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的娘家是嶺南大族的孔家，如今掌權(quán)人正是陸老夫人的同胞哥哥孔青松,。孔青松雖出身大族,，卻勤奮好學(xué),，年輕時就成了皇子陪讀，如今雖已功成身退,，但他的學(xué)生遍布天下,。而陸老太太的幾個侄子，也都是個頂個的出類拔萃,。

　　所以,，即使陸老夫人不是陸本修的生母，陸本修看著這強勁有力的母舅,，比起自己生母家只會要銀兩的舅舅,，他陸本修掂量的比誰都要清楚。所以,，這么些年,，他對陸老夫人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居安堂,！

　　長房的二姑娘陸亦亭、五姑娘陸亦涵坐在陸老夫人的左手邊,，二房的三姑娘陸亦詩,、四姑娘陸亦晴坐在陸老夫人的右手邊。

　　一陣風(fēng)吹過,，房檐上的風(fēng)鈴微微響動,，打破了沉靜的局面,。

　　陸老夫人微微一笑,，眼角的褶皺慈愛的溢出水，她說道：“這么久沒到祖母這里請安，一個個倒是拘謹(jǐn)?shù)煤??！?p>　　桌上的白玉瓷碗,，盛著熱氣騰騰的小湯圓,，陸老夫人舀一只,，那白白軟軟的胖身子，煞是好看,。

　　陸二姑娘陸亦亭忙接過碗筷，勤快老練地說道：“祖母這是哪里的話,，我們這些晚輩時時都惦念著祖母,。只是想著祖母身子不舒服，怕驚擾了祖母休養(yǎng),，才不敢貿(mào)然打擾,?！?p>　　陸老夫人放下勺子,。渾濁的眼睛定定地看向陸亦亭，笑得愈發(fā)慈愛,，“哦？如此說來,，二丫頭不登居安堂的門，是孝心的表現(xiàn),？”

　　陸亦亭心中一驚，她雖在祖母身邊長大,，卻是極不受寵的，在祖母這里,，她的恭敬孝順都是捧場做戲。

　　陸老夫人表情淡淡,，輕輕說道：“既然亭丫頭時時掛念，那二姑娘倒是說說看,，祖母如今有什么隱疾？用的又是什么藥,？”

　　陸三姑娘陸亦詩一個沒把持住笑出聲，聲音“咯咯”的,。她最看不慣陸亦亭那副懂事又賢惠的模樣，見終于有人能揭開她的偽善模樣,，不由心情大好,。

　　陸二姑娘陸亦亭瞪了眼陸三姑娘陸亦詩，還是強自驕傲地坐在桌前,，眼里依然是身為長房嫡女的驕傲,。

　　陸老夫人順著目光看過去，最后落在五姑娘陸亦涵身上,，她打扮極清淡,，水潤的臉上未施粉黛卻依然藏不住絕世容顏,。怪不得大兒子當(dāng)年如此癡戀夏小娘，看到這孩子的容貌,，陸老夫人終是明白了。

　　她慈愛地說道：“五丫頭竟那般大了,。這些年,，難為你和你小娘為我這個老婆子盡心盡力?！闭f著話,，陸老太太拍拍身側(cè)的軟榻,，溫柔說道：“快些坐近點?！?p>　　陸亦涵記得很多很多年前,，她爬到院內(nèi)的桃樹上，興高采烈地摘著桃子,。每到這個時候,，祖母總會擔(dān)心她會摔下來，時不時拍著身邊地軟榻,，嗔怪道：“小皮猴，還不趕快坐過來,?！?p>　　陸亦涵微微一笑,，乖巧回道：“為祖母盡心本就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她坐到祖母旁邊,，那濃郁的藥材味愈加強烈。祖母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了,，稍微多說兩句話就喘的厲害。她忙拿起桌邊的茶杯,，遞到陸老夫人跟前,。

　　那動作熟練的像極了一個人……

　　陸亦晴一時有些發(fā)愣,，稍有不察,，竟打翻了茶杯,，身側(cè)的小丫鬟忙拿出手帕擦拭,。四姑娘陸亦晴臉色微訕,，朝著陸老夫人輕輕作揖,，道：“剛剛見五妹妹下意識的為祖母端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停頓片刻，朝著二姑娘陸亦亭看了眼,，語氣里帶著委屈，她說道：”想起了亦雨妹妹,。“

　　陸老夫人眸色微暖,，看向陸亦晴的眼里已有了暖色,。只有陸亦涵,，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四姐姐,，都道陸府四姑娘懦弱膽小,，她也一直這樣認(rèn)為,，可她卻越來越看不懂這四姐姐陸亦晴,。

　　陸亦亭掩飾住眉眼間的心虛,，色厲內(nèi)荏地說道：“四妹妹可莫要說偏了，三叔一家已從族譜上除掉,，我們哪來的亦雨妹妹,？”

