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通心里一動,,拔出腰間鄣刀,,小心的向后廚方向摸索過去,。他年齒尚幼,,身量不足,軍中沒有給他配雙手握持的橫樣大刀,,只有一把防身用的鄣刀,。這是一種單手揮舞的短刀,,也是大石四刃之一,,殺敵威力不足,主要是防身武器,。
門窗緊閉,,四周光線微弱,樓梯下更顯得陰森詭異,。他心跳加速,,呼吸粗重起來,緩緩走過通道,挑起一副藍布簾,,進入后廚,。
后廚一片陰暗,靜謐之中能聽到老鼠竄來竄去,,進通靜靜站在門口,,向房間四處看了看。他眼力甚銳,,隱隱能看到這個廚房不大,,有微弱的乳酪氣息,沒有大葷味道,,似乎是制作精致小點的所在,,供客人夜宵。
沒有看出異常之處,,那為何綠珠對此地如此恐懼,?
進通繼續(xù)向前走,穿過灶臺和操作臺之間的過道,,看到了一扇小門,。后廚通著醉紅樓的后門,他走到門前,,輕輕拔下門閂,,推開了這扇門。
門外是朗朗晴天,,進通依然持刀,,向四周觀察。醉紅樓之后是一大片開闊地,,并無院墻封閉,,只稀稀落落分布著幾顆槐樹,百步之外就是丙,、丁兩座谷倉,。谷倉東西兩面各有一排草房,那是倉吏休息,,和辦理貨物進出的所在,。
就在這一刻,進通心中豁然開朗,。
他收刀入鞘,,回到后廚,大步走回大堂,。大堂之中,,存璋坐在條案上,,正百無聊賴的嚼著一塊乳絡(luò),兩個小侍婢互相摟抱著,,瑟縮在一個大銅匭之下,。
進通快步走上前,一言不發(fā),,抓住綠珠的發(fā)髻就向后就拖,。兩個侍婢驚聲尖叫起來,綠珠掙扎不脫,,只能連滾帶爬的跟著進通走,,綺珠也驚叫著跟著走。
存璋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看來是有些有趣的物什,。”也跳下條案,,跟著向后走,。
幾個小男女翻翻滾滾,嘶喊著穿過后廚,,來到醉紅樓之后的空地上,。進通狠狠的把綠珠摜在地上,指著對面的谷倉喝道:“說,!2月11那天晚上,,你在這里看到了什么?”
綠珠委頓在地,,雪白的小手捂住雙耳,,大聲哭喊著:“我什么也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看見,。,。?!?p> 進通一巴掌把她打的滾在泥土里,,罵道:“賤婢!到了這個地步還敢欺瞞于我,,入娘的,,你是兇犯的同黨不成!”
綺珠疾步上前,,護住綠珠,,叫喊道:“哪里來的狂徒,無憑無據(jù),,上來就打人,,你當(dāng)這大石天下是沒有王法的么?!?p> 存璋向?qū)γ娴墓葌}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問道:“你如何知道這小娘皮看到了兇人?!?p> 進通看著谷倉方向的地勢,,說道:“看到那驛卒值守的草房么?歹人若要行兇,,必不敢過于靠近谷倉,,以免驚動里面的人。
兇案現(xiàn)場大約就在那幾顆大槐樹附近,,距離醉紅樓后廚的泔水桶,,不過30余步。若兇案發(fā)生的時候,,這賤婢正好出來倒泔水,,她一定看到了什么?!彼樖忠恢改且慌陪锼?。
存璋惱怒起來,狠狠踢了地上的綠珠一腳,,喝道:“好你個小賤人,,不說就馬上送官,先枷你個三魂出竅,,骨斷筋折,!”
綺珠大聲說道:“你又如何知道綠珠正好出來倒泔水?”
進通指著綠珠驚恐的小臉,,厲聲喝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她若是什么都沒看到,,如何驚成這等模樣,!”
綺珠覺得進通的話有幾分道理,俯下身扶起綠珠,,輕聲說道:“若真看到了些什么,,告訴這兩個小賊又有何妨?!?p> 綠珠驚恐的說道:“我真的什么也沒有看見,,真的沒有看見啊?!?p> 綺珠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扶著綠珠坐起來,柔聲說道:“你不要怕,,那兇人再狠戾,,也只是一人,驛里這許多牙軍和差役,,他如何能害你,。”
綠珠沉默良久,,終于低聲說道:“那晚李七娘卸了妝容,,命我潑去污水,我端著水盆從后廚出來,,向泔水桶走,。就聽不遠處隱隱有兩條黑影在說話,兩人口氣十分不善,,我心中害怕,,隱在了墻角,站住了沒有動,,大氣也不敢出,。”
存璋焦躁的說道:“那兩人是誰人,?”
綠珠垂首說道:“天那么黑,,如何能看到人模樣,只是有一人,,聲音很像是驛站的馬夫,。第二日就有傳言,后面的谷倉死了一個馬夫,,大約就是那個人,。我嚇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然后官府就來人,,把樓里的姐妹和童仆都拘走了?!?p> 進通逼問道:“你如何知道死者的聲音,?”
綠珠說道:“這里距離馬廄很近,馬夫們經(jīng)常從樓前經(jīng)過,,有時候也會到樓里玩耍,,所以妾身對他們比較熟悉。”
進通點點頭,,問道:“你聽到他們說了些什么,?”
