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執(zhí)念
還記得我寫過的一首詩,,題目叫做《你》嗎,?今天,我就來講講我和你的故事,。
我和你相識于初二年級開學(xué)的那一天,。開學(xué)第一天,,照例是大掃除的日子。要把一整個暑假落在地上,、窗上和課桌上的灰塵與污穢都清除干凈,,好迎接新學(xué)期的學(xué)習(xí)。
崔老師,,曾經(jīng)做了我們小學(xué)五年的班主任,,在我們上初一的那一年,她去內(nèi)地進修了,,進修回來,,又成了我們初二(1)班的班主任。她嗓門大,、走起路來步伐也大,,樸實潑辣,,她的回歸讓我們很興奮。
9月的XJ,,暑熱已退,,開始涼爽。崔老師坐在門口,,看學(xué)生擦著玻璃,。我在灑掃,這時,,你被你母親領(lǐng)著走過來了,。
“崔老師,這是我兒子,,剛從江蘇轉(zhuǎn)學(xué)過來,,分到你班上了,麻煩你多教育,?!眿寢寷_著崔老師說話,你一身新衣,,背個書包,,在旁邊也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認出了你媽媽,,是住在文工團我姥姥姥爺對面的那個阿姨,。她家里有兩個女兒,竟然不知道還有一個兒子被放在了江蘇老家,,長這么大了才被接回到父母身邊,。我的目光從你媽媽轉(zhuǎn)向你,面前的男生,,斯斯文文,,規(guī)規(guī)矩矩,臉上有一種來自大城市的淡然和平靜,。嶄新的外套,,干凈整齊,面部輪廓清晰,,眉眼生動,,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美少年。
初二以前,,我以為我是個男孩,,除了爬高上低,不知道女生還會喜歡男生,會因為喜歡一個男生而害羞和矜持,。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就是看見你的第一眼。我的心仿佛突然被人擦去了浮塵,,彈撥了起來,,發(fā)出叮叮咚咚悅耳的聲音,。心湖也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作為女孩的我,,開始蘇醒了,。
可是,初二的男生女生之間已經(jīng)不說話了,。我不能沖動地跑到他面前自我介紹說我也住在文工團,,以后我們可以一起放學(xué)回家。更不能當(dāng)著所有老師同學(xué)的面,,對你說:“你好,!鄰居,認識你好高興,!”心里藏著萬般喜悅,,卻只能以無比含蓄的方式,走近你,。
上學(xué),,我出門后故意磨蹭,在那片小樹林里,,左顧右盼,,直到看見你出門的身影,我才以正常的速度向?qū)W校走去,。我走在你的前面,,你就能天天看見我;放學(xué),,我等著你收拾好書包,,在你離開座位的一剎那,我箭步出門,,走在你的前面,,和你一起回家。
情竇初開,,心中猶如一團火,,每天都處在莫名的亢奮當(dāng)中。我盼著考試,盼著講評作文,,那是我的高光時刻,,全班都會向我投來羨慕的眼神,你,,在他們中間,,也一定會看見我的美好和優(yōu)秀。
我盼著星期天,,在文工團,,我去洋井上給姥姥姥爺提水,多想碰巧就能看見你或遇到你,,雖然我們什么話都不說,,但我心里會有滿滿的幸福。有一次我剛提完水回來,,作業(yè)還沒寫兩頁,,又想起剛才怎么沒有看到你,對姥爺說:我再去提一桶水吧,。姥爺說:水缸都已經(jīng)被你提滿了,。
情竇初開時的喜歡,簡單而惆悵,。天天都想見到你,,又不知要對你說什么。我所有的心事,,都是交給你的功課,,你猜到了,我就歡天喜地,;你懵懂無知,,我就暗自神傷,好在那時,,我有很多的耐心和動力,,來吸引你的注意。只是,,我還太小,,不懂得男生女生,成長有著自己不同的節(jié)奏,,女生的情感,,永遠比男生早熟。而我的喜歡,,就是過早地走在了你的前頭,。
適應(yīng)了新的學(xué)校之后,,我看見了你的優(yōu)秀,這讓我在高興之余也無比肯定,,我喜歡的沒錯,。你作文極好,你的眼界和思維比我開闊,,你的文字駕馭能力比我出色,。你的每篇作文,都被崔老師視為珍寶,。而我,,為了追上你,也開始拼命地吸收著課外文學(xué)和小說的養(yǎng)分,,將它們變成自己的想象和文字,,為了能在作文講評的時候,我的名字可以和你的名字能并排地列在一起,。
