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00年后穿越,？這樣的瘋子我見過很多,，”張人輝在過道中,，快步前行，“上一次有個家伙還說兩萬年,。”

　　“老張，這次的審訊對象有些特別,?！蓖聞⒂窈季o隨其后，像是一路小跑地追著張人輝,。

　　“有什么特別,？那家伙拿出證據(jù)證明自己來自未來了？”

　　“嫌疑犯用一個方糖大小的儀器,，破解和屏蔽了研究所的所有門禁和警報,，那可是P4級別的實驗室，單槍匹馬繞過了所有警戒系統(tǒng),，”劉玉杭上氣不接下氣,，有些隆起的腹部上下震顫，“這是一個不需要自證的家伙,?！?p>　　“嫌疑犯這么厲害，怎么還是被我們抓住了,？”張人輝問,。

　　“的確奇怪，被捉到的地點是一處集市,，一眼就被大數(shù)據(jù)系統(tǒng)識別出來了,。”

　　“她能破解P4安防,，還會被大數(shù)據(jù)系統(tǒng)識別出來,？”張人輝覺得事有蹊蹺，“更何況,，暴露在人群中,？”

　　“所以我甚至懷疑，這家伙被捕都是經(jīng)過計劃的……,?！?p>　　張人輝沒有再出聲。

　　他倆快步走進了審訊室,。

　　嫌疑犯是一個清瘦的女孩子,，瘦到幾乎皮包骨頭，而全身的裝束則與正常人無二,。

　　“交代一下自己的情況,。”張人輝照例低頭看向桌面,，把聲音拋給嫌疑犯,。

　　女孩沒有答話，沉默之后，要求給她一杯水,。

　　張人輝讓劉玉杭拿來一杯水,，女孩一飲而盡，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但始終不再多說,。

　　“你自稱來自100年后，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潛入病毒實驗室偷竊樣本，現(xiàn)在,，那些樣本在哪里,。”

　　“警官,，案子就那么重要嗎,？”女孩仰起頭，表情懶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們對100年后的世界，沒有興趣嗎,？”

　　見女孩終于開口,，劉玉杭順勢發(fā)問：“說說看，你的世界是什么樣子,，任何細節(jié)都可以,。”

　　女孩懶散的表情轉(zhuǎn)而陰郁,，張人輝注意到,，她的腦門上隱隱暴起青筋。

　　“嗯……死亡……遍地的死亡,，”女孩的視線朝向兩人,，但卻聚焦在無限遠方,，讓人覺得她似乎是個瞎子,，“還有分化，人和人之間的分化,，以一對不孕不育夫婦的病例記錄外泄為起點,，人類中出現(xiàn)了生殖隔離，之后,，是更多的死亡……”

　　女孩的表情在平靜和驚恐間反復切換,，神態(tài)之逼真，讓審訊過無數(shù)嫌疑犯的張人輝也感到脊背發(fā)涼。

　　“說一下案子吧,，你為什么盜取實驗室的病毒樣本,，經(jīng)過查證，少了兩份樣本,?！睆埲溯x的神情仍舊波瀾不驚。

　　女孩笑了一下,，“警官,，我想確認一下，現(xiàn)在是哪一年,?！?p>　　“你先回答我?！?p>　　“不,，請警官先回答我，之后,，我什么都說,。”女孩重新將視線聚焦在張人輝臉上,，那種決絕和灼熱,，壓得張人輝喘不過氣。

　　“2123年6月9日,，”劉玉杭見兩人僵持不下,，說道，“現(xiàn)在,，交代一下你自己的動機,。”

　　女孩閉上眼,，低頭,，微微抬起被鐐銬束縛的雙手，做出一個歡呼的動作,。

　　甚至輕輕喊出一個“耶”,。

　　之后，她如釋重負的樣子,，再次讓兩人不知所措,。

　　“你在作案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時間,，如果你所說的穿越是真的,，那么任何一塊表,、一個計算機屏幕，都可以告訴你答案,。為什么要問我們,。”張人輝冷冷地盯著女孩,，像是要逼出一塊抹布里的水分,。

