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環(huán)冷冷一笑：“托福,，我還沒死,。”

　　“那這字條也是你寫的羅,？”

　　“不錯,。”楊環(huán)微笑頷首,，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我只不過用貓兒眼試一試，你們就全都原形畢現(xiàn),?！泵總€人臉上都好像挨了一刀,，南鳳鳳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楊環(huán)所說的‘你們’,，是不是也包括她在內(nèi),。

　　金老大雙耳失聰，再也料不到他竟會是柳俊聲的兒子,。一時摸不著頭腦,，怔忡地留在當(dāng)?shù)亍４藭r,，他查其言，觀其色,，自以為已料中其用意,，不由微笑道：“你也是來尋找藏寶洞的？”

　　楊環(huán)不答,，他人也沒有動,，腰畔的長劍卻不知何時已出鞘到了掌中,，霍然指向金老大的咽喉,?！澳氵@是干什么,？”金老大汗出如漿,，卻又不敢伸手拂拭，一任汗水流得滿頭滿臉,。

　　楊環(huán)冷笑道：“當(dāng)年,，你設(shè)計用藥毒害我和我爹,，沒想到我卻僥幸活下來了吧,？”他說完又自己搖著頭道：“只可惜我現(xiàn)在人長大了,，相貌也變了，而你又聽不見了,，不然,，你早該自行了斷,，免我出手,。”他的聲音雖然冷峻,，卻盡量保持著低沉平緩，顯然還在盡量克制著自己,。

　　“你這是做什么,？”南鳳鳳沖上前去,，想搬動他的劍?！澳銊e動,！”楊環(huán)輕叱一聲,，左手掌風(fēng)催發(fā),，南鳳鳳竟然站立不穩(wěn)，直往后退,，玉羅關(guān)順勢攬住她的細(xì)腰，沖她搖搖頭,，暗示其不可輕舉枉動,。

　　司徒斜大聲道：“就算你是柳俊聲的兒子,，那又怎么樣呢,？當(dāng)年,，我們?yōu)榱怂土_玉關(guān)打賭，連家都傾了,，可是他后來卻只分給我們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銀子，自己霸占多數(shù),。你說我們怎么不恨他？”楊環(huán)冷笑道：“你錯了,，我父親將大部分的錢財都散給了孤兒和窮人,。”江上村冷笑著接道：“可他還是給自己建了個藏寶洞,，這又怎么說呢,？”

　　楊環(huán)冷冷瞄他一眼道：“謠言惑眾,，你們居然也相信,？如果家父真有此舉,，定然是看穿了你們的不良用心,，為免你們窺伺,，才出此下策,。誰還要因此驚動亡魂，誰就得死,！”一字字都像是刀鋒劃過眾人心上,，南鳳鳳驚得手足冰冷,，她從未見楊環(huán)如此冷漠過,。

　　司徒斜顫聲道：“這么說羅玉關(guān)也是你殺死的羅？”南鳳鳳心為之一緊,，她多么希望他出口否認(rèn)，但楊環(huán)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直視著金老大，送出致命的一劍,。

　　夜色中的山林，忽然傳來陣陣犬吠,。

　　楊環(huán)略一分神，金老大已乘機(jī)手臂一攘,，把劍推了開去,，身一縱，人已跳到四五尺遠(yuǎn),，他大笑道：“你若殺了我,，天下就真的沒人能知道藏寶洞的位置——”

　　話未落,，楊環(huán)人又已到了跟前,，誰也沒有看清他使的是什么手法——連南鳳鳳也沒有見過——卻清楚地看到金老大的脖子上已多了一個血洞。楊環(huán)掌中的長劍從中穿過,，他冷冷地盯著金老大,，一字一語地道：“我根本就不想知道,?！闭f罷，手一松,，金老大就帶著劍刃,，仰天倒地，他一雙眼睛始終瞪得老大,，只可惜,，在他生命之中最后看見的，卻只能是無邊的黑夜和孤獨(dú)的寒月,。

　　南鳳鳳翹首望見火光,，低聲道：“不好了，這回是官兵,?！敝宦犚蝗喝丝诶镆桓咭坏偷厝碌溃骸坝窳_關(guān)，你已經(jīng)被我們包圍了,。要想活命的,，就趕快出來。不然待會兒萬弩齊發(fā),，死得很難看,。”

　　“他們在這里,?！毖奂獾墓俦呀?jīng)發(fā)現(xiàn)了眾人，欣喜欲狂,。

　　南鳳鳳面如紙白,，拉緊玉羅關(guān)的手，竟開始微微顫抖,。玉羅關(guān)的心情何曾好過,，只是他久經(jīng)風(fēng)霜,，對待如此場面到也司空見慣?？墒?，如今他已不是一個人那么簡單，身邊多了一個南鳳鳳,，讓他愁腸百結(jié),，難以決斷。何況貓兒眼一事才有眉目,，不能不管,。

