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單調(diào)又如同白駒過隙,八月下旬的千蘭王宮,處處彌漫著盛夏的悶熱和生機(jī),。華樂谷陪祖母用晚膳時,,平嫣難得賦閑出門賞景,她雙手端著下顎坐在峪湖邊,,不時看著天上飛過的鳥兒,,問身邊的凌梔:“凌梔,你知道什么鳥能飛越高聳入云的千蘭山脈嗎,?”
凌梔環(huán)顧了一圈,,確認(rèn)四周沒人才低聲答:“雪雁吧,冬天飛向容赤,,春天歸來千蘭,。”
“雪雁,?是啊…雪雁高飛彩云間,,雨雀低旋屋檐下,雁不解雀戀人家,,雀不知雁自瀟灑,?!?p> “娘娘真厲害,出口便成詩,?!?p> 平嫣擺首否認(rèn),“這是我父親在雨天看著低飛的雨雀,,即興作的詩,。昌都城內(nèi)可有飼養(yǎng)雪雁的商販?”
凌梔思考了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花鳥市集好像有那么幾家,不過雪雁個頭比較大,,占地兒又費(fèi)力,,飼養(yǎng)馴化的商販并不多?!?p> “為了供世家公子玩樂,,有人可以將雨雀飼養(yǎng)為家雀,那雪雁又有何不同呢,?可能它們自己都不知道,,原本應(yīng)該每年在千蘭山巔翱翔一趟往返吧?”
“娘娘怎的替雪雁感慨起來了呢,?”
平嫣站起身,,笑得很燦爛,“沒什么,,想明白了一些事,。”
凌梔望望萬里無云的蔚藍(lán)色天空,,再看看笑顏如花的平嫣,,也跟著笑了。
幾天后,,平嫣遣凌梔到北苑荒廢的院落,,仔細(xì)查探清楚每次同會主相見的荒院以及周邊院落有沒有什么異常之處,并特意提醒她不要引人注意,。
凌梔選了黃昏后,,宮人婢子走動較少的時間,將荒院挨個摸索了遍,,回來后告知平嫣,,與西北角荒院相隔兩座院落的地方,有個被茂密荒草掩住的坑,且周邊完全沒有人到訪的跡象,,除此之外再無別處不同尋常,。
平嫣聽罷,蹙眉思索了片刻,,問:“你確定只是個坑,,不是地道?”
凌梔也突然猶豫了,,“天色太暗了,,我是不小心踩到那個坑里的,有底有深度,,應(yīng)該是個坑吧?!?p> “也有可能你踩到的只是個擋板呢,?”沒等到凌梔回答,平嫣繼續(xù)道,,“其實我猜到了,,會主功夫再高,想要無聲無息地從禁軍的監(jiān)視下逃脫,,再不為人知地進(jìn)入禁軍嚴(yán)防死守的王宮,,堪比登天。但會主還有一條路可以躲過所有人的視線——遁地,?!?p> 凌梔迷茫地瞪大眼睛,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平嫣握住凌梔的手,,神情略顯凝重,“會主的手段,,我已經(jīng)能猜個五六分,,足夠送你走??墒橇钘d,,”平嫣低頭抿著嘴唇,靜默片刻,,隨后長出了口氣,,“你的娘親,我還沒想到好辦法,。另外,,我還有一點(diǎn)私心,下個月怡慧王后喪期滿,我便要成為王后了,,會主交代的事還是得進(jìn)行,,讓他看到我仍在他的掌控之中,從而放松警惕心,。我希望你能暫時留下來,,幫我…”
“娘娘以為我會在這時候獨(dú)自逃走?”凌梔盯著平嫣問,。
平嫣木訥地抬頭望著她,。
“最初,我是在試探娘娘,,也確實想借娘娘之力遠(yuǎn)走,,但凌梔并非無情無義之人,娘娘待我的好,,凌梔銘記于心,,不說肯為娘娘赴湯蹈火,卻也絕不會讓娘娘孤立無援,?!?p> 平嫣眼中盈著淚水,感激地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你,。”
“以娘娘的聰慧,,說不準(zhǔn)很快能助會主大業(yè)得成,,我們便都自由了,再不濟(jì)也總能進(jìn)退自如,,對嗎,?”