　　“快樂不怕被重復，我只想再確認一次,，任務(wù)完成了,。”

　　“任務(wù),？誰給你的,，什么任務(wù)？”

　　女孩深吸一口氣,，張人輝看到,，她頭上的青筋更多了，身體狀態(tài)似乎與精神狀態(tài)朝著相反的方向發(fā)展著,。

　　“2123年,，黃金時代的結(jié)尾，人類仍舊在病毒的肆虐中掙扎,，大批大批的人死去……老師派我來,，去盜取火種，改良病毒,，拯救人類,。”女孩語調(diào)平靜地說,。

　　“你的意思是,，那個P4病毒實驗室里，有這場瘟疫的解藥,？”劉玉杭興奮起來,，“你把那兩份樣本藏在哪里了?！?p>　　“不,，你誤解了，”女孩說話的語調(diào)似乎在變粗,，“所謂改良,，并非你所理解的,，降低毒性,，恰恰相反,，我從未來趕來，是為了加強這場瘟疫的危害,，盜取的兩個樣本,，是病毒變異的催化劑，讓感染后的癥狀更加恐怖,，讓死亡率直線飆升,，啊哈哈哈哈哈……”

　　她發(fā)出有些失控的大笑。

　　“那些感染者,，他們的皮膚會潰爛,，他們的內(nèi)臟會腫脹，他們的視線會喪失,，出現(xiàn)幻聽……狂躁拒絕治療,，甚至產(chǎn)生攻擊性?！迸u晃著腦袋,，長發(fā)散落在面容兩邊。

　　“為什么要這么做,?！睆埲溯x依舊淡定，劉玉杭卻已經(jīng)注意到女孩面容的異樣——鐵青色取代了白皙,。

　　“警官,，最小核威懾聽過嗎？”

　　“知道,?！睆埲溯x說。

　　“這場瘟疫,，在你們的時空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年,，百萬計的人喪生，你以為這些數(shù)字的增加,，能讓人類更加痛苦或者害怕嗎,？”

　　張人輝沒有說話。

　　“不,，人類最善于在痛苦中找到茍活的樂趣,，到后來，他們接納了這種新常態(tài),，甚至開始崇拜病毒,，創(chuàng)立了膜拜病毒的宗教……這些都是你在這個時代無法想象的，最關(guān)鍵的是,，常年大批量的死亡,，讓人類對同類的大批死亡徹底麻木,，類似最小核威懾的邏輯，在人類世界徹底破產(chǎn)……和平和安寧,，是需要恐懼來維持的,，恐懼于同類的一次死亡，拒絕死亡數(shù)字擴大,，而當恐懼成為了家常便飯,，痛覺失靈的人類，自以為戰(zhàn)勝了痛苦,，卻最終跌入毀滅,。”

　　劉玉杭仔細看著女孩被頭發(fā)覆蓋的面容：“所以,，你就強化了病毒,，讓癥狀更加可怖，讓人類再次感受恐懼,?！?p>　　“是的，恐懼,，是感知命運的痛覺神經(jīng),，”女孩說，“滅亡的唯一道路,，是麻木,；拯救的唯一途徑，是加速,?！?p>　　“……具體，你是如何操作的,，改造病毒,，至少需要一個實驗室，那兩份樣本去了哪里,?！睆埲溯x問。

　　審訊室外的訊息聲響起：“張警官,，局內(nèi)有多名警員身體出現(xiàn)不適,，已聯(lián)系醫(yī)療支援?！?p>　　張人輝切換桌上的監(jiān)控,，審訊室外，警員們癱倒在地面,，七扭八歪,。

　　女孩說：“兩位警官,，你們只戴了口罩對嗎？太感謝了……”

　　說罷,，她用手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反應(yīng)容器,，就在這里,，痛覺復燃的火種，就在這里,，感謝,，感謝……”她僵硬的聲音如同念詩一般，她的眼簾低垂,，青筋遍布的頭顱膨脹,，讓頭發(fā)顯得無比稀疏。

　　而后,，炸開,。

　　審訊室里，灼熱的液體覆蓋了每一個角落,，只留下呆坐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