　　正在沉思默想之時，官兵已圍攏過來,，從中越眾走出一個人,，正是名捕勞嘉臣，他冷笑道：“他們跑不遠(yuǎn)的,，前面只有山崖,，乃是絕路?！?p>　　一個小皂役打著火把向前,，火光到處，照見了楊環(huán),，勞嘉臣驚道：“楊公子,，原來你已經(jīng)走在我們前頭了？”楊環(huán)走了過去,，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已經(jīng)殺死一人,，其它的就交給你們吧！不過,，南姑娘是被他們綁架的,，你們不要傷了她?！?p>　　“可是已經(jīng)有武林人士來報,，南鳳鳳化名玉羅關(guān)，正是羅玉關(guān)的徒弟,?！蹦强熳斓男∫鄄蹇诘馈?p>　　南鳳鳳暗嘆口氣,，索性站了出來,，冷然道：“我的確是羅玉關(guān)的徒弟，可是我?guī)煾敢簧魉鶠椋锊恢了??！彼犊愒~，玉羅關(guān)卻瞥見一頭惡犬狺狺而吠,，飛撲過來,，不由叫道：“小心?！睋屔硐蚯?，一掌切在狗脖子上，那狗頓時頸骨折斷,，昏死過去,。南鳳鳳順勢一踢，那狼狗就飛向身旁的懸崖,，良久才聽見一聲悶響,，跌到了谷底。

　　官兵們怒吼一聲,，齊刷刷拉開弓弩,，瞄準(zhǔn)他們,。江上村和司徒斜立刻握緊手杖,，驚惶以對。

　　楊環(huán)看了南鳳鳳一眼,，沉聲道：“我知道你是被他綁架的,，所以才不得不說這些違心話。你不用擔(dān)心,，我一定會救你,。”南鳳鳳反應(yīng)卻很奇怪,，不但沒有驚喜,，反而好像心事重重，幽幽地道：“你真的是來救我的么,？”

　　“當(dāng)然,。”楊環(huán)截然道：“他們已經(jīng)無路可走——”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南鳳鳳已經(jīng)回過頭去,，她凝視著玉羅關(guān)，忽然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真實(shí)身份,？”躲著她灼人的目光，玉羅關(guān)一時心亂如麻,。

　　南鳳鳳怔怔地道：“你到現(xiàn)在也不肯說,？那好,，這后面是懸崖，摔下去就會沒命的,，你敢不敢和我一起跳下去,？”她忽然又笑了，溫柔地道：“如果不跳的話,，一樣是死,，而且還死得很難看……”

　　江上村最先沉不住氣，目眥盡裂,，忍不住沖著玉羅關(guān)頓足狂吼道：“你說,，你揭穿我們又有什么好處？不然我死也不會瞑目的,?！?p>　　夜風(fēng)吹得人發(fā)麻，玉羅關(guān)長嘆一聲,，終于還是搖了搖頭,，他眼望南鳳鳳道：“我的確不是什么大盜玉羅關(guān)，但我也不能多說什么……我這也是逼于無奈,，情非得已……不敢求你原諒,，只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忘了世界上曾經(jīng)有過我這個人,?！彼钏斓捻永铮查W起一絲淚光,。

　　南鳳鳳握住他的手不由松開了,，喃喃地道：“為什么？為什么臨死你也不肯說,？”

　　“對不起,。”玉羅關(guān)長長嘆息,。

　　南鳳鳳飛快地道：“沒有什么對不起的,，是我自己不好?！?p>　　楊環(huán)這時突然插言道：“你既然知道錯了,，就回到我身邊，我這里永遠(yuǎn)都?xì)g迎你,?！?p>　　“你？”南鳳鳳忽然狂笑轉(zhuǎn)身道，“你還裝什么,？這一切豈不正是你安排的,？我既然不能為師父報仇，難道還要和你在一起,？”

　　她笑聲不絕,，忽然拉起玉羅關(guān)的手，縱身向崖邊一跳,。楊環(huán)什么也來不及做,，身后的官兵已經(jīng)萬箭齊發(fā)，頓時崖上就多了二具尸體,，江上村和司徒斜連同已死的金老大都被射成了刺猬,。

　　山崖下亂石嶙峋，云層很厚,，難測其深,。

　　楊環(huán)守了一夜，終于盼到天亮,?？墒浅税自浦猓裁匆部床坏?。

　　官兵們料定二人必死無疑,，只顧領(lǐng)著金老大三人的尸體回去報功，全都一哄而散,。

　　楊環(huán)佇立崖邊,，忽然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悲哀,。他替父親報了仇,，他阻止了一切想打藏寶洞主意的人，可是他為什么一點(diǎn)也不快樂呢,？他探手入懷,，摸出一顆光彩變幻的寶石，正是那據(jù)說能夠開啟寶藏的貓兒眼,。

　　他低頭凝視了很久,，終于長嘆一聲，將之拋入山谷,。同時低聲祝道：“但愿你們早登極樂，再不要受這人世之苦……”

　　陽光穿透厚厚的云層、樹杈,，終于照到了谷底,，一個落滿松針的深坑里，摔倒了兩個人。

　　“我們是不是死了,？”

