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無盡的黑暗。
永遠(yuǎn)的沉默,。
宮寧忘卻了自身,就像掉入河水中的葉子,,浮浮沉沉,隨波逐流,。
他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這里是哪里,,兩眼一抹黑,。
彷徨無用,驚恐無用,,痛苦無用,,宛如一個杯子倒扣,將小小的他囚禁在小小的方寸之間,。
在這深淵之中,,可有能拯救他的光明?
“寧……兒……”
“寧兒……”
“岳寧,!”
聲音從小到大,,初聽時在遠(yuǎn)方,下一瞬就來到了跟前,。
在大腦的深處如雷響起,。
宮寧被嚇了一跳,宛如夢醒一般,,抬起頭,,看向那模糊的面容,。
“爸……爸?”
這里是一處武館,,聲音非常嘈雜,,無數(shù)的學(xué)員手拿大刀或銅錘之類的兵器,正揮汗如雨地訓(xùn)練著,,氣氛十分火熱,。
他小時候經(jīng)常待著這里,對這里非常熟悉,,因為這是他父親的武館,。
那已經(jīng)是前世的記憶了。
原本還以為永遠(yuǎn)都不會想起來,。
“站起來吧,,我們才剛開始練,可不能就這么放棄,。來,,拿上你的槍,爸爸教你我們家祖?zhèn)鞯臉尫ā兰覙尅?,乃是岳飛岳大帥所傳,,咱家就你一個男丁,你可得認(rèn)真點學(xué),?!?p> 那笑容可掬的模樣,讓宮寧不知為何,,心中微微一痛,。
很快他就站起來,握著槍,,按照父親所說的站姿站好,,明明是早已學(xué)會的槍法,卻依舊認(rèn)真得像個孩童,。
倒不如說,,他現(xiàn)在就是孩童模樣。
當(dāng)他握住槍的時候,,武館中的人都停了下來,,突然齊刷刷轉(zhuǎn)頭看向?qū)m寧,所有人都露出同一個笑容,。
陰森,、瘋狂。
詭異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接著他們化作一道道黑影,,手中兵器閃著寒芒,,如同張牙舞爪的嗜血野獸般,朝兩人瘋狂攻擊,。
“這……”宮寧詫異發(fā)問,,十分緊張,不知道為什么師兄們要朝他攻擊,。
“不要慌,,扎好腳步,還記得槍法攻守的口訣嗎,?”
“刺,、戳、點,、掃,、挑!格,、撥,、架、擋,、淌,。”
父親的聲音在身邊沉穩(wěn)有力,,這讓他感到了心安,,手中的長槍舞動,隨著每一次口訣而用力傾瀉鋒芒,。
動作雖然古樸,,卻招招制敵,一擊必殺,!
那些陰魂們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膛,那里面被一瞬刺入了長槍,,又一瞬拔出,,隨后他們化作飛灰散去。
“將防守和進(jìn)攻兩動融為一體,,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帶攻,攻中設(shè)防,,使敵人無還擊之機,!”
“是!爸爸!”
宮寧越是舞動手中長槍,,越是有一種與槍融為一體的感覺,,興奮的感覺在大腦中流淌。
他有一種感覺,,只要他跟父親聯(lián)手,,兩人雙槍合璧,便誰也不怕,。
槍如游龍,,招招要害,沒有拖泥帶水,,沒有手下留情,,激烈戰(zhàn)斗中的宮寧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些消散的“師兄”們?nèi)蓟髁撕跉?,朝他腹部涌去?p> 但更像是被吸走了,。
“不!不,!不可能,!為什么他只不過是區(qū)區(qū)魂魄,為什么卻能有如神助,,還有神兵傍身,!”
“低微的修行者,卑鄙無恥,,竟然吞下了吸魂珠,,誘騙吾等上身,好被你狙殺,,化作你體內(nèi)一顆陰珠,!”
“看他裝束與靈力,還以為是個仙門弟子,,大意了,!”
“全力誅殺他!否則我們都將化作他的養(yǎng)料,!”
