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皇朝,,清州,。
日落將暮,余暉染紅了山川大地,。
由坦途的官道向西岔入一條小道,,便是通往霧山的入口,兩旁的茂密大樹遮天蔽日,蟲鳴鳥叫不絕,人跡漸漸罕至,。
時逢陽春三月,已有人冒險進入霧山采藥,,假若有幸采得一兩株名貴藥材,,換取銀兩,那可就一年到頭吃喝不愁,。
霧山因“霧”得名,,常年大霧彌漫,瘴氣重重,,每年失蹤罹難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山上白骨遍野,早已見怪不怪,。
采藥人進山,,都要三兩結(jié)隊,在彼此的腰間拴上繩子,,相互照應(yīng),。
老張是這一行采藥人的領(lǐng)頭,歲數(shù)已過半百,,是行伍中年齡最老經(jīng)驗最豐富的人,今日收獲雖然不佳,,但也趁著天色尚未昏暗之前早早下山,。
他走在槐樹夾道的幽深小徑上,看見山下迎面走來兩人,,一高一矮,,皆黑衣裹身,頭頂斗笠,。
為首的黑衣人駝背嚴(yán)重,,似乎背負著一座大山,斗笠之下,,是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而年邁的臉,,身后緊隨的年輕人倒是身材高大,氣宇非凡,,腰懸三尺玄黑寶刀,,背著一個沉甸甸的麻袋,只可惜相貌并不起眼,。
老張見兩人正打算上山,,便好心提醒道:“兩位俠士,,霧山入夜十分危險,不如隨我們回鎮(zhèn)上休整休整,,明早再進山吧,。”
兩人置若罔聞,,擦肩而過,。
采藥人見兩人無動于衷,也不敢生事,,只是多看了兩眼,,就不再上心。
剛出小道不久,,老張便瞧見官道上沙塵滾滾飛揚,,不遠處,一行人馬奔襲而來,,浩浩蕩蕩,。
不到十息,五十余騎人馬就沖到眼前,,高頭大馬于眾人面前驟然而止,,夾帶著塵土沙石,濺射到他們臉上,,老張嚇得直接后退,,幾個踉蹌,跌坐在地,。
來者皆清一色黑袍輕甲,,虎背熊腰,滿臉盡是殺伐之氣,。
五十余人中,,背負長弓的人有三十人,其余二十人則配有手弩,,但無一例外,,腰間都懸有一把繡春刀,長三尺三寸,。
為首的一騎勒住韁繩,,輕輕拉開寬松的黑袍,露出懸于鸞帶的銅牌,,上刻“青龍衛(wèi)總旗”五字,,他緩緩開口說道:
“青龍衛(wèi)追捕要犯,一旦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立刻向縣衙上報?!?p> 老張神情恍惚,,緩了口氣,才發(fā)現(xiàn)說話的那人黑袍之下還穿著一件銀紋飛魚服,,而其他人則沒有,,這顯然官高一級,他雖是無知的市井百姓,,但也聽聞過青龍衛(wèi)的威名,,乃是專理皇帝欽定案件的特殊機構(gòu),有不必經(jīng)過三司可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的權(quán)利,。
青龍衛(wèi)等級森嚴(yán),,官職從高到低分別是指揮使、鎮(zhèn)撫使,、千戶,、百戶、總旗,、小旗,、校尉。
只有總旗以上的職位才可以穿飛魚服,,而且不同品級的軍官對應(yīng)不同顏色的飛魚服,。
老張嘴唇顫抖,指了指身后的小道,,說:“方才見兩個黑衣人往霧山上去了,。”
青龍衛(wèi)總旗皺眉問道:“什么模樣,?”
“那兩人一高一矮,,戴著斗笠,,無法看清容貌,。”老張眼神透著不安,,稟告道,。
青龍衛(wèi)總旗聽聞后,拿出輿圖查看一番,,沉思良久才命令道:
“追,!”
一行人迅速動身進入小道,頓時,,塵埃四起,。
老張望向消失在茂林深處的青龍衛(wèi)人馬,,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如釋重負,。
……
隊伍越深入,,道路變得越崎嶇難行,等到了霧山腳下,,只剩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羊腸小道,。
身旁擔(dān)任小旗的下屬試探性問道:“總旗大人,天色已晚,,要不就地扎營,?明早與大部隊會合,定能將那賊人抓捕歸案,?!?p> 青龍衛(wèi)總旗用馬鞭指著他,罵道:“明天若與那李千戶會合,,別說剩湯,,連屎你都趕不上一口熱乎的!”
“傳令下去,,棄馬上山,,咱們獨占這份功勞,保準(zhǔn)你們升官發(fā)財,!”
