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驛站暗殺
雖說這間驛站不大,,但馬廄里卻拴著不少駿馬,其中還夾雜著幾匹來自成漢的民貴品種,。裴南秧雖是愛馬之人,,但身上帶的銀子著實有限,她只能伸手摸了摸一匹宛天馬的馬鬃,,隨后嘆了一口氣,,牽出了一匹寧遠產(chǎn)的烏騅。
“店家,,這匹馬多少錢,?”
“來嘞!”一個身穿褐色短衫的男子立時快步上前,,抬眼瞟了瞟那匹烏騅,,滿面堆笑道:“客官,這匹十兩銀子,?!?p> “十兩?!”裴南秧聞言倏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高聲問道,。
“這匹馬成色這么好,,客官還嫌貴不成?”男人瞟了瞟少女的臉色,,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算了,,今兒個就當和客官投緣,我便五兩銀子賣給你,?!?p> 裴南秧沒有接話,她瞇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末地展顏笑開,,從懷中掏出銀子遞了過去:“那便謝謝店家了?!?p> 男人心滿意足地接過錢,,曲身道了句:“客官慢走”,隨后興沖沖地轉身往酒館內堂走去,。
裴南秧遙遙看向男人的背影,,一雙鳳眸漸漸變得冰冷鋒銳。她凝神沉思了片刻后,,抬手將駿馬系在了驛站門口的柱子上,,隨即快步朝著酒館的方向走去。
待她吱呀一聲推開廳堂的大門,,就見店中所有的食客都抬起頭向自己望來,。先前賣馬的店家此時正在忙不迭地給各桌上菜,,見她去而復返,驚愕之色頓時鋪了滿臉,。
裴南秧立在門口,,目光淡淡一掃,就與酒館正中坐姿風騷無比的緋衣男子對了個正著,。她徑直抬步走了過去,,在男人身側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喲,,小兄弟怎么回來了,?”紅衣男人摟著身側的美人,長眉微挑,,笑瞇瞇地問道,。
裴南秧不動聲色地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抬頭定定看著男人的眼睛,,低聲說道:“擔頭沽酒床,,心事付微茫。刺史今何在,,客來酒成殤,。公子,可否賞一口飯吃,?”
藏頭詩,?,!紅衣男人聞言,,瞳孔驀地一縮,面色突然變得冷寂寒涼,。然而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他便恢復了之前的慵懶肆意,似笑非笑地喚道:“店家,,還不快些把好酒好菜給本公子端上來,!”
“來嘞!”店家連忙應聲,,招呼著伙計們端來了酒壇和飯菜,,熱情地幫紅衣男人和裴南秧倒?jié)M了酒杯。
“爺,,”男人身邊的美人見小二斟滿了酒,,立刻舉起酒杯捏著嗓子撒嬌道:“卿卿伺候爺喝酒?!?p> 紅衣男人眼眸深處波紋涌動,,他狹長的眼睛微微一彎,,輕輕捏了捏美人的鼻尖道:“卿卿別急?!?p> 說罷,,他將酒杯向正在桌前布菜的男人遞了過去,揚眉說道:“店家辛苦了,,這杯酒本公子就賞給你了,。”
男人聞言面色一僵,,忙笑著拒絕道:“公子說笑了,,小的不敢喝?!?p> “是啊公子,,”那個叫卿卿的姑娘滿臉嫌惡之色,嬌聲說道:“他這般低賤卑微的人,,怎配喝公子給的酒,。還是讓我來喂公子……”
“怎么?卿卿想替他喝這杯酒,?”
“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里只要一喝酒,,就會全身起疹子,,到時候還怎么服侍公子……”
“卿卿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紅衣男人頗為魅惑地笑開,,隨即眉梢一挑,,抬腳攔住了正要離開的店家,眼神中盡是狠厲之色:“怎么,?你是不敢飲下這杯酒嗎,?”
