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床的老婆婆因為清腸藥已經(jīng)跑了好幾次廁所,，半夜三更那感覺再次出現(xiàn),，她沖到廁所卻打不開門，眼看就快憋不住，正心急地又拉又拽,。

　　“這鎖怎么回事兒？怎么打不開呢,？”

　　聽見聲響的唐曉雯從睡夢中驚醒,，含糊地問：“婆婆，你要上廁所嗎,？”

　　“是啊,，快憋不住了，門居然打不開,?！?p>　　“爸，爸,?！碧茣增u搖唐誠，“爸,，醒醒,。”

　　唐誠迷迷糊糊“嗯”了一聲,，吃了安眠藥睡得正沉,。

　　唐曉雯用力蹬出一腳：“爸，快醒醒,，廁所門打不開,，你去瞅瞅?！?p>　　這時,，老婆婆的女兒和12床的小妹妹也已被吵醒，紛紛嘗試開鎖,。唐誠作為房間里唯一一個“壯漢”此時剛剛戴上眼鏡,。

　　“快點兒！快點兒,！哎喲,！”

　　兩人在門上“哐哐”一陣搗鼓，打不開,。唐誠掏出鑰匙,，胡亂撬一通,，未果。老婆婆急地原地跺腳,，她的二女兒立刻沖去護(hù)士站請求幫忙,。

　　“先用9號病房的廁所吧，我馬上打電話報修,?！?p>　　老婆婆在女兒的攙扶下大步大步奔向9號病房，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是間男病房,，里面呼聲震天,，睡得很七豎八。她讓女兒守在廁所門口,，放心大膽排出“萬惡之源”,，臉上露出輕松的神情。

　　維修工人迅速趕到,，唐誠正蹲在地上打著電筒研究如何開鎖,。見到工人，他操起一口鄉(xiāng)音激動地介紹現(xiàn)場情況：“門打不開,，我觀察過,，像從里面反鎖了，鑰匙孔是逆著的,，從外面不可能打開,，只有撬鎖，把整個鎖全部卸下來才行,?！?p>　　工人一個字沒聽懂，點頭回應(yīng),，拿出十八般武器開始工作,。唐誠守在一旁觀看，像在檢查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老婆婆很快回到病房,，聊起剛才的窘迫哭笑不得。

　　“對不住啊各位,，人有三急那是真著急,，哎，剛才差點拉褲衩上,，真想拿把斧頭把門坎破,，那清腸藥真厲害，腿都跑軟了，過一會兒估計還會拉...”

　　唐曉雯越聽越覺得膀胱充盈,。上廁所會傳染,，尤其是被反復(fù)提及時。她頓時睡意全無,，等不及“自家”廁所,，起身前往9號病房。

　　9號病房沒關(guān)門,，從門縫中傳來打雷般的鼾聲,。她小心翼翼開門潛入，忽然門“嘎吱”一聲,，嚇得她瞬間定住，立馬窺探屋內(nèi)情況,。半夜溜進(jìn)他人房間,，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誰知,，一眼望去赫然看見一個大紅色褲衩,，光溜溜裸著半身睡得正香。

　　啥,？這是男病房嗎,？唐曉雯一驚，頓時羞紅了臉,，調(diào)頭逃離,。

　　工人仍在撬鎖，“叮叮咚咚”,、“哐哐當(dāng)當(dāng)”,，一聲悶響門開了。

　　“行啦,?！?p>　　“謝謝！謝謝??！”老婆婆的二女兒連聲道謝，“這么晚辛苦您啦,！”

　　“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打擾你們休息了?！贝笫迓冻龊┖竦男θ?，背上工具箱轉(zhuǎn)身而去。

　　唐曉雯立刻沖進(jìn)廁所，臉上露出輕松的神情,。躺回床上,，一閉眼，紅褲衩又浮現(xiàn)在眼前,。

　　肯定是本命年,，她心想。

　　第二天,，夏麗紅提著雞湯一早趕到病房,，父女倆早已睡醒。唐誠已經(jīng)收拾好所有行李,，時間一到便出發(fā),。

　　他反復(fù)提及腫瘤醫(yī)院：“一家不行換另一家，這里雖然綜合實力強,，但專項排名并不靠前,，帝都還有很多好醫(yī)院，把前五看了再說,?！?p>　　“好，我知道,?！毕柠惣t一邊答應(yīng)，一邊叮囑他注意身體,，“回家好好休息,，到家后洗個澡睡一覺，別老看電腦,?！?p>　　“知道?！碧普\敷衍地點頭,。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一家人緊緊依偎,，一起翻看手機里的照片,。

　　“好了，時間差不多,，我...出發(fā)了,。”

