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彥昭眼見林瑯舍命去救林玖,劍尖直戳林瑯而去,,一劍入腦再無生機,,想到臨走之前父親囑托自己好生照應(yīng)她,此刻情形,,別說好生照顧,,命都要被他照顧丟了,只嚇得渾身冷汗,,魂也沒了,,正要出手相救,卻哪里還來得及,。心下不由黯然,,“若她死了,我也不必活了,!”
只聽錚然一聲響,,那柄長劍鐺啷啷掉在雪地上,白雪映照之下銀光森森,,甚是陰寒,,楚彥昭見狀長長吁出一口氣,待他定睛一看,,不遠處落著一枚小小彈珠,,那彈珠拇指大小渾身漆黑,林瑯撲著林玖委頓在地,,卻是好好地活著。樹梢聳動,,確是一人趁夜而來使彈珠擊碎長劍,,隔著這樣遠,他出手不疾不徐,,堪堪打落劍尖,,這手功夫精湛到分毫不差,不由令眾人心驚不已,。
待看來人時,,卻更是驚奇了,,只見他一身絳紫蘇綢,腰束燦金腰帶,,并墜著各色寶石,,腳蹬千層底,頭束玉冠發(fā),,真真是錦衣夜行,,月光之下他衣袂飄動,乘風(fēng)踏雪而來,,大雪紛飛,,他竟毫不在意,一時叫人捉摸不定,。
“你們幾個沒道理的混賬王八,,以多欺少,好不要臉,,害得這小妞兒為她情郎情急拼命,,真真是作孽不小?!贝f出話來,,眾人更是驚了,他童音不去,,雌雄不辯,,說話又任性又全無章法,丹鳳眼細長眉,,一張臉又純真又稚嫩,,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小孩童。
被震脫長劍的漢子首先按捺不住,,見他是個孩子,,心下又恨又惱,他自認功夫不弱,,眼見趁勢便要斬殺林玖,,如此大功一件,將來回到烈火堂,,似錦前程簡直不敢多想,,一生榮華也不必多說,哪知道天堂地下一瞬間,,不曾想自己在這許多英雄面前被一個孩子震脫長劍,,鬧個好大沒臉,只聽后邊已有人在竊竊偷笑,,便啐道,,“關(guān)你屁事,,爺們兒愛殺誰便殺誰,你不躲開,,待會兒連你一塊兒殺,,叫你哭媽的時候也找不著?!?p> 那小孩兒笑笑,,“這你可說錯了,我這輩子可沒哭過媽,?!?p> 一旁的蕭烈沉著臉不說話,他知道林玖為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沒那么容易殺,此刻也并不驚慌,,沒心思理會這些雜七雜八的話,,本來一開始暗中下手圍剿,定可一招致勝,,卻被楚彥昭識破失了先機,,只好依仗人多殺了他們干凈。
此刻只想趁勢殺了林玖,,只是突然冒出一個小孩兒,,倒叫他始料未及,看那孩子一出手便震傷自己個中好手,,只暗叫不好,,定是林玖這賊子暗中布下的幫手,待聽他說話,,倒像是幾人不相識,,竟像是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浪蕩子。
稍一思索,,他便再次指揮眾人上前相斗,,此時楚彥昭早已悄悄走到林瑯身邊,再不肯離她須臾片刻,,那小孩將將站在林玖身前,,護住了他,一時間眾人再次攻來,,他便不由自主卷入戰(zhàn)局,但這少年似乎混不在意,,卻有怡然自得地輕快,。
蕭烈從旁看著,,簡直越看越驚,數(shù)十人圍攻林玖,,那小孩兒騰挪閃避,,不時射出彈珠,或打落長劍,,或擊倒眾人,,無一落空,別人竟不能傷他分毫,,一時之間不是眾人纏住了他,,竟是他纏住了眾人,突然之間那小孩兒俏臉一板,,罵道:“誰叫你弄臟我的衣服,!”
原來蕭烈伙里一人被劍刺傷,鮮血涌出濺到他的蘇綢錦袍之上,,綻出點點血花,,不料他竟怒極,飛起身子踩在一人臉上,,越過眾人直向那弄臟他衣服的人飛去,,那人還來不及反應(yīng),臉上早挨了他一掌,,接著彈珠激射而出,,射中他左眼,那人伏地大叫,,鮮血直流,,他本來已被楚彥昭刺傷,轉(zhuǎn)瞬之間,,又被人摑了一掌打瞎了眼睛,,當(dāng)真身心俱痛,生不如死,。
那小孩兒卻嘻嘻笑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在林玖身前,,這一下兔起鸛落,利落之極,!
卻見那少年華服盡碎,,露出寶藍綢緞衣裳,束著墨綠腰帶,,原來他穿得不知有幾層衣服,,“你個混賬王八羔子,叫你不把小爺當(dāng)大爺,,看你再敢弄臟我衣服,!”
眾人見他出手狠辣,,別人不過濺他一滴血,他就傷人眼睛,,不由叫人心里陣陣膽寒,,而他這身功夫縱橫穿梭如入無人之境,豈不是要殺誰便殺誰,,一時之間眾人心中怯怯,,不敢上前。
蕭烈簡直又驚又怒,,見這個黃口小兒先是震斷長劍,,接著獨斗眾人,此刻又射瞎旁人眼睛,,簡直無法無天,,頓時殺心四起,但他也瞧出了蹊蹺,,“這位小公子,,你身后這個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盜了我府錢財,,殺我府兵丁,,實在該殺的緊?!?p> 哪知一句話又說惱了這小孩兒,,“盜了你府錢財便要該殺嗎,你難道不知道壞官不如好賊,,看你這人賊眉鼠眼就不像好人,,說不得你府錢財盡是搜刮而來,這樣事兒小爺我見多了,!依爺看,,你才該殺的緊!”