聞言,店家的眼神陡然一變,,他右手輕翻,,一支短箭蹙然從他的袖口射出,直奔紅衣男子面門而來,。
紅衣男子勾唇冷笑,,身子往后一仰,雙腳用力蹬向桌子,,連著椅子往后滑去,。就在那一剎,數(shù)十名殺手從酒館的各個方位沖了出來,與紅衣男子的隨從們拼殺在一起,。
裴南秧閃身躲開一名飛撲而上的殺手,,雙手在桌上借力一翻,從背后踢向另一名殺手的腰部,,隨即她一套干凈利落的下劈掌,、掃腿、格膝,,奪過了對方手中的長劍,。
拿到武器后,她沒有半分遲疑,,步履不停,、劍意不止、低頭旋身,,將劍鋒插進了對方的胸膛,。
血光四濺,落在地上,,蜿蜒著往酒館外流淌而去,。裴南秧拔劍而出,回頭向紅衣男子望去,,就見六七名殺手正與他往來對攻,,其中一名趁他不備,一個縱身繞到男人的身后,,揮劍就朝他的胸口刺去,。裴南秧眉峰一蹙,直直將手中的長劍擲了出去,。劍身呼嘯而去,,正中那名殺手的眉心。
紅衣男子驀然一凜,,朝裴南秧投來了一個激賞的眼神,。然而少女并沒有看他,,她就地一滾,,撞向了一名殺手,弓步突前,、右手狠狠擊向了對方的手腕,。長劍頓時脫手而出,少女瞅準時機,,足尖點地,、飛身而起,一把握住劍柄,往前一拉,,輕而易舉地割斷了殺手的喉管,。隨后,她持劍往前,,向著紅衣男子的方向快速突進,,劍鋒過處,帶出一片雪亮的扇幅,。
紅衣男子此時剛剛斬殺了一名殺手,,看見裴南秧過來,頓時放棄了防守的招式,,劍招變得大開大合,,狠厲逼人。待少女沖到近前,,兩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地揮劍迎敵,雖然所用劍招并不華麗,,但卻狠戾致命,,顯是沙場上搏擊常用的殺招。
門外是最繁華的官道,,門內是最慘烈的死斗,。劍起刀落間,紅衣男子侍從們的身影迅如鬼魅,、怒如長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將殺手們絞殺殆盡,。隨著男人的長劍刺入最后一名殺手的胸口,,這場暗殺終于走到了尾聲。
紅衣男子松開劍,,嫌惡地擦了擦手,,踹開地上的一具具尸體,緩步走到用膳的木桌旁坐下,,將瑟瑟發(fā)抖的卿卿美人從桌底拉了出來,。
他將卿卿一把摟在懷中,輕拍著以示安慰,,一雙銳利眼睛卻細細打量著裴南秧:“小兄弟,,你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
裴南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垂下眼瞼,,頗為冷淡地說道:“我已經(jīng)報答了公子在寧武關口的相助之恩,,日后山高水長、再見無期,?!?p> 說罷,她抬步轉身,,就要向門外走去,。
“慢著,”紅衣男子叫住了她,,聲音中帶著細微的探究之意:“你是怎么知道他們要刺殺我的,?”