宮寧早已進(jìn)入了無我的狀態(tài),,正常舞動長槍,會受到肉體損耗,、兵器損壞等的制約,,全力之下練不了多久就得休息。
但是在這里不會,,無論如何出手,,盡管每一次都是全力,,卻不會疲憊,兵器如舊,,平日里各種累積在腦海中的槍法都能一一嘗試,。
他感覺到自己的槍法正在進(jìn)步,宛如海納百川,,一條條河流匯聚在他這里,,逐漸的,他就成了大海,。
隱隱約約的,,他似乎感覺到了“域”的存在。
心境沒有變化,,宮寧依舊不斷舞動長槍,,那些“師兄們”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源源不斷,,滔滔不絕,,最終都在他的槍下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越來越有力量,。
如同在山中修行,不知歲月,,心無旁騖,,眼中只剩下槍,精氣神合一,,宮寧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到底在黑暗中斬殺了多少敵人,。
但他還沒有麻木,因為那些剩下來的敵人越來越強,。
即便槍法在不斷進(jìn)步,,卻越戰(zhàn)越是艱難,仿佛陷入了一種僵持不下的絕境,。
但他知道,,并不是如此,他已經(jīng)到了一個頂點,,只要在突破那薄薄的一層膜,,他就可以達(dá)到至高“域”的境界。
曾經(jīng)夢想達(dá)到的境界,。
一年……
兩年……
完全無法計算時間,,也沒空去計算時間,,將一切化作了手中的槍時,,他終于成為了大海,不斷用巨浪沖刷那層薄薄的壁壘。
一次……
又一次……
直到……
圓滿破境,!
“砰,!”
宮寧的形象從孩童長成了大人,腰板挺立,,臉龐堅毅如鐵,,而長槍少年,自有一股颯颯威風(fēng)的不凡,。
他掄圓的長槍,,一瞬十擊,將那些陰魂徹底擊退,,力氣之大,,在破境的時候又提升了不少。
那些陰魂冷哼一聲,,還待再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動作遲緩了不少。
不,。
不是他們遲緩了,,而是宮寧變快了。
他能預(yù)計到他們每個人的動作,,先手擊潰他們的招式,,讓他們的動作徹底停滯。
這就非常致命,。
這一次交手,,能全身而退的陰魂只剩下三個不到。
接著,,雙方?jīng)]有停留的時間,,再次交手之后,卻只剩下一個陰魂,。
但即便是它,,也是跪倒在地上,緊緊捂著胸膛,,卻無法阻止自己的魂魄消退在這顆吸魂珠內(nèi),。
它將化作泥土里的養(yǎng)分,用數(shù)百年的修行,,為他人做嫁衣,,去供養(yǎng)宮寧這顆正在成長的樹苗。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它看著宮寧冷漠的臉,,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樣,,哈哈大笑起來,漸漸地,,卻又變成不甘與怨毒,。
“屹立不倒的金色神魂,還有那武道意志化成的長槍……你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是……你是……呃?。 ?p> 看著最后一個敵人化作灰燼,,宮寧毫無感情地回過頭,,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父親。
接著,,他露出一個單純且溫暖的笑容,。
“做得很好,岳寧,,你不愧是我的兒子,。”
“爸爸,,”模糊的光芒中,,宮寧能看見那熟悉的面孔,“我做到了,,我殺了那個害死您的人,。”
無論是在這一世,,還是上一世,,宮寧都是早年喪父。
那一年他十歲,,看著父親在一場擂臺賽上被人活活打死,。
那是一場并不公平的比賽,對方綁架了母親,,逼迫著父親用武館來賭押,,并將無法還手的父親打成了重傷。
之后,,擂臺上的拳手失手將父親打死,。
于是他放下了學(xué)業(yè),拿起了長槍,,每天只專心練習(xí)武藝,,再沒有一顆玩心。
這一拿,,就拿了一輩子,。
他在地下組織參加的那一場冷兵器無限制格斗比賽,,前面的比賽故意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即便能輕松擊敗對手,,卻都是點到為止。
給人一種不會下重手的感覺,。
在最后,,他使計假意歸順,讓當(dāng)年那位指使綁架他母親的大佬下場切磋,,再將那位大佬活活刺死,。
之后當(dāng)然就是被在陰暗小道處被許多人用沖鋒槍報復(fù)殺害了。
但是那一世他報了仇,,再沒有任何遺憾了,。
其實當(dāng)時年幼的他十分渴望著幫助,但是沒有人幫助他,,彷徨的心只好將自己封閉起來,,讓自己成為復(fù)仇的工具。
當(dāng)這一世在村中再次走投無路時,,渴望著幫助的他,,這一次卻有人伸出了援手。
伊韻兒,。
那時候,,他感覺她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命運之人,渾身都散發(fā)著光芒,,前世的女人有多漂亮他從來不看一眼,。
而她的善良,卻讓他深深心動,。
那種感覺就像心在沙漠中暴曬五日,,偶得一甘泉灌溉的深深感動。
“是嗎,?”父親的話語帶著溫和,,“我一直相信你,只要是你想要做到的,,就一定能做到,。”
