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年關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別的冷,。
一場又一場的大雪讓百姓的日子過得尤為艱難,，大批百姓成為流民,，背井離鄉(xiāng)，向漢中,、巴蜀一帶遷移,。
這其中不只有大晉的百姓，還有羌胡,、鮮卑等族的牧民,。
牛羊凍餓而死，沒有了過冬的食物,，部族牧民留下來也只有等死,。
不光是西北受了災害，北部幽州,、冀州,、并州等，一共五州之地同樣受災嚴重,。
雍州刺史郭孝程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面對無數(shù)蜂擁而來的難民，他是束手無策,。
只能緊閉城門,，不準難民進入。
這是個昏招,，無數(shù)的難民想要進城,，可城門緊閉，他們只能聚集在城門口,，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每天都有難民凍餓而死，城外已經(jīng)是尸橫遍野,。
郭孝程在刺史府中每天憂心忡忡,，害怕難民聚眾造反,，那時，他這個刺史也就做到頭了,。
這一日,，郭孝程和往常一樣來到了東城門的城墻上，望著遠方,，目光中滿是期盼之色,。
五營校尉楊松站在郭孝程身后，腰配長刀,，身形站的筆直,，滿臉鄙視之色的看著郭孝程的背影,。
他只是出身不好才只做了五營校尉,，這已經(jīng)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官職了。
郭孝程卻不同,，他出身淮陽郭家,，雖不算頂級門閥世家，卻足可以讓他坐上刺史之位,。
他在刺史位上做的最多的就是斂財和圈占土地,。
如今，雍州大半肥沃的土地已經(jīng)落入郭家之手,，無數(shù)百姓指著郭家吃飯,。
楊松家里同樣租種著郭家的土地，靠著同僚的關系,，他家每年的租子只有三成,，比其他佃戶要少的多。
聽說在藍田和萬年兩個縣,，每年的租子要達到七成,，農(nóng)戶一年的收成大部分都要用來交租子，剩下的只能勉強果腹,。
楊松不懂什么大道理,，卻知道郭孝程這么做遲早要完。
門閥大家都有一套自己的普世之道,，絕不會把百姓壓榨的太狠,。
雖說大晉建國也是在門閥世家的支持下才得以成立，可大家族也不是長盛不衰的,，總有沒落的一天,。
如果有必要，朝廷也不介意損失一兩家門閥來平息百姓的怒火……
“來了,！”
郭孝程激動的一聲大喊把楊松嚇了一跳,。
遠方道路盡頭,，一片低矮的樹從拐彎處，一支幾千人的兵馬突然出現(xiàn),。
盔甲鮮明,，旗幡招展，領頭一人騎著戰(zhàn)馬,，手里舉著一面大旗,，距離太遠，上面的字看不清楚,。
郭孝程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想要出城迎接，可看著城墻下密密麻麻的難民,，又猶豫起來,。
楊松見郭孝程身體抖動，連連搓手,，就知道他要等的人來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帶著兵馬趕來的是何人。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楊松終于看清了大旗上的字：張,！
這是……
“楊校尉，此次是去涼州接替王袁成為涼州刺史的,，校尉可猜的出此人是誰,？”
郭孝程一掃這些天的抑郁之色，變得眉飛色舞,。
他幾天之前就給此人去了信,，而且他也答應會幫郭孝程解決雍州之事。
“莫非……是張軌,？”
“不錯,，就是他，看來楊校尉也聽過他的名字,?！?p> 郭孝程笑得極為得意……
……
李庭岳仔細考慮了兩天，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決定在年底之前去金庸城一次,。
不管是因為王洛筠所承諾的條件，還是朱振所出的主意,，都讓李庭岳十分心動,。
既然決定去了，就要好好謀劃一番,，做好萬全的準備,，總比事到臨頭才想辦法要好,。
大猛是需要帶去的……
自己不會騎馬，還要有一輛馬車……
同行的人不要太多,，十個人就足夠了……
人數(shù)是有些少,，但又不是去打仗，人多了反而麻煩……
……
事情都考慮妥當了,，李庭岳又仔細的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的，才讓人把高大鵬幾個隊長叫了過來,。
他此去還不知道要幾天,，這里總要安排一下。
聽說李庭岳要外出,，幾個隊長都很吃驚,！
“公子，你這是要去哪,？”
“去金庸城辦一點事情,?！?p> “要帶多少人,？”
“加上大猛，十一個人足夠了,?！?p> “為什么這時候要去？”
“……”
幾個隊長一人一個問題,，問的李庭岳頭都大了,。
“公子，我們實在不放心,，我看,，還是讓老黃陪著去，他雖然腦子不好用,，但勝在力氣大,，公子有什么要做的交給他準沒錯?！?p> “老高,，你他媽說的這是人話嗎，老子這是樸實……”
黃景瑜聽高大鵬這么說自己,，立刻不樂意了,，跳著腳，指著他的鼻子就開始罵罵咧咧,。
李庭岳擺了擺手,，讓他們停止爭吵,，笑道：“都不用，我這次去沒什么危險,，只是幫人辦一件事情,，你們好好看守山寨，要是再遇到危險的事情,，記住,，一定要跑，山寨沒了可以再建,，人沒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仔細的叮囑了幾個隊長一番，讓他們?nèi)ッψ约旱氖虑?，又把大猛叫了過來,。
大猛對要出遠門表現(xiàn)的異常興奮。
自從來到盤蛇嶺山寨,，他對這里處處覺得格格不入,。
每個人都對他都很熱情，可總覺得很別扭,，融入不到這些人里面去,，看著別人忙得熱火朝天，他想上去幫忙,，卻總被人拒絕,。
如同一個外人，沒有在馮家鎮(zhèn)時那么自在,。
