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呀……咿呀呀……”

　　車輪轆轆,，滾滾向南,。

　　葉宰回望北京越來越遠(yuǎn)的城墻，滿目赍恨之色。

　　漸漸的,，高大巍峨的城墻變成了一條細(xì)細(xì)的黑線,，唯余城樓頂子好似浮懸在天空之上,。

　　“你們等著,！拿了老子的必須還回來?！?p>　　葉宰暗罵一句,，扭回已經(jīng)變得僵硬的脖子，低頭看一眼手里長方形的東西,，只覺十分晦氣,，便隨手扔給了對面的葉貴，沒好氣地說道：“小貴子,，給少爺收好了,。搞丟了可是大罪，哼哼,！”

　　葉貴手忙腳亂地抱住,，小心裝入包袱,，隨口道：“少爺，你嚇唬我哇,？關(guān)防有五顆,，丟一顆能有多大罪？”

　　見葉貴如此不識趣,，葉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叫你收好就好好，哪兒來這么多俏皮話,！”

　　葉貴被訓(xùn)得一懵,，不由吐了吐舌頭。

　　可大白天的,，車?yán)锞蛢扇?，都不說話，你看我,、我看你,，氣氛顯得非常尷尬。

　　葉貴又長期被關(guān)在帳篷,、馬車中,，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話癆的風(fēng)格，見到人便想滔滔不絕,，遂沒話找話道：“少爺,，我聽李老頭說,，小的以后得叫你中順大夫啦,？這個大夫與瞧病的戴夫有啥子不同？”

　　“沒啥不同,?！比~宰揮揮手，不耐煩道：“都是瞧病的,！以后你自然知道?，F(xiàn)在別說話了，我瞇一會兒,?！?p>　　“哦，少爺,?！?p>　　葉宰瞇上眼睛，卻怎么也睡不著,。

　　無他,，氣得不行,！

　　他覺得他送出的一萬兩銀子都喂了狗。

　　是,，他升官了,，連跳兩級，從正五品升到正四品,。剛才葉貴所說的中順大夫就是升官后附帶升授的散官,，不僅如此，還有個配套的勛級——贊治尹,。

　　有個杰寶用,！

　　他在拜訪周延儒……的三管家和安排李唯輔給方正化官家?guī)У脑捴校济鞔_表示了,，他想去江南,，哪怕不升官，平調(diào)當(dāng)個蘇松常鎮(zhèn)兵備道,，或者徽寧池太兵備道都可以,。

　　因為這兩處地方靠江靠海，交通方便,、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還有山有礦，產(chǎn)業(yè)工人形成了規(guī)模效應(yīng),，實在是大萌當(dāng)下最合適的工業(yè)基地,。

　　可惜，他的真金白銀沒有換來他想要的,。

　　而且還特么把他扔到了一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四川按察司副使,、建昌兵備道！

　　建昌在哪兒,？

　　四川最南邊,，處于四川行都司范圍，后世的攀枝花一帶,。

　　那兒現(xiàn)在是一片窮山惡水,，民族矛盾極其復(fù)雜。多如牛毛的土司山蠻桀驁不馴,，今天不是你殺官就是明天他造反,。

　　官兵拿他們根本沒啥辦法。第一,，山地復(fù)雜,，動不動就鉆原始森林；第二,，挨著云南近,，隨時跑出四川范圍,，官兵走了又回來。

　　再有,，當(dāng)?shù)囟妓?、官府的官員除了世職之外，基本都是貶謫去的,，想做事的不多,，牢騷氣倒是不少。與他們合作,，葉宰想死的心都有,。

　　所以他一聽到圣旨下來便賴在京城不走，想找機(jī)會見見周延儒和方正化,，看能不能改變?nèi)蚊?p>　　等了好幾天,，方正化一直在宮里不出來，其管家王二的態(tài)度一次比一次壞,。從開頭的場面人——召集文人騷客作陪飲酒,，到最后的冷面客——任葉宰枯坐、茶都欠奉,，也不過就三次的功夫,。

　　至于周延儒，看起來很忙,，葉宰求見了好多次,，送出了最后的百兩門房費，終于才被榮幸接見,。

　　當(dāng)時周延儒一臉疲態(tài),，接過家仆遞過的熱毛巾摸了一把臉，語重心長道：“良臣,，我是你的房師,，你也算我的學(xué)生,。那為師便也不瞞你,。