“我對前世已經(jīng)沒有了遺憾,,爸爸,,我現(xiàn)在的名字叫做宮寧?!?p> “無論你叫什么名字,,你依舊都是我的兒子,。”
宮寧明白,,眼前的人應(yīng)該不是父親,,因為父親在另一個世界早已經(jīng)死去了,但總?cè)滩蛔∮行┝魬佟?p> “爸爸,,我該走了,,我有想見的人,想做的事,,不能再這里久留,。”
“去吧,,孩子大了,,是該出去闖蕩了……”
光芒中的人漸漸變得模糊了,宮寧感覺手中的溫暖漸漸消失,,那令他微微鼻酸,,這是最后一場告別,與前世的訣別,。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實在的感覺。
靈魂歸竅的感覺,。
……
……
巫水山中有一峽谷,,坡橋無路,陰冷森然,,常年不見光明,,乃是世間陰魂匯聚之地,千里之內(nèi)未見人跡,。
這里的氣溫極低,,水露在石錐上滾落,滾到一半時就已經(jīng)化作了冰渣,,偶爾漂浮在半空中的霧氣中還是顯出一張痛苦的人臉,。
那一張張的人臉會吞噬掉其他的魂魄,無論是活著的生靈,,還是世間游蕩的殘魂,,化作他們生存的養(yǎng)分,獵物們無力抵抗,,無法逃脫,。
死地、鬼地……凡人們是這般稱呼此處的,但也只存在代代口口相傳中,,從未有凡人敢踏足,。
而仙者們則稱之為——萬魂魔窟。
就是在這樣恐怖的絕地中,,一個面容清朗的少年躺在了萬魂魔窟的谷底,,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面露痛苦,。
而在他的身上黑氣繚繞,無數(shù)幽魂發(fā)出尖利的慘叫,,統(tǒng)統(tǒng)被吸入腹中,如鯨魚吸水般消失不見,。
陰魂源源不絕地帶著兇狠進(jìn)入他的身體,,想要霸占他的肉體,吞噬他的魂魄,,事到臨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獵物,。
但為時已晚。
這個少年躺在這里已經(jīng)一年了,,與之前相比,,萬魂魔窟發(fā)生了莫大的變化。
陰魂消失了大半,。
那些殘暴的惡靈,、盤踞在天空的陰魂,出去就能掀起滿城腥風(fēng)血雨的鬼王們,,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那些沒有沒有意識的殘魂在游蕩。
少年的身體突然一抖,,手指微顫,,眼睛終于睜開。
“唔,,頭……好痛,,嘶,身體動不了了……”
仿佛大醉初醒,,宮寧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要裂成兩半一樣,,渾身上下如同生銹了的機器,關(guān)節(jié)處艱難與鐵銹進(jìn)行對抗,。
“我這是多久沒動彈了,,還有這是哪里,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與活動身體時的痛苦相對抗,,宮寧覺得自己虛弱無比,,努力撐起身體,靠在墻壁上,,大汗淋淋,,喘息不止。
就連喘息也噴出了灰塵,,肺部的痛楚尤為劇烈,。
“身體已接近油盡燈枯,必須立刻運轉(zhuǎn)春木功,,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個念頭一起,,宮寧立即閉目,,將心神沉入丹田,想要吸收天地靈力,,以此修補自身,。
但是當(dāng)他運轉(zhuǎn)起丹田中的靈氣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丹田中早已有了巨量靈力,,與之所想不同的,,這股靈力十分古怪。
這是……,!
宮寧心中大駭,,他的境界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突破到了入脈十重,,只差臨門一腳就能進(jìn)入藏丹境界,,這可是憑空多了二三十年的功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越是感受自己丹田中的靈力,越是感覺到不同,,有一種很別扭的感覺,,與之前用回春功吸納的靈力不同,現(xiàn)在的這股靈力沉重粘稠,,狂暴難控,。
仿佛攜帶著邪惡的念頭。
萬物有靈氣才能生長成熟,,而靈氣有清有濁,,靈氣入體,煩惱皆去;濁氣入體,,自取滅亡,。
所謂仙門道法,皆是吸收天地靈氣之后,,再一遍遍運轉(zhuǎn)功法,,將混在其中的濁氣排去,只留下一身正氣于身,。
而魔門邪法則是無論清濁之氣,,百無禁忌,皆納于身,,故如野草瘋漲,,修為進(jìn)步極快,但周身道心斑駁,,以損天道而補自身,。
二者之矛盾劇烈,千萬年間從未停止,。
宮寧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辛苦修煉出來的仙門靈力,,不知為何已經(jīng)消散無形,,只剩下滿身混雜著濁氣的魔功,,正不顧他意愿的自動運轉(zhuǎn)。
他明明從未修習(xí)過魔功,,但卻很自然地將仙門道法逆轉(zhuǎn),,化作魔功的運轉(zhuǎn)軌跡,仿佛意識深處,、身體記憶都覺得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一身的冷汗淋淋,瓊道派絕不會接納一個修習(xí)了魔功的弟子,,他必須要將這身魔功廢除,,才能重回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