　　“爸,，抱一個,。”唐曉雯抬起頭，一早上她不敢正眼看父親,，此時鼓足勇氣抿嘴笑道,。

　　唐誠鼻子一酸,，露出慈祥的笑容將女兒摟入懷中,，輕輕拍著肩膀說：“好好吃飯，早點睡覺,?！?p>　　“你才要早點睡覺呢?！?p>　　“好,，好，等你們回家,，回家吃好吃的,！”

　　簡單告別后，唐曉雯目送父親離開,。

　　“爸，一路平安,?！?p>　　“曉雯，有事打電話,，我很快回來,。”夏麗紅說,。

　　“放心,，我一個人沒問題，除了選照片啥也不做,?！?p>　　病房里只剩下12床的小妹妹和唐曉雯兩人，唐曉雯默不作聲,，看著手機里過去四個月的照片,，心中五味雜陳。

　　去火車站的路上,，夫妻倆也沒說幾句話,，一說話擔(dān)心暴露不舍，連對視都很少,。地鐵晃眼到站,。

　　“我回去了。”

　　“嗯,?！?p>　　“曉雯的事…”

　　“我知道，路上注意安全,，把包放里面,，睡一覺就到?！?p>　　“知道,，我又不是沒坐過高鐵?！?p>　　“上車吧,，回去少看電腦，多注意休息…”

　　“嗯…”唐誠站在原地,，拉起夏麗紅的手,，“要不我們也抱一個？”

　　人來人往中,，夫妻倆輕輕挨了一下,，迅速分別。

　　上車后,，唐誠打起精神認(rèn)真尋找座位,，腦子里是女兒、工作,、母親,，以及房屋安全。夏麗紅孤零零地留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地鐵里,，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無助,，照顧孩子的壓力，求醫(yī)未果的心酸,，還有前路漫漫地迷茫,，全部襲上心頭。她抽泣起來,，又瞬間忍住,，用力地揉眼，擔(dān)心過路人笑話“這么大人還流眼淚”,，強裝無事返回病房,。

　　“媽，快來看看我選的照片,，如果ok我就下訂單沖洗,?！?p>　　夏麗紅若無其事地接過手機。

　　“可以,，不錯,，多少錢一張？”

　　“五毛錢,?！?p>　　“不能再少點？一共多少張,？”

　　“一百多張吧,。”

　　“全部洗挺貴呀,?！?p>　　“是有點貴，但是回憶更珍貴嘛,，放手機里沒有放相冊里的儀式感,，拿在手上才能感覺到分量?！?p>　　夏麗紅聽著似有道理,。

　　“好，那把我手機里的一起選了,?！?p>　　母女倆靠在一起，不留一條縫隙,，一邊回憶照片里的趣事一邊修圖。

　　午飯過后,，老婆婆被推回病房,。和她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管床的顧醫(yī)生。

　　唐曉雯沒死心,，叫住顧醫(yī)生詢問手術(shù)的事,。上午沒有醫(yī)生查房，她好奇會不會出現(xiàn)轉(zhuǎn)機,。

　　“手術(shù)很困難,，你們再想想?！?p>　　一句話仿佛萬箭穿心,，唐曉雯穩(wěn)住情緒，將自己的想法告知顧醫(yī)生,。

　　“這幾日我一直在思考,，雖然我不愿意接受手術(shù),，但我覺得有必須接受的原因。其一,，現(xiàn)在我情況安好,，趁年輕恢復(fù)好，若等到哪天突然出事時再被迫手術(shù),，我擔(dān)心已經(jīng)失去手術(shù)機會,；其二，如果以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繼續(xù)生活,，沒結(jié)婚沒生娃,，我擔(dān)心懷孕會非常危險?！?p>　　顧醫(yī)生頭一次發(fā)現(xiàn)“小姑娘”的成熟,，一臉震驚，問：“小姑娘耍朋友沒,？”

　　“沒呢,。”

　　“如果選擇手術(shù),，你知道手術(shù)傷口多大嗎,？估計很難找對象哦?！?p>　　“但若不做手術(shù),，能懷孕嗎？”

　　“懷孕估計夠嗆,，要不家屬出來再聊兩句吧,。”

　　夏麗紅緊隨顧醫(yī)生出門,。

　　唐曉雯心里橫著一道坎——不手術(shù)就不能懷孕,，若手術(shù)可能單身一輩子，而且是在手術(shù)成功的前提下,，橫豎都無法傳宗接代,。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她心里又開始翻騰,。

　　而辦公室里,，夏麗紅的胸口也堵得發(fā)慌。尚未脫去手術(shù)服的顧醫(yī)生正語重心長地講解唐曉雯的病情,，將昨日她沒有親耳聽見的可怕現(xiàn)實硬生生擺在眼前,。

　　回到病房，見到稚嫩的女兒,，她瞬間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