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鮮甜,，豆腐滑嫩,，茼蒿碧綠，豌豆酥脆,。張三吃著自己燒的四樣菜,，成就感滿滿,。張翠花、老李,、阿偉圍坐在桌子的另外三邊,，夸贊張三的廚藝又有了長進。

　　張三拿起勺子,，把剩下的一點豆腐扒進碗里,，這美好的一刻便被打斷了。

　　“呔,！”門外院子里響起了吼聲，“張三你快出來,！”

　　張三面露驚恐之色,，匆匆扒完了最后幾口飯。張翠花看著女兒,，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張三不要出門。阿偉則是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張三把菜收起,，洗好鍋碗，猶豫了半晌。咬咬牙,，還是打開后廚門,，進了院子。

　　一個鐵塔般魁偉的身影站在院中,，正滿臉怒容地瞪著張三,。

　　張三垂下腦袋，捏緊衣角,，硬著頭皮喚了一聲：“扈飛真人……”

　　扈飛真人是個直性子,，怒道：“你還知道開門，剛才那么久不出來,，不就是不想見我嗎,？”

　　“我……我剛才沒吃完飯……”張三抬起頭囁嚅道。

　　扈飛真人重重哼了一聲,，又道：“我問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開始修仙？還是說,，你干脆就決定當個凡人了,，以后就在這破島上賣一輩子包子？”

　　聽他這么一說,，張三又低下頭,，卻不知當如何回答。

　　“仙師啊,，您請息怒,。”開口的卻是張翠花,，“阿三畢竟只有十六歲,，她年紀小，又沒什么見識,，您說的那個修仙,，需要那個什么根的，她也沒有……”

　　“靈根,?！睆埲p聲補充道。

　　“是了,，她也沒有靈根,。我們母女倆都是凡人，仙師們雖然本事大,，讓人羨慕,，可我們天生就不是干這個的料，阿三就算是賣一輩子包子，在仙師們眼里沒出息,，可只要她平平安安過完這一輩子,，哪怕沒出息又有什么關系呢？”

　　扈飛雙目圓瞪,，須發(fā)皆張,，正要開罵，但轉眼想起眼前同他辯駁的不過是個普通婦人,，粗話剛到口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強壓住火氣，道：“就是因為她沒有靈根,，所以浮風星雨把筑靈丹的方子也給了她,，她只要按方子煉藥服藥，不就能踏入仙途了嗎,？”

　　“您不說煉藥也就罷了,，說起煉藥，你們方子上有些藥材,，那是我們這些凡人能輕易取到的嗎,？不說別的，一年前,，阿三為了取那個什么藤……”

　　“鐵稔藤,。”張三又道,。

　　“是了,，就是那個藤。為了那個東西,，阿三從仆勾山的峭壁上跌落,，如果不是被樹卡住撿回了一條小命，現(xiàn)在……現(xiàn)在……”

　　“可現(xiàn)在藥材不都快集齊了嗎,？只差一枚水虎的妖丹,，便能煉制筑靈丹了?！甭牭綇埓浠ㄌ崞饛埲荒昵盀榱瞬伤庪U些喪命的事,，扈飛的語氣便柔和了幾分，“何況,，現(xiàn)在都在沐遙島待了大半年了，張三手上又有遁形甲,，取到妖丹也不是什么難事吧,？”

　　“不是什么難事？”聽到這話，張翠花不禁提高聲調,，語氣里也帶了幾分譏諷,，“你們是大神仙，要去那個丁員外家取走妖丹,，當然一點也不難,。可阿三呢,？你們讓她披著遁形甲,，跑到人家家里頭去偷人家的寶貝，萬一她被發(fā)現(xiàn)了呢,？”

　　“不然呢,？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前面準備了那么久,，現(xiàn)在就為這一枚小小的妖丹,，前面三年的準備就付之東流了？你怕偷丹被丁員外發(fā)現(xiàn),，可這已經是最簡單的法子了,。要么去譙水獵一只水虎？或者去仙坊用靈石換一枚水虎的妖丹回來,？”扈飛被這么一駁斥,，也提高了嗓門。譙水一帶妖獸橫行,，其中不少妖獸兇殘暴虐,，哪怕修真之人也只有成群結隊，方敢前去獵妖取丹,，凡人前往獵妖,，斷無生還之理。修士與凡人倒是不乏貿易往來,，凡人也可以先用金銀之物兌換靈石,，再前往仙坊購買妖丹，只是一枚妖丹價值萬金,，張三賣十輩子包子也掙不來這么多錢,。