時間長了,，大猛就有些想回馮家鎮(zhèn)了，那里好像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
如果不是這次李庭岳找他,，大猛就準備過幾天回去了。
除了大猛,，李庭岳又在劍戈軍里挑選了十個人,，在收拾一番后，就離開了盤蛇嶺山寨,，取道洛平府,，趕往洛陽。
金庸城位于洛陽北十五里之地,，乃是洛陽的防御衛(wèi)城,，也是皇室成員的發(fā)配之地。
王洛筠寫給李庭岳的信里沒有其他要求,，只是讓他去探望住在金庸城許昌宮的七公主,，如果可能,，希望他把七公主帶離金庸城。
至于帶七公主出來后要去那里,，王洛筠的信里卻是只字未提,。
仿佛她只是想救七公主出金庸城，救出來以后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也是李庭岳在看完王洛筠的信后為什么想罵街的原因,。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考慮事情不全面不說,，連后續(xù)的問題都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就敢寫信讓他去做，膽子可真大,。
開始李庭岳也以為王洛筠做事情有些欠考慮,，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他才猛然醒悟。
不是王洛筠的膽子大,，而是他在當冤大頭,。
他只要把七公主從金庸城接出來，最后不管去了哪里,，都和她王洛筠無關,，要找，也是找他李庭岳的麻煩,。
這小妮子的算計實在太精明了,。
李庭岳感嘆！
果然,，狐貍窩里不可能住著耗子，王洛筠耳熏目染之下已經(jīng)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樣了,。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王洛筠的目的,，李庭岳卻依然要去金庸城，只因為朱振所出的主意,。
即使離開了盤蛇嶺,，他依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按照朱振的辦法去做。
官道上,，李庭岳坐在馬車里,，腦子里想著王洛筠信上所寫的內(nèi)容，閉著眼睛,，默默的思索,。
大猛駕車，十個劍戈的兵士騎著馬護衛(wèi)在周圍,。
他們沒有帶唐刀,，只有首環(huán)刀和方便攜帶的小巧弓弩,。
這是改良版的弓弩，和李庭岳送給白翎羽的那一架是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白翎羽那一架是他親自打磨的。
這里已經(jīng)出了西川縣,，過了洛平府,，前行不足百里就可進入京兆郡。
一路走來,，李庭岳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破敗的村鎮(zhèn)里只有寥寥數(shù)人,，很多人瞪著無神的眼睛看著他們,，神色木然，如同行尸走肉,。
寒風凜冽,，很多人卻只穿著單衣，外面套一個破絨衣,，在避風向陽的墻角瑟瑟發(fā)抖,。
不用問大猛幾人李庭岳也知道，這些人之所以不回家,，是因為外面比家里暖和,。
幾口大鍋架在了村口的空地上，一頭不大的野豬被兵士們宰殺后,，剁成肉塊扔了進去……
煮肉的香味引來了鄉(xiāng)民……
村口的鄉(xiāng)民越聚越多,，漸漸的，整個村子剩余的人全都來了,。
他們死死盯著鍋里快要沸騰的水,，煮肉的香味讓他們喉頭滾動，一步都舍不得離開,。
若不是大鍋周圍那些拿著大刀的人看起來極為兇惡,，他們不等肉煮熟就撲上去了。
“驢子,，這些人已經(jīng)餓瘋了,，等一下你讓兄弟們趕緊離遠一些，餓急了的人是不會和你講道理的,?！?p> 大猛看著那些人也是心有余悸。
“放心吧，他們還不敢做什么,，有血性的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這些人待在這里只是為了等死。
咱們的這頓飯只是把他們死亡的時間向后推遲了幾天而已,?！?p> 李庭岳暗自嘆了口氣……
能留下來在這里等死的人其實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他能做的其實不多,。
在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李庭岳就知道又要鬧災荒了,。
一連兩場大雪，別說本就貧瘠的西北,，就是富庶的洛陽也禁受不住,。
他知道有災荒，可因為一直沒有離開過馮家鎮(zhèn),，他并不知道災荒有多嚴重,。
直到看到這個村子，李庭岳終于明白了,，災荒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大猛，你以前也有過這種時候,？”
李庭岳看大猛對著那群鄉(xiāng)民發(fā)呆,，忍不住問了一句。
大猛苦笑了兩聲,，認真的看著李庭岳說道：“驢子,，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來山寨以前,，你知道冬天我們吃什么嗎,？”
李庭岳搖頭……
“什么能吃吃什么，打到野獸我們就吃肉,，打不到我們就吃草,。
還記得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覺,，總覺得屋里有什么聲音，睜開眼睛一看,，正看到栓子拿著石錘在砸草根,，把草根砸碎了往嘴里送……”
大猛說完，擦了擦眼角,。
他的話讓周圍幾個兵士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也同樣眼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