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寶楠郡,,林牧縣郊外,。
曹小寧手里提著一只兔子,走向早就燃好的火堆,,雪白毛茸的耳朵被曹小寧捏著,它蹬腳掙扎,,就像是在拱手拜佛一般,。
兔子很快被曹小寧剝皮拆骨,曹小寧將其串在樹枝上,,放在火堆上烤了起來,,油脂很快滴落,,香味撲鼻。
發(fā)現(xiàn)魅影一族蹤跡的錦溪鎮(zhèn),,便屬于林牧縣轄內(nèi),,距離此地大約還有一兩百里,曹小寧吃完這頓野味后,,就要先進(jìn)縣城,,先找縣城內(nèi)的靖天衛(wèi)了解目前的詳細(xì)情況,然后去解決這個魅影一族,。
曹小寧剛吃完準(zhǔn)備走,,旁邊林間傳來一陣腳踩葉子的聲響,只見一位拄著拐杖的村婦緩緩走出林子,,年約四五十,,一頭霜發(fā),滿臉溝壑滄桑,,還瞎了一只眼睛,。
她背著竹簍,身形佝僂,,走路本就顫顫巍巍,,只見她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腳一崴便摔倒下去,,所幸曹小寧眼疾手快,,閃上前去扶住老人,道:“老婆婆,,沒事吧,?”
“沒事?!?p> 老人拍了拍曹小寧的手,,道:“謝謝你啊,小伙子,?!?p> 老人的手上滿是老繭,就這么拍一拍曹小寧,,曹小寧便感覺十分粗糙,,他看了眼老人背上的竹簍,里面竹筍很滿,,還有一把鐮刀,,于是道:“婆婆,我來幫你背吧?”
老人慈祥笑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啊,,長得俊,心眼也好,。不過不用了,,婆婆自己背得動,就不勞煩你啦,!”
曹小寧笑道:“婆婆,,你不會是怕我搶你的筍吧?”
老人先是一愣,,而后也樂了,,曹小寧趁機(jī)幫她把竹簍節(jié)下來,背在自己背上,,道:“走吧婆婆,,別客氣,我?guī)湍惚郴厝??!?p> 老人只能道:“好吧孩子,那就謝謝你了,?!?p> ……
曹小寧背著竹簍,跟著老人回到村子,,村里住戶并不多,,約十幾戶,遠(yuǎn)離塵囂,,僻靜安寧,。
老人的村舍陋而不亂,雖沒多少東西,,卻干凈整潔,,種了一小圈菜,還養(yǎng)了幾只雞鴨,。
曹小寧放下竹簍,,看著眼前與幸福村家里差不多的景象,不由有些感慨,,也不知老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曹小寧問道:“婆婆,家里就你一個人嗎,?”
老人道:“是啊,,我男人十幾年前就沒了。”
“那孩子呢,?”曹小寧又問道,。
“我們成婚不久,他人就沒了,,都還沒來得及有娃呢,。”
老人走到菜地里,,邊摘菜邊道:“孩子,,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p> 曹小寧推脫道:“不了婆婆,,我剛才吃過了?!?p> 老人道:“吃一只野兔怎吃得飽,,孩子,你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要多吃些,,聽阿婆的話,留下來再吃點,,阿婆給你炒盤菜,,再燉只雞,你可不要嫌棄啊,?!?p> 曹小寧見老人家中清貧,那幾只雞鴨也都是老雞老鴨,,一看就是老人養(yǎng)的時間長了,,自己不舍得吃,曹小寧又怎會讓老人為他殺雞宰鴨,,于是準(zhǔn)備開溜,。
可當(dāng)他走到門口時,卻聽見老人在背后道:“孩子,,陪阿婆吃頓飯好不好,?家里除了我自己,已經(jīng)十幾年沒添過筷子了,?!?p> 曹小寧聽到這句話,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老人,,她瘦骨嶙峋,手里拿著菜院中最飽滿的菜,眼中帶著一絲祈求,。曹小寧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老人笑著唉了一聲,。
……
曹小寧幫著老人一起生火起灶,,一起忙活,飯菜很快上桌,,一盤青菜,一大碗野筍雞湯,。
碗具雖然簡陋,,甚至還豁開了口子,卻不影響菜肴的香味,。老人還特地從房中角落捧出一壇陳年老酒,,酒封上滿是灰塵,還掛著一條蜘蛛網(wǎng),,足見其年月之久,。
老人將灰塵蛛網(wǎng)都擦干凈,而后開封后幫曹小寧倒了一杯,,道:“這是我男人生前沒來得及喝的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喝?!?p> 曹小寧飲了一口,,酒是最劣的粗酒,即便是陳年老酒,,味道也不好,,和晏清釀的酒自是天壤之別,不過曹小寧還是長舒了一口酒氣:“哈——好酒,!”
曹小寧和老人對座吃飯,,曹小寧發(fā)現(xiàn)老人只吃青菜和白飯,老人固然是想將雞湯留給曹小寧這個客人吃,,但更多的肯定是節(jié)儉成自然,,在曹小寧提醒老人后,她也只是挑幾節(jié)雞脖子吃而已,。
曹小寧幫老人夾了只雞腿,,而后問道:“對了阿婆,你丈夫是怎么沒的???”
老人道:“十幾年前的一天,我被土匪抓回寨子,他回家知道這件事后,,便拿著把鐮刀潛上山救我,,結(jié)果被土匪抓了,讓他跪在地上親眼看著我被欺負(fù),,然后再害了他的性命,。”
曹小寧皺起眉頭,,道:“后來呢,?”
老人道:“后來,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我的一只眼睛也是因為反抗,,被他們弄瞎的。而當(dāng)他們玩膩了之后,,也不殺我,,而是把我丟回了村子?!?p> 老人明明才三四十歲,,卻老得跟五六十歲一樣,便是因為年輕時的這場噩夢了,。不過她說起這件事時,,確實一臉的平靜,還在夾著菜,,吃著飯,,眼中更沒有一絲恨怒之意,仿佛是別人的事情,。曹小寧知道,,這便是心已經(jīng)麻木,和死了一樣,。
老人接著道:“回來之后,,村里許多人罵我,有人罵我是害人精,,有人罵我為什么還有臉回來,,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但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R我的男人,?!?p> 曹小寧問道:“罵他什么?”
“罵他是個傻子,,明知上山死路一條,,卻還要上去,。”
老人忽然笑了,,道:“不過想想也是,,以前鄰村也有女子被土匪看上,抓上山去,,而那女子的丈夫就當(dāng)沒了這個媳婦,,又重新娶了個媳婦。我男人和他比起來,,可不就是傻么,。”
說到這里,,老人斂起笑容,,看著一旁的酒壇,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
之后,,她的眼中終于有了情緒波動,,滿是老繭的手摸了摸酒壇,眼中有驕傲,,也有不屑,,道:“可我男人敢為了自己媳婦去拼命,要死也死在媳婦前頭,,他們那些人敢嗎,?”
她的眼淚涌出來,聲音輕了下去,,喃喃重復(fù)道:“他們敢嗎,?”
……
最后,曹小寧悄悄給老人留了錢財后,,向那座匪山行去,。
手里還提著老人丈夫留下來的那壇酒。
滅寨后,,要澆在山上,,也算替老人敬他丈夫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