“你這么相信我嗎?”平嫣苦笑著問,。
“或許我對于娘娘來說不算什么,,但娘娘對于我來說就是希望,是信仰,?!?p>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助力,我一定盡我所能,,不辜負(fù)你的信任,。”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從對方的眼神中獲得了堅定的信念和足夠的信任,。
隨后,,平嫣跟凌梔捋了一下他們手中掌握的信息殘片:第一,會主遠(yuǎn)在炎玨便能支配昌都的行動,;第二,,會主能夠隨意進(jìn)出王宮;第三,,宮中的消息是單線傳遞,;第四,雪雁能夠飛越千蘭山脈,,而北苑荒院有個很可能是地道的坑,。由此,平嫣構(gòu)想了尤理掌控連泉會的部分途徑,。
“首先,,會主遠(yuǎn)在炎玨便能支配昌都的行動,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幾日終于想到,,雪雁傳信??蛇@種傳信方式周期一定很長,并且需要擔(dān)負(fù)很高的風(fēng)險,,一旦被截取那便很容易折人,,所以收信人最容易掩飾的身份就是雪雁商販。不過商販接觸的人群不算廣泛,,收集的信息也不夠全面,,所以必然有個每日能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打聽各行各業(yè)消息的人,,來負(fù)責(zé)信息采集,。另外,能夠直接接收會主指令并向下傳遞的,,一定是他絕對信任的心腹,,不會是我們這種半路收入連泉會的人,哪怕他手中有籌碼,,也不敢冒險,。我猜測會主來到昌都后,必定吃喝玩樂將昌都逛了個遍,,其中便去過鳥市,,并且新買了一只甚至幾只雪雁,旁人看來只不過是逗鳥而已,,絕不會起疑,,但會主借這個不起眼的行為,恢復(fù)了對昌都的掌控,也建立了同炎玨的聯(lián)系,?!?p> “實在是高明…”平嫣說著不禁感嘆,冷笑一聲,,又回到了剛剛的主旋律上,。
“其次,他能隨意進(jìn)出王宮這件事看起來簡直如有神助,,太過玄幻,,正常思考下行不通,那就只有轉(zhuǎn)換思路,,地道就成為了唯一的可能,,我猜想這地道應(yīng)該很多年前便打通了,就等他來使用,。不得不說,,從某種角度來看,會主真的有飛天遁地之能,。最后,,也是我最為想不通的一點(diǎn),會主告訴我王宮的消息傳遞是單線的,,也就是說,,我的上線只有你一個。這說明我對會主并沒有我想象的重要,,哪怕我馬上要成為華樂谷的王后,,成為千蘭擁有最大權(quán)利的女人,他都沒有將所有的寶壓在我身上,,很難想象他到底還有多少底牌,,如此一來,我將永遠(yuǎn)不會有足夠的籌碼同會主抗衡,,但另一方面,,想逃離連泉會就變得容易了許多。所以現(xiàn)在面臨的困難就只有一件,,如何悄然消失,,在我們叛會的消息傳遞到姚渠前,潛入姚渠帶走我們的至親,。消失容易,,難的是救人?!?p> “我可以不顧及娘親,,娘娘恐怕做不到吧,?”
平嫣不自覺眨了幾下眼,“不是做不到,,是還沒到非要放棄我爹不可的地步,,我想試試?!?p> “那怕是需要精細(xì)的籌謀,,凌梔便將身家性命都交由娘娘了?!?p> “爹娘是我們的根基,,我不想說服你原諒你娘親曾經(jīng)對你的忽視,但如果能救出我爹,,絕不會對你娘親放任不管的,。不論如何,你總不希望她因你而死,,讓一份若有若無的愧疚種在心里,,伴隨余生,對嗎,?”
凌梔神情復(fù)雜地凝視著平嫣好一會兒,,鄭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幾天后,,凌梔再次去往北苑荒落,,確認(rèn)那個坑下確實是塊空心的擋板,證實了平嫣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