裴南秧自是聽出了男子話中的防備猜忌,她冷笑一聲,,緩緩說道:“剛剛我向店家買馬的時候,,挑中了一匹寧遠產(chǎn)的烏騅。這匹馬在大寧并不常見,,若是在陳掖售賣,,少說也要二十兩白銀,可這店家居然愿以五兩銀子把馬賣給我,,說明他多半不是真正的生意人,。此外,這偏僻驛站的馬廄里竟然拴著好幾匹成漢產(chǎn)的駿馬,,而你是成漢的皇商,,因此我猜,這店家十有八九是沖你而來,。所以才做了那首藏頭詩來提醒你,。”
“射石飲羽,、剔透玲瓏,,詩好、功夫也好,,小兄弟當真是個妙人,,”男人一笑,瞇著狹長的眼睛朝著裴南秧說道“你救了我的命,,有什么想要的盡管提,。”
“舉手之勞罷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紅衣男子聞言挑唇一笑,,從懷中掏出了塊令牌,朝一名穿著黑色錦衣的隨從揮了揮手。那名隨從立刻領命上前,,躬身將令牌遞給了裴南秧,。
“小兄弟,要是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難處,,記得來成漢找我”,。
裴南秧低頭看向手中的令牌,只見上面花紋繁復,、雕工精美,,中間正刻著一個繁文的“白”字。而在令牌的背面,,赫然寫著“成漢御制”四個筆走龍蛇的大字,。
裴南秧腦中驟然靈光一閃,她轉頭向紅衣男子問道:“白公子可還記得我在望江樓中問你的話,?”
“當日你曾問過我,,此行是要去往長平還是隨州,”“白”公子雙眼微瞇,,勾起唇角說道:“我要去的地方……正是隨州,。”
“如果公子真想謝我,,”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裴南秧眉目微沉,定定看向男人妖冶的面龐,,一字一句地說道:“就請你把糧草送到隨州城,,助隨州百姓一臂之力?!?p> “白”公子聞言一愣,,仔細審視著裴南秧的面容,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突然粲然一笑道:“好,,我答應你?!?p> “公子大恩大德,,在下與隨州百姓必定銘記在心。我還要趕去長平,,便先行一步了,,白公子,我們后會有期,?!闭f完裴南秧一揖到地,,推門走出了酒館。
待到了驛站大門前,,她解開了拴著烏騅的繩子,,一個漂亮的飛身上馬,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驛站酒館內,,“白”公子目送著裴南秧漸行漸遠的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他轉頭看向自己懷中的美人,,輕輕挑起女子的下巴,目光中滿是寵溺:“都是我不好,,讓卿卿受驚了,。”
被叫作卿卿的姑娘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她軟軟倒在白公子懷中,,嬌滴滴地道:“剛剛真的嚇死我了,還好公子沒事,,不然卿卿我……”
突然,,她的聲音猛地停住,笑容猛地僵在了嘴角,。她低頭看去,,就見一把匕首已經(jīng)從她的腹部狠狠穿過。而“白”公子正手握匕首的短柄,,一臉戲謔地看著她,。
“公子,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白”公子便冷笑一聲,,抬手又是一刀,狠狠插進了她的心臟,。
一旁的侍衛(wèi)見狀,,趕緊上前,將女子的尸體拖了出去,,似乎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若不是這個卿卿美人把我們的位置透露給我那位好兄長,恐怕我是看不到今日這出好戲了,,”“白”公子頗有些留戀地長嘆一聲,,滿臉遺憾地說道:“我那個好兄長為了殺我,當真是不擇手段啊,,只是可惜了這些個美人了,?!?p> “主子,”先前遞給裴南秧令牌的黑衣侍衛(wèi)上前一步,,滿臉疑惑地問道:“我們當真要把這些糧草送到隨州城嗎,?”
“那是自然,,”“白”公子眼神銳利,,挑眉輕笑:“那位小兄弟與我還算是投緣,我今日權當是還他一個人情,?!?p> “可是,我們之前不是答應過……”
“白”公子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容置喙地吩咐道:“你們把這里都打掃干凈,,我們即刻啟程去隨州?!?p> 黑衣侍衛(wèi)無聲地張了張嘴,,卻終究什么也沒有說。他沉默了片刻后,,躬身領命,,帶領著其他侍從將滿地的尸體掩埋殆盡。
“白”公子眸底不見聲色,,他緩步穿過一片忙碌的人群,,踱到了酒館的窗前。只見他負手而立,,眼瞳里早已沒了之前的乖張和妖氣,。過了半晌,他突然抬頭看向北面的天空,,輕笑道:“褚桓,,你的計策似乎被人識破了呢,這一次,,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要怎么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