綠珠想了想,才說道:“距離那么遠,,他們聲音又壓得低,,如何聽得清楚,,只是他們反復(fù)提一個詞,,似乎是什么珍珠?!?p> 進通目光灼灼的看著綠珠,,問道:“扈真珠?”
綠珠立刻說道:“對,,就是這個詞,,我不知道是個物什還是個人?!?p> 進通來回踱了幾步,,對存璋說道:“你和綺珠到那幾顆槐樹之下,低聲說幾句話,?!?p> 存璋知道進通的意思,這小兄弟是存著萬一的指望,,要是這綠珠能夠聽到什么,,有意隱瞞,就要繼續(xù)逼問,??谥袇s不滿的說道:“入娘的,如何要我去那里,,我是兄長,。”
進通說道:“我要看著綠珠,,不能讓她跑了,。”
存璋無法,,只得拉起綺珠,,罵罵咧咧的走到槐樹之下。進通走到墻角,,側(cè)耳聽著,,兩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終于細若游絲,,確實聽不清楚,。
他這才沖存璋喊了一句:“回來吧,這綠珠說的是實話,?!?p> 存璋和綺珠走了回來,存璋問道:“折騰這一頓,,你怎么說,。”
進通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事情很清楚了,,那日兇犯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在馬廄殺了扈真珠,??伤恢溃?dāng)時有人暗中看到了他,,就是這個馬夫,。
這馬夫拿住了兇人的把柄,意圖要挾于他,,結(jié)果正好暴露自己,,被兇犯殺人滅口,就在前面那幾顆大槐樹下,?!?p> 存璋繼續(xù)說道:“這和尹公的推測相符,只有一層他沒有想到,,其實那晚看到兇犯的,,不僅是這夯貨馬夫,還有樊家四兄弟,。大約也是在這里,,馬夫告訴了兇犯這個消息,于是第二天,,那四個混蛋就死在驛南大道上,。”
進通說道:“大約就是這么回事,?!?p> 存璋卻長嘆一聲,說道:“就算是知道了事情原委,,又有何用,,入娘的,我們還是不知道兇人到底是誰?!彼D(zhuǎn)過身,,又踢了綠珠一腳,狠狠罵道:“你還有什么瞞著我們,?”
綺珠沖存璋憤怒的叫喊道:“事情都告訴你們了,,為何還要打人,真是不知好歹的蠻夷,!”
存璋聽綺珠亂罵,,作勢要打,進通一把攔住他,,說道:“你不要焦躁,,也許破案就在這兩個小女子身上,?!?p> 存璋一聽破案,眼睛亮了起來,,說道:“你個小鬼頭有話就說,,遮遮掩掩做什么?!?p> 進通說道:“我們知道綠珠沒有看到兇徒樣貌,,也沒有聽到他們說的什么,但是兇徒自己并不知道,,文章就在這里,。”
存璋笑道:“你個瞎字不識的乞索兒,,還要做一篇文章不成,。”
進通淡淡說道:“我沒讀過書,,但我在太行山抓過兔子,,也抓過麻雀,只要有餌,,多狡猾的野獸也逃不掉,。其實人也一樣,這兩個什么珠,,就是咱們的餌,。”
存璋還是摸不著頭腦,,問道:“你到底要怎樣,?”
進通湊到存璋耳邊,低聲說道:“你現(xiàn)在就回沙陀庭,告訴不良帥高文集,,就說我們可能找到了谷倉兇案的證人,,就是醉紅樓的兩個侍婢,明日沙陀庭會派人來審,。
你讓他悄悄把消息散布出去,,但不要驚動官府。這里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只能稟報史公一人,他自有安排,?!?p> 存璋想了想,低聲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要讓兇犯知道我們掌握了目擊者,,他必然不會坐以待斃,又留給他一晚時間,,然后我們在這里張網(wǎng)羅雀,?”
進通悄聲說道:“就是如此,也許破案就在今晚,?!?p> 存璋把進通拉到一邊,確保兩個小婢聽不見他們說話,,這才說道:“如今牙軍已經(jīng)封鎖了驛站,,嚴禁出入,賊人又如何能到這里,?”
進通看著不遠處的谷倉,,沉聲說道:“若我所料不錯,兇犯必然是可以在驛中自由行走之人,,你不必擔(dān)心,,照我說的去做就是?!?p> 存璋看著進通,,問道:“那你怎么辦?”
進通笑道:“我自然是在這里,,看著這兩個小娘皮,。”
存璋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兇人刀法如此厲害,,你豈不是危險,。”
進通搖搖頭,,說道:“你忘了,,我在樓里有準備,賊人卻沒有準備,,要想殺我,,沒有那么容易。你若不想我死,,就讓沙陀庭把網(wǎng)做的周密些,,穩(wěn)妥些?!?p> 存璋沉吟良久,,才說道:“入娘的,你倒真是條漢子,,敢以身為餌,,爺爺過去小看你了。你放心,,要是讓賊人吃了餌又跑掉,,那沙陀軍可真成了天大的笑柄?!?p> 進通低聲喝道:“還不快去!”
存璋一本正經(jīng)的叉手施禮,,躬身應(yīng)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