總旗面露冷笑,,心中早已將這如意算盤打好,對付區(qū)區(qū)兩個江湖小賊,,這五十余號人足矣,。
……
夜里,寒風(fēng)凜冽,。
放眼望去,,山上樹影婆娑,似有人影,。
一處早已破敗不堪的道觀里,,燃起了熊熊篝火,只見搖曳的火光在墻上映出兩道人影,。
道觀內(nèi)潮濕陰冷,,殘垣斷壁上長滿青苔,灌木叢生,,已然荒廢許久,。
月光清輝,透過屋頂坍塌的大洞悄然傾灑在兩人身上。
“符老頭,,這群老鼠從端州到清州,,一直咬住咱們不放,現(xiàn)如今到了窮鄉(xiāng)僻壤,,可以殺了吧,?”
黑衣年輕人杵刀而立,眼中的張狂與輕蔑絲毫不掩飾,。
細細看去,,他手中那把有些年頭的刀,無論是刀身弧度還是刀柄上的花紋,,竟與繡春刀有八九分相似,,只是長度要比之短三寸。
“正事要緊,,看看那小子還活著沒,。”
被喚作符老頭的黑衣老人微微撇過頭,,語氣冷淡,,“事后想殺多少,我都不攔你,?!?p> 黑衣年輕人點點頭,解開地上的麻袋,,伸手探了探昏迷少年的鼻息,,確認無礙后,就把他扔在青石板上,。
少年劍眉星目,,清秀俊逸,眉宇間稚氣猶未褪盡,,約莫十四五歲,,臉上雖有塵垢,卻難掩其鋒芒之氣,,長得細皮嫩肉,,玉樹臨風(fēng),是富家公子特有的好皮囊,。
雙鬢花白如霜的符老頭伸出衣袖下枯瘦如柴的手,,從腰間的布袋里摸出一張黃符,,緩步朝少年走去,,卻被黑衣年輕人擋住了去路。
黑衣年輕人一臉人畜無害,輕聲說道:“這種臟活還是交給年輕人來做吧,?!?p> 符老頭微微瞇眼,猶豫了一下,,把黃符遞給他,,低沉道:“可別搞砸了,只剩唯一一張攝魂符,?!?p> 這張攝魂符乃是他耗費心血所繪,其中失敗無數(shù)次,,短時間內(nèi),,難得第二張。
黑衣年輕人看出他的擔(dān)憂,,嘿嘿笑道:“你放心便是,。”
說完,,黑衣年輕人轉(zhuǎn)過身,,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只見他手掌微抬,,喝道:“起,!”
話音剛落,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年緩緩漂浮而起,,懸于半空,,四肢頭顱皆垂下,呈現(xiàn)一種十分古怪詭異的姿勢,。
黑衣年輕人抽出長刀,,在其額頭上輕輕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流淌而下,,只見他將攝魂符按在傷口處,,左手連忙捏決,拇指與無名指交接,,食指中指如蛇般纏繞,,緊閉雙眸,嘴中念念有詞,。
隨著黑衣年輕人的意念催動,,體內(nèi)澎湃的靈力匯聚于右掌,如手握一輪白日,,光芒萬丈,。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聲,,響徹天地間。
蘇羿心中頓時咯噔一跳,,意識逐漸蘇醒,。
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經(jīng)死了!
他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而身體也無法動彈,,只有眼前的一個小洞,,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蘇羿湊過去一瞧,,頓時愣住,,心中無比震驚,他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勁,。
道觀內(nèi)亮如白晝,,少年以一個詭譎姿勢懸浮于半空,滿室的光芒正是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
少年面前還站著兩個黑衣人,,其中一個黑衣年輕人似乎在拉扯著什么。
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太過真切,,不像是在做夢,。
蘇羿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中雖有諸多疑問,,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穿越了,而且還他媽卡在墻里,。
過了一會兒,,隨著嘶吼聲漸漸變得沙啞無力,神秘儀式也終于結(jié)束,。
少年如同死物般墜落在地,雙眼翻白,,口水橫流,,不知是死是活。
而黑衣年輕人手中則多了一團透明狀的黑物,,上面貼著攝魂符,,符上的墨字已經(jīng)開始融化,墨水順著他的手背滴落在地上,。
“符老頭,,快把葫蘆拿過來,。”他邊說邊把鼻子湊過去,,細細嗅了嗅黑物的氣息,臉上浮現(xiàn)出瘋狂而陶醉的表情,。
符老頭見狀,,一臉厭惡,沒好氣地說道:“你自個兒去取,?!?p> 黑衣年輕人也不生氣,捏著透明黑物,,朝蘇羿所在的方向走去,,因為葫蘆就掛在墻上,離后者近在咫尺,。
蘇羿心中驚駭,,連忙后退,可他此時卡在墻里,,根本無路可退,。
黑衣年輕人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跳便加劇一分,。
噗通,!
噗通!
黑衣年輕人驟然抬頭,,正好迎上蘇羿的目光,。
“咦?這里有個破洞……”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