蕭烈也不過隨口編的由頭,,想要打發(fā)了這個魔頭,,哪知越說越亂,他哪有心思跟他纏雜“盜人錢財該不該殺”這扯不清的亂事,,“你這愛管閑事的混賬小子,,趁早走了,只怕我發(fā)起怒來你要死無葬身之地,?!?p> 楚彥昭隨聲喝到:“我看這小公子是個明白人,咱們兄妹哪里認得他,在這深山大雪地里平白給他打了一頓,,命也差點丟了,?!?p> 那小孩兒嘻嘻哈哈地笑著,,雪地里耍著一手彈珠,,止不住和那群人對罵起來,。
林玖歇息之余裹好了傷止住血,,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卻看出了另一番端倪,,這小孩兒為什么救他暫且不論,,只是他手底下功夫雖好,,可是斗了這許久,他卻始終未曾殺過一人,,再這樣斗下去,,只怕時候一長,自己這邊身疲力竭,,只要有一人被擒或被殺,,便是萬事皆休。
林玖抬頭看一看時辰,,此刻天已黑盡,,若不是大雪紛紛,當(dāng)真伸手不見五指,,為今之計便是拖著這個小公子,,速戰(zhàn)速決,楚彥昭也是看出這點便不斷向他們靠攏,,既護住了林玖和林瑯,,只要對方有人受傷或被點倒,楚彥昭便趁勢一劍結(jié)果了他,,一時之間勝敗之勢立轉(zhuǎn),。
雙方周旋開來,堪堪又斗了三個時辰,,蕭烈親自下場誓要殺了林玖,,可無論如何纏斗,始終沒能再傷他分毫,,雙方斗得筋疲力盡,,楚彥昭不再說笑,只有那個小公子好整以暇卻始終不離林玖身旁,,林玖等在暗處,,只要有人倒地受傷,便拔劍殺了干凈!
蕭烈一看,,殺林玖無望,,再斗下去,只怕自己來人便要全軍覆沒,,一時之間,,悲從中來不由失望,口中一聲尖嘯,,眾人開始邊打邊退,,轉(zhuǎn)瞬就撤得干干凈凈,那小公子喊道:“一窩子的混賬羔子,,有種你別跑,!”
跳著腳看眾人遠了,便訕訕地轉(zhuǎn)過身來,,卻正見林瑯對著他深深一福:“多謝小公子救命之恩,。”
那小孩兒俏臉一板:“誰要救你啦,,我不過看你這小情人生的甚是俊美,,心里喜歡,一時不忍他死了,,叫我不高興,,哪知你倒撲上去救他?!?p> 林瑯不由臉上泛紅,,這人說話顛顛倒倒,又混賬胡說,,便道,,“他是我哥哥?!?p> 那小孩兒怔了怔,,哈哈一笑:“甚好甚好?!?p> 楚彥昭笑著問他:“小孩兒,,你叫什么名字?”
“要你管么,?”
“你救的人是大大的有來頭,,隨我們進京去,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要什么有什么,?!?p> “榮華富貴很稀罕么,簡直無趣,!我這人,,生來便要什么有什么,你個每見識的臭小鬼,,一手功夫不濟也就算了,,還這般瞧不起人!”說著也不等人分辨,,轉(zhuǎn)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玖環(huán)顧四周,大雪紛紛之中,,只剩那可憐的馬兒因被截斷前肢凄厲嘶鳴,二哥拔出貼身匕首一劍刺穿它喉嚨,,摸摸它的耳朵,,那馬轟然倒地。
大雪紛紛,,正自掩蓋滿地?zé)o名尸骨,,削減他們的溫度,啜飲他們的血液,,林瑯有種說不出的震動,,她第一次殺這么多人,第一次見這么多人被殺,,樹影蕭蕭,,風(fēng)吹瑟瑟,在這暗夜中她突然感覺有種置身墳?zāi)沟目植?,她不禁向林玖望去,,二哥在她身邊滿身血跡,不住顫抖,,頃刻前對他們的憎恨此刻唯有更甚,。
她向林玖身邊走去,卻突然見到他像一個沉睡的人被嚇醒一般,,目光銳利,,身手敏捷,緊握染血未盡的匕首出現(xiàn)在她眼前,,未及反應(yīng),,林瑯被拖著撲倒在他懷里,溫?zé)岽瘫堑难葥涿娑鴣?,接著聽到一聲凄厲尖銳的慘叫,,她嚇得跳將起來,卻看到林玖滿臉是血,轉(zhuǎn)身之后是一張面目可憎的臉龐,,驚詫不甘的神色還殘留在他的臉上,,僵直的肩膀上少了的手臂已被林玖齊齊卸落。當(dāng)看到雪地下劍閃的寒光,,林瑯驚心不已,,淚水立刻盈滿了眼眶,“二哥……”,,她失聲道,,林玖伸手輕撫她臉龐,抹掉她的淚水,,“沒事,。”
然而下一刻他就沉沉撲倒在地,,讓她以為他死了,。
冰冷的月亮爬上了遠山,縮在烏云里躲冷,,兩匹馬弛緩地拖著三人消失在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