　　“我們沒有死,，我們都還活著?！?p>　　“可是我好像覺得已經(jīng)到了十八層地獄,，我們是不是都變成了鬼？”

　　“不,，我們不是鬼,。你起來瞧瞧，我們還有影子呢,。鬼可不是這樣的,。”

　　“這么說我們真的沒死,？”南鳳鳳拼命搖撼著玉羅關(guān),，幾乎將他搖得散架了，可是玉羅關(guān)依然高興地合不攏嘴,，他興奮得眼里閃著光,，忘我地?fù)肀е哮P鳳，“我們沒有死,，我們都還活著,。”

　　兩個人又哭又笑,，好不容易才累得停了下來,，爬出深坑，玉羅關(guān)還只管望著南鳳鳳傻笑,，因為她臉上沾滿泥濘,，活像只花貓。

　　“你笑什么,？這樣傻,。”

　　“你到那邊水里照照,，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不遠(yuǎn)處果然有一條小溪,，光可鑒人,。南鳳鳳看見水里的倒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用力地拍打水面,，水花濺得老高,，澆得彼此滿頭滿臉。

　　正玩得高興,，忽然玉羅關(guān)驚呼一聲,，“你瞧，那是什么,？”他指的是水底兩塊發(fā)光的石子,，二人伸出手去，一人撈起一塊,。

　　“貓兒眼,！”

　　“它碎成了兩半！”

　　看著斷裂面光滑齊整,，南鳳鳳驚訝不已,，原來枚寶石竟是由兩半合成的。她仰起頭,，目光順著山崖而上,，心里忽然起了一重莫名的惆悵。楊環(huán)千方百計得到的東西,，為什么又撒手不要了呢,？

　　玉羅關(guān)卻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一跳而起,，跨過溪水,，回到剛才那個坑洞里，使勁拂掉壁上的蒼苔,，露出一塊石壁,。

　　“你在做什么？”南鳳鳳跟在他身后,，看他行事,，十分奇怪。

　　“我找到了,，我終于找到了,。這就是柳俊聲的藏寶洞?！庇窳_關(guān)興奮得聲音都變得嘶啞了。南鳳鳳順?biāo)种缚慈?，只見石壁上刻著一幅小貓的畫像,，上頭還寫著“貓兒洞”三個大字。

　　“這是什么意思,？”

　　玉羅關(guān)微笑著將手上的那半塊貓兒眼按向畫像中貓兒的左眼,，南鳳鳳驚疑地學(xué)著他也把那半塊按進(jìn)貓兒的右眼,，只見那只貓真像活了一般，怪叫一聲,，張開了口,，石壁上赫然露出一個深洞來。玉羅關(guān)伸手進(jìn)去,，取出一個錦匣,。

　　他一打開，南鳳鳳就驚呼道：“玉璽,！這是真的玉璽嗎,？”

　　玉羅關(guān)欣然點(diǎn)頭道：“不錯，這是真正的玉璽,！我終于找到它了,。”他舉起來照著陽光,，沉浸到無比的喜悅中去,。但南鳳鳳呢？興奮一過,，她的心卻沉了下去,，看著激動的玉羅關(guān)，她忽然覺得這個人正在漸漸地離她遠(yuǎn)去,。

　　“你化名玉羅關(guān),，就是為了得到這枚傳國玉璽？”

　　聽到她從未有過的冷漠語調(diào),，玉羅關(guān)也忽然醒悟,，他調(diào)頭看著南鳳鳳，目光中閃爍著不安,，良久,，他才鼓起勇氣道：“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真名叫玉峰，本是大內(nèi)的一名侍衛(wèi),。圣上秘令我追回丟失的玉璽,，還把我的家人全部扣在宮中，一旦我中途將這件事暴露出去,，我的家人就會被全部處死……而我的妻子,，她才剛剛懷了孩子……”

　　南鳳鳳的心冷到了零點(diǎn)，她的眼淚卻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流不出來,。

　　“我知道我不該瞞你，可是我又不能不——”玉峰看著她竟不知如何說下去,。

　　一陣默然過后,，南鳳鳳平靜地道：“現(xiàn)在你還有多少期限,？”

　　“十天?！?p>　　“十天,？”南鳳鳳沉吟著，“從這里到京城,，要騎最快的馬才能趕上……你還不快去,？”

　　秋已深，樹葉黃,。

　　無論是莊嚴(yán)的紫禁城里,，還是在這偏僻的小鎮(zhèn)上，萬木都抵擋不了秋風(fēng)的蕭殺,。

　　玉峰站在丹墀之下,，眼看著日影翻過宮墻，神思也仿佛隨它遠(yuǎn)去,。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

　　楊環(huán)望著天井里飄下的梧桐葉,，依舊躺在那張花梨木的逍遙椅上曬太陽,。墻外賣紅薯的老漢照例在他的宅子外吆喝一聲，可是直到吆喝聲漸漸失去耐心而遠(yuǎn)去,，他也沒動一下,。他身邊的凳子空著，那個永遠(yuǎn)只會梳兩條小辮子的南鳳鳳不在了,，還有誰再給他烤番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