　　“我不光是害怕被發(fā)現(xiàn)，”張三忽然開口,，“就算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也不想去偷。之前那些藥材,，雖然有的很難找,，但總歸是憑自己取到的,，沒偷也沒搶?！?p>　　眾人沉默了半晌,，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張三小友，如果你已經有了靈根,，你希望自己將來做些什么呢,？”不知何時，星雨已和浮風,、清姝一起出現(xiàn)在院中,。

　　張三眼中閃過迷茫之色，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再抬起頭時,，目光已恢復清明：“我沒什么本事，既打不過妖獸,，也賺不來什么錢,。我活了十六年，除了做菜以外,，什么也不會,。當年夙霞山莊還在的時候——”

　　她看了阿偉一眼，阿偉此時正坐在后廚門檻上,，神色復雜地回望著她,。

　　“——阿偉跟我說以后如果能修仙就好了，我嘴上說著不要,，心里卻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修仙，我定要訪遍名山大川,，去尋找各種各樣美味的食材,，不僅僅是凡食，那些難尋的,、稀罕的仙食,，我也要把他們做成珍饈美味，讓凡人們也能吃到,?！彼鋈恍唪龅匦α诵Γ捌鋵嵨耶敵跬低祰L過娘蒸的蒲柳鯛,，那味道,，真的絕了?！?p>　　說到此處,，她又想起了自己方才說過的話,，補了句：“偷吃不能算偷?！?p>　　聽到這話，阿偉終于沒能憋住,，“嘿嘿”笑了起來,。

　　“我就是這么沒出息，即使有一天可以修仙了,，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怎么做好吃的,。”她望向扈飛真人,，淚光瑩然,，“我……我也想像扈飛真人期望的那樣，替我的娘親,，替李叔和阿偉,，替夙霞山莊和崇吾派報仇雪恨，可那天我在山莊外,，看見遠處一具具尸首被抬出來,，看見……看見……”

　　她語帶哽咽，眼睛望向清姝,，頓了許久,，語氣才勉強恢復平靜，“看見楚大哥就在我眼前被吃掉……看見一只只陰尸貼著我走過去……我就知道,，不要說熾魅了,，就算遇到千淵，我也絕不是對手,?！?p>　　她頹然坐在地上，抽泣起來：“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想去偷，更不想被抓住,，丁根嗣的靠山就是千淵,，如果我被抓住，他們知道了我和夙霞山莊的淵源,，我也會被吃掉的,，或者……或者……”她嘴角哆嗦著，又看了清姝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轉向別處,，她終究沒把話說完,，只接著道，“這三年我東奔西跑,，尋找藥材,，來到島上之后才終于安定了一段日子，也交到了朋友,。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拖，因為我害怕,，一旦我出手……一旦我出手……”

　　她不知該如何繼續(xù)講下去,，只一個勁邊流淚邊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必道歉，”星雨平靜的聲音傳來,，“當年熾魅屠盡山莊后,，把大家的魂魄囚困起來煉陰蠱，如果不是你冒死戴著七星戒潛入山莊,，將我們幾個的魂魄救出,，我們恐怕早就成了熾魅的倀鬼?！?p>　　她嘆了口氣,，又道：“我們該謝謝你才是。這些年你為我們吃了不少苦頭,，讓你去復仇,，這擔子確實是太重了?！闭f罷,，她望向扈飛。扈飛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張三小友,，承了你這么大的情,，我們卻無以為報?！边@次開口的是浮風,，他和星雨對視一眼，又道,，“我們也知道再向你提要求有些過分,，只是還有一個未了的心愿，除了你,，我們也實在找不到別人幫忙了,?！?p>　　“明月高高，照在樹梢,，我在月下,，聽流水滔滔……天邊飛過，一只青鳥,，把我的話兒給你捎……”夜已深,，幾人的魂魄漸漸遠去，張三在清姝縹緲的歌聲中望著月亮出神,，只有張翠花的魂魄還在她身邊。

　　“阿三,，累了就休息一下,，明天晚點起來，不要出攤了,?！睆垕鸬碾p手穿過張三的臉頰，做出擦拭眼淚的動作,。

　　“阿三,，剛才浮風仙師提的請求，你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或者做不來，也不要勉強自己……娘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著,，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的?！闭f著,，她穿過張三的身體，給了張三一個虛無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