　　如今京畿殘破須著力恢復(fù)，且陛下在己巳中處理了多位官員,，內(nèi)閣要擬定名單以供廷推,，此外，尚要議袁崇煥通敵之罪,、西北潰兵為亂山陜,、遼餉加派等等。為師才薄力淺,，唯有兢兢業(yè)業(yè)才能報效皇恩,?！?p>　　說罷一攤手，示意自己真得很忙,。

　　葉宰忍不住腹誹：你可能是真忙,，忙著勾心斗角，好在廷推中多推幾個你夾袋中的人吧,？

　　可腹誹歸腹誹,，這個難得的見面機(jī)會葉宰必須抓住，否則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遂語帶恭維道：“師相,，韓爌走了，那成基命年老昏聵,，首輔之位舍師相其誰,？即如此，何必事事躬親,？小事交予手下即可,。師相則高屋建瓴、抓大放小,，也能體現(xiàn)師相虛懷若谷,、不戀權(quán)勢的胸懷，豈不正好,？”

　　周延儒怔然半晌,，嘆道：“惜乎有人不欲讓我如此啊……”

　　“誰？誰敢不聽師相的話,！是姓溫的……”

　　“良臣,！慎言！宰閣大臣豈是你能評說,？你的來意為師清楚,，便送你一聯(lián)，此聯(lián)想必你在吏部領(lǐng)告身時也見過,?！?p>　　“請師相賜下?！?p>　　“功名身外物,，大就何妨，小就何妨,；富貴眼前花,，早開也得，晚開也得?；厝グ伞?p>　　“呃,，多謝師相賜下寶訓(xùn)，弟子當(dāng)銘記于心時時頌讀,。就是……弟子想著此等金玉良言,，日后遠(yuǎn)處江湖也不知何時再能聽到……這，這心里難舍之情,，如之奈何,？”

　　“知道了。初考三年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吧,?！?p>　　葉宰想到這里，猛得睜開眼睛,，甩手“啪”一下打在馬車內(nèi)壁上,，低罵道：“你怎么不晚點開花？借口,，都是借口,，收錢不辦事沒有道義！”

　　“少爺,，誰要開花,？”葉貴問道。

　　“開個鬼,！”葉宰橫了葉貴一眼,，問：“走了多久了？你出去問問,，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追上秦都督,？”

　　……

　　秦良玉于三日前便帶三千白桿兵離京，返川平叛,。余下兩千人馬由馬祥麟兩夫婦和秦翼明率領(lǐng),，早于秦良玉之前幾日便駐進(jìn)薊鎮(zhèn)燕河城，一為防備東虜再來,，二為稍后出關(guān)遼西,，護(hù)筑大凌河堡。

　　其實圣旨下來秦良玉就想走的,，四川軍情緊急,，塘報一封接一封的來催促,。

　　然而她走不了,，沒路費！戶部撥下的糧食最多夠吃五天的，剩下路程只能靠銀子沿途買進(jìn),。

　　那銀子呢,？

　　秦良玉來時帶的銀子都花光了，按說還有筆皇帝發(fā)的賞銀,，但架不住腦袋上出了一只碩鼠,，全被挪用了。

　　因此她再心急也只能等,，等葉宰辦完事后按承諾找來銀子,。

　　但左等右等，等了好幾天都沒見葉宰送來銀子,，去找他也不見人影,。秦良玉著實怒了，當(dāng)天晚上直接進(jìn)城,，在客棧門口堵住了葉宰,。

　　葉宰并沒有騙人，他還想挖人墻角呢,！早就寫信叫家里送銀子來堵窟窿了,，就是銀子一時半會送不到，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面對不找到說法不走的秦良玉,，葉宰無可奈何之下被迫挺而走險——借錢。

　　翌日,，他找到京城中的一位掮客,，由其引薦去借專門款項，學(xué)名：官員走馬上任印子錢,。

　　不是他不想找同僚,，可他的同僚要么是窮清貴的翰林，要么是“兩袖清風(fēng)”的御史,，五千兩真是難為了他們,。

　　幸好葉宰的官位還挺值錢，錢莊在評估了他的官職和差遣后,，給出了兩萬兩的額度,，月息三分。

　　葉宰掐指一算,，月息3分就是年息36,，一年后還錢息共27200兩，闊以接受,，一咬牙索性全部借了,。

　　然后拿出5000兩擺平了秦良玉,。

　　秦良玉一拿到銀子，招呼都不打便拔營去往通州,。朝廷給了特許,，川兵立有大功可乘漕船南下。

　　不過現(xiàn)在七月,，正是漕運繁忙之際,，乘船肯定要排班，不會一到就走,。這才給了葉宰信心,，即便遲了三日，走快點說不定還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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