意,。
事實上,長安花魁,,說地位高,,倒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說地位低,,又不能等閑視之,,而這一切,全在達官貴人一念之間,。
因此,,能嫁給四品官員作妾,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歸宿了,,但鄭都知不甘心侍奉那些兩鬢斑白的老家伙。
現(xiàn)在事情終于有了轉(zhuǎn)機,,薛牧這個年少風(fēng)流,、不諳世事的世家子出現(xiàn)在眼前,若是還不能抓住機會,,她色藝無雙鄭都知,,真就是蒼天難助了。
就這樣,,各懷心思的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陣,,終于輪到坐在主位上的人出手,而得到薛牧允諾的花魁娘子解除了后顧之憂,,隨手一擲,,五枚骰子在盤碗中飛速旋轉(zhuǎn)。
三雉兩黑,,十四籌,。
剛剛熟悉規(guī)則的薛牧愣住了,,有些不敢確定,,直到聽見眾人的驚呼聲,才反應(yīng)過來——
這么歐,?
貴彩,!
這時,正在江面行駛的畫舫晃動起來,,眾人臉上的喜意漸漸消退,,又聽船夫們在外面連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