我曾簡單地以為,你所有的美好,,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會欣賞。所以,,我不急,,我等著你心里的樹慢慢地發(fā)芽和開花。但多年以后,,當(dāng)我們在QQ上相聚,,你說,潑辣的女同桌曾喜歡你,,調(diào)換座位的時候,,哭著喊著不想和你分開;元旦晚會上,,那個叫英子的女孩,,從來沒有學(xué)過舞蹈,四肢僵硬,,也一定要為你獻舞一曲,。假如我知道,曾有這么多的女生與我一起喜歡著你,,如同丑小鴨一般自卑的我,,還有沒有勇氣,在整整兩年的時間里,,傻傻地暗戀著你,。
那兩年,我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追隨你。無論是上學(xué)放學(xué),,也無論課上課下,,我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你。我希望你知道,,我是那么那么地喜歡你,,但又不敢靠近你,哪怕是距離上一點點的靠近,,都會讓我害羞害怕,,心臟狂跳,渾身僵硬,。比如有一次我負責(zé)早起去教室生爐子,,生完爐子,天還沒亮,,我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教室里吃饅頭片,。門“砰“地一聲巨響,你進來了,,瞥了我一眼,,徑直地走到自己座位。教室里靜悄悄的,,只有我們兩人,,你坐前面,我坐后面,,你盯著黑板,,我盯著你的后背。我緊張地甚至不敢咀嚼,,全身僵硬,。我們就這樣靜默了五分鐘,你離開了教室,,我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落了地,,但心里同時又升起一片落寞,真希望我倆可以單獨地再呆一會兒,。
我們真的是沒有走到彼此的節(jié)奏里,。在我默默喜歡你的兩年里,眼睜睜地看著你只顧在男生堆里打鬧和說笑,,像一個孩子一樣沒有開竅,。進入高中,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努力,,沒有回應(yīng),,就該死心。于是,,我不再掐著你出門的鐘點出門,,也不在眾多的學(xué)生中,目光只尋找你,。我放松了自己那根關(guān)注你的神經(jīng),,把它收回來,留給了自己,。
但,,就在我疲倦放棄的時候,你生命的鬧鐘響起,,開場了你成長的大戲,。
我盡量避開與你一起出門的時間,寧愿遲到,,也不想與你同路,,你卻癡癡地等在小樹林里,左顧右盼,,走在我的前面一路去學(xué)校,;放學(xué)時我不想馬上回家,要看見你離開了我才走,,但走到半路,你又會突然就出現(xiàn)在我前方幾十米的地方,。我只關(guān)心自己的事情,,你的目光,卻可以從四面八方投射向我,。
你知道嗎,?你正在做的是我兩年前對你做的所有事情,一模一樣,,但是我已長大,,有了自己的目標(biāo)和努力的方向,我要考上大學(xué),,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
有一天放學(xué),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我才不緊不慢地下樓,。路過二樓走廊的時候,透過窗戶看見你正站在大門外,,雪地里,,在等人,。我的心砰砰地跳,是在等我嗎,?我以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你,,可是看見你駐足在樓下,我還是會緊張,。緊張到不得不停下腳步,,我就這樣站在樓道里一直望著你,直到你離開,。
第二天,,你們家搬走了,離開了文工團,。我恍然大悟,,原來你站在學(xué)校的大門口,就是為了告訴我一聲你要搬走了,,不能再和我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回家了,。我后悔自己的膽小和軟弱,失去了與你當(dāng)面告別的機會,。
以后的日子,,我心靜如水,專心學(xué)習(xí),。偶然有喜歡的男孩,,多說幾句,一路回家,,也不再像當(dāng)年對你那樣如癡如狂,。我長大了,你卻煩惱了,,困惑了,,為著我對你的冷落而不習(xí)慣和不知所措,你越來越自卑和消沉,,我都看在眼里,,其實特別想對你說,別瞎想了,,好好學(xué)習(xí),,我們以后的路還長,現(xiàn)在需要點時間準(zhǔn)備好自己,。
我考上大學(xué)離開了故鄉(xiāng),,你在家鄉(xiāng)的警校學(xué)習(xí)。我心里最盼的就是接到你的來信,,等啊等啊,,四年里卻只等來了你的一封信,。信里是不咸不淡的問候,沒有任何屬于我們兩人的情愫,。我精心地遣詞造句,,回復(fù)你的來信,生怕萬一哪句話不合適,,你再也不給我寫信,。寄出信的那一刻,我還生怕地址不對,,從此又失去了聯(lián)系,。最終,我還是沒有等來你的任何回音,,一定是地址錯了寄丟了吧,?我自責(zé)悵惘了很長一段時間。