　　勺子摔進(jìn)碗中，發(fā)出“?！暗芈曇?，陸老夫人坐在圓木椅上上，眼神略過陸亦亭,，極冷淡說道：“活了那么大的歲數(shù),，什么人也都見識了一遍！終有一天,，你們也會跟祖母這般，與自己的孫女們吃著湯圓聊著家常,。你們都姓陸,，不論嫁到誰家，娘家卻永遠(yuǎn)只有一個,，而你們今后在夫家,，雖不大碰上面，可榮辱卻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标懤戏蛉送Ａ送＃聪蚨媚镪懸嗤だ^續(xù)說道：“你的母親常年把著府里的管家大權(quán),，早已聽不進(jìn)別人的勸告,。你若是想學(xué)大娘子的做派，你就盡管去學(xué),?！?p>　　陸亦亭嚇得跪倒在地上，輕輕說道：“祖母,，母親不敢有不敬之心,。”

　　陸老夫人輕輕冷哼,，淡淡說道：“有沒有她該做的不該做的也都做了?？墒峭そ?，你不一定有你母親那般的好運氣，嫁入的夫家正好死了婆婆,，拿著嫡母來充數(shù),。”

　　三姑娘陸亦詩也不敢再取笑了,，微微低著頭,，咀嚼湯圓的動作都放得極慢。

　　陸亦涵心中溫暖,，這么多年過去,，祖母還是記得父親、母親還有她這個小皮猴,。

　　陸老夫人順口氣,，繼續(xù)說道：“一會兒,，夏赟侯夫人就要來下拜帖，我知道你們的母親都打著什么算盤,。今日,，我將話放到這里，誰若是敢懈怠夏赟侯夫人,，又是裝病又是有事的閉門不出,。那就由我這個老婆子作主，給你們收拾出個家庵,，好好閉門思過,。”

　　三姑娘陸亦詩見到這陣仗瑟縮了下,，明明哥哥只是說走個過場,，怎么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陸昭華是祖母的親生女兒,，自然事事以昭華姑姑為主,，可她卻不想讓自己的大好年華耗在八王爺府，她放柔了聲音,，大著膽子說道：“祖母,，孫女說句不當(dāng)說的。八王爺先天不足,，你可不能為了姑母,，不在乎我們這些孫女的前途?！?p>　　陸老夫人提起袖子,，嘴角邊的冷笑從未消失過，她說道：“知道不當(dāng)說,，就安分守己的坐在那里,。怎么，跟你的好哥哥一樣,，把大娘子當(dāng)成行為做事的標(biāo)準(zhǔn)了,？想說什么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不要肚子里半截嘴里也半截,！”

　　陸亦詩捏緊衣袖,，母親說得沒錯，這老太太的心早就偏到三叔父那里去了,?；钪娜耍戏蛉瞬挪粫诤?！

　　葉媽媽把四個姑娘送出門外,，見陸老夫人坐在窗邊發(fā)呆,，雖是初春，但天氣還是有些冷,，葉媽媽從房內(nèi)拿出雀金裘披在陸老夫人身上,，又點上桂花香，才說道：“老夫人,，咱們這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何必再去管那么多惹人嫌？”

　　陸老夫人微微嘆口氣,，“陸亦詩跟她哥哥一樣,，本質(zhì)純良，卻性格執(zhí)拗,，老二家的話她們是半點也聽不進(jìn)去,。我就是擔(dān)心她們會被大娘子帶壞了。剛才亦晴說我這個祖母不在乎他們的將來,，我何嘗不知嫁人最重要的是人品,，但我老了，好多事情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老三還在,，一定會制止昭華做這等攀龍附鳳的事兒?！?p>　　葉媽媽幫陸老夫人續(xù)杯水,，寬慰道：“昭華夫人是個心善的，若是火坑如何也不會讓孩子們往里跳,?！?p>　　陸老夫人想著女兒眼中的掙扎與苦楚，道：“我只怕她是身不由己,?！薄稗Z隆隆,！”碧空萬里的天似是被人生生撕裂了大黑口子,，不一會兒,，劈里啪啦地下起大雨,。

　　陸老夫人倚在軟榻上，喃喃道：“世道都說,，富不過三代,。這已經(jīng)是第三代了，老大將功名利祿放在心上,，參與黨派之爭,，一個不留心那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可八王爺不一樣,，他沒有爭儲的能力,，卻是皇家子弟。不論管家選哪個兒子,，朝堂之上又有怎樣的變化,。壓著八王爺，我總能保住這百年榮耀,！”

　　陸老夫人看向屋外地大雨,，喃喃說道：“老三走時，也是這樣的雨天,。老大害怕官府來查,，瞞著我將老三這一脈從族譜里劃掉。我當(dāng)他是害怕半夜鬼敲門,，可他會怕,？他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老三媳婦那豐厚的嫁妝，落入他人手中,！”

　　陸老夫人狠狠咳嗽聲,，繼續(xù)說道：“八王爺，人人都退避三舍,?？晌覅s覺得那是比六王爺府更好的去處。最起碼,，嫁過去能清凈過日子,。等封地下來了，在自己的地方痛快過日子多好,？沒有小妾去奪你的位置,，沒有子嗣的壓力。這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葉媽媽搖頭,，輕輕勸道：“只怕大娘子二娘子……會拼個魚死網(wǎng)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