從少年走向青春,,我們是兩個十分相像的人,,敏感、多情,,自尊,、文藝。這也注定了我們在情感上的追求,,就像我在那首詩里寫的:
我只敢,,
對著你的背影說
喜歡你,
卻怪你,,
不聞不問,,不言不語。,。。,。,。。
沒有了你的消息,,我仍是掛念著你,。你畢業(yè)后當(dāng)了警察,因為優(yōu)秀,,得到了賞識,,很快就升了職,一時風(fēng)光無二,。
出國以后,,有一次半夜想起我遠在國內(nèi)的那些親人和同學(xué),,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就想,,此去經(jīng)年,,天各一方,我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往后余生,,我們只能留在彼此的回憶里。其他同學(xué),,我和他們只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和你,卻是此生都不復(fù)再有的少年心動之情,。
回國后,,某一天去深圳出差。酒店房間里放著一本《南風(fēng)窗》,,這是我喜歡的雜志,,拿起來看。最后一篇,,居然是你的消息,。你已經(jīng)成為某個地區(qū)的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但因為一次常規(guī)操作,,被當(dāng)?shù)孛襟w炒作,,又被全國性的媒體關(guān)注,于是單位為了自保,,把你拋出去當(dāng)了替罪羊,,入獄八個月,出來之后你就成了一個閑散人員,。那時你已結(jié)婚,,女兒還小。
我驚愕不已,。你素來文弱,,謙遜善良,怎落得了這樣一個下場,?那時我沒有你的QQ和微信,,其他同學(xué)也不知你的具體消息。只能為你感到無比可惜,。
多年過去,,當(dāng)你出現(xiàn)在同學(xué)的QQ群里的時候,大家一片歡呼,。經(jīng)歷了風(fēng)雨,,大家還是喜歡你,。我們互加了QQ,興奮地聊起過去,,感嘆歲月無情,。
有一次出差,在從舊金山回BJ的航班上,,因為睡不著,,我寫下一篇小作文,回憶了我們在文工團的豆蔻年華,,少年歲月,。落地后發(fā)給你,你欣喜萬分,,忍不住也拿起筆,,也寫了一篇回憶短文發(fā)給我,時光荏苒,,白駒過隙,,我們居然還都有著當(dāng)年的文筆,更重要的是我們都還保有著那段共同的記憶,。
沒多久,,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你的太太,,我們聊了兩句,,掛了后我很奇怪,從來沒有單獨和同學(xué)的太太或者先生聯(lián)系過,,這是第一次,。
沒幾天,她又給我打了第二次,,第三次電話,。言語間,我恍然明白了,,你當(dāng)年的事情,,給她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傷害。她在外面帶著孩子,,天天以淚洗面,度日如年,。她恐怕是得了抑郁癥或者類似的疾病,,懷疑所有與你有聯(lián)系的人都與你有染,怕你哪一天就拋棄她不要她了,。她給我打電話,,明里訴苦說自己身體不好拖累了你,,配不上你,實則是擔(dān)心我們之間的互動,,有什么蛛絲馬跡,。她說她已很久沒有看到過你那么高興,她看你所有的QQ聊天記錄和手機短信記錄,,包括我們寫的那兩篇關(guān)于文工團的回憶,,你也就敞開了所有的文字給她看看,證明我們之間只有回憶,。
我頓時醍醐灌頂,,原來每個人在走過的路上,都曾經(jīng)歷過太多的瘡疤和苦痛,,在人前的喜樂只是掩飾,,在沒人時的無奈,才是生活的常態(tài),。
歲月帶給了她一些身體和心靈上無法彌補的傷害,,而你的樂觀,你的不離不棄,,已讓我無比敬重與感佩,。如果天各一方,我們都無力彼此相助,,那就讓我閉嘴,,還你一片清凈,也讓她少一個猜疑的可能性,。江湖兒女,,天高海闊,愿我們彼此保重,,后會無期,。
有一首好聽的歌叫《一縷執(zhí)念》,我第一次聽到,,就忍不住發(fā)到了微信群里:
昨日鮮衣怒馬陌上白衣少年,,
今天眉宇蒼蒼看不清你的臉,
夢中再照面已不會地轉(zhuǎn)天旋,,
醒來一肩夕陽零落的`碎片,。。,。,。。。
我知道你在同學(xué)群里,,無論你聽沒聽見,,我都特別想謝謝你,謝謝你曾以自己的美好,,喚醒了我那顆少女之心,,在我青春的背板上永遠留下了你少年的剪影。
我只想對著你的微信頭像,,說一句,,
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