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廷中,分為兩大黨派,。
一派以御史長孫厚顏為首,,奉天子以令群臣,,獨攬朝中大權;另一派以宰相劉闋,,薛王爺為首,,匡扶大燕皇室,清除弄權佞臣,。
長孫厚顏這老頭子除了貪戀權貴之外其實并沒有篡位之心,,他的親生女兒正是當今天子的養(yǎng)母,算起來皇帝還要叫他一聲老舅公,。
近年來,,長孫厚顏為穩(wěn)固家族在朝廷中的地位,又將孫女嫁給了皇帝做妃子,,徹底將皇族血脈與自家血脈撮合在了一起,。
薛王爺這邊就更不用說了,他與先帝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當今天子的親叔叔,,本身就流淌著皇室血脈,。
打來打去,,都是自家人在爭權奪勢,,自古以來哪個宮廷不是如此?朝廷百官爾虞我詐,,后宮嬪妃明爭暗斗,,人性的欲望根本無法剔除。
說來說去,,歸根結底,,還是王思明在酒后破口大罵的那句話:“身為一國之君,軟弱無能,,大燕王朝一千三百多年的基業(yè),,還是頭一回丟失領土,簡直是皇室恥辱……”
這話要是傳到長孫厚顏的耳朵里,,稍稍添油加醋承報給皇帝,,王思明這一家子就得滿門抄斬。
祈翎背靠窗臺坐在小樓上,,滿目哀愁望穿湖水,,今日一頓酒,確實會惹出許多麻煩,,金山銀山也比不過天子的一道降罪詔書,。萬一真有人小題大做,不僅是這群年輕人,,就連他們背后的家庭也會遭殃,。
政治籠罩下的朝廷,真是萬般不由人啊,。
“祈翎公子,,天快黑了,馬上就要開席,,王爺差小的來傳喚賓公子入殿,。”年輕仆從在小筑外呼喊,。
祈翎抻著窗臺跳下小樓,,看得仆從直呼:“想不到公子還有這般身手,厲害厲害呀,!”
祈翎卻問:“如何,?今早的事,王爺可有生氣,?”
仆從搖頭道:“我一個下人哪兒敢揣測王爺的心情啊,,不過公子你別擔心,,我們王爺既然敢設壽宴,就證明他根本不懼那些朝中奸臣,?!?p> 聽到此話,祈翎心里舒服多了,。他又問:“你們公主還沒回來么,?這都快開席了?!?p> 仆從搖頭道:“還沒呢,,不過應該也快了,公主從來不會食言的,?!?p> “阿才,你看我今日這身打扮如何,?俊不?。繋洸粠??”祈翎故意在仆從面前轉了個圈,。
仆從捂著嘴笑道:“公子就算不穿衣服,在宴會上也能光彩動人,?!?p> “竟瞎說些實話?!?p> ……
王宮內設有六十席,,一家一席,左右各三十,,皆是權貴名流,;王宮外設有三十桌流水席,家丁,,隨從,,仆人,以及秦州里的部分兵甲,、差役,,皆落座于此。
薛王爺獨坐上席,,笑容酣暢,,未飲酒便已自醉。
右一席是當今宰相之子劉記,,約三十七八歲,,身材略微臃腫,,一雙小眼睛溜溜轉,必然是個精明之人,;
祈翎與劉記平起平坐,,被安排在左一席位。老實說,,他也不知薛王爺為何將自己一個后生安置在這么前面,。席位當然有講究,,離主人家越近,,就證明分量越重。
今早酗酒一事,,諸多老輩子都對他沒了好印象,,而今他又被安排在這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上,旁人猜忌的目光絡繹不絕,。
王少府坐在右二席,,王思明坐在他爹身旁,昏昏沉沉,,顯然今早的酒還沒醒來,。不止是他,那些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們,,各個無精打采,,托著腮在席位上打瞌睡。
“公子氣度不凡,,落座于此便似那蓮臺上的神佛,,身披五彩霞光。若我沒猜錯,,公子便是宇文家的大少爺,,宇文祈翎吧?”
好一手馬屁,,拍得“撲棱撲棱”地響,。坐在對面的宰相之子劉記,抱拳與祈翎行了個禮,。
祈翎回之一禮,,謙虛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個普通家庭的男兒,,初出茅廬,,能與諸位叔伯同坐于宮殿為王爺賀壽,實之大幸,?!?p> 劉記大笑道:“哈哈哈……公子也太謙虛了些,,你送的那兩件賀禮,其價值要比我等所送的總和還高,。宇文家若是普通家庭,,那我們豈非都是窮人了?”
祈翎實在沒心思與這些久經官場的政客磨嘴皮子,,便以微笑相對,,有人問便隨口作答,無人問便低頭喝茶,。
夜色差不多完全降下,,眾賓客也都紛紛入席,薛王爺見高朋滿座,,大手一揮,,喊道:
“開席!”
一排排身穿白色宮裝的粉面嬌娥,,端著鳳髓龍肝,,瓊漿玉露,緩緩步入宮殿,。待菜肴上齊之后,,薛王爺舉杯與眾賓客共飲,眾賓客紛紛獻上壽辭,。
一輪酒后,,薛王爺拍了拍手,八位身穿彩衣的舞姬步入大堂,,容貌嬌美動人,,舞姿嫵媚撩人,看得滿堂賓客如癡如醉,。
祈翎卻一點兒也來不起興致,,他一直望著殿門外,期盼夜空中會劃過一襲鶴影,。
美人,?怎樣才算得上是美人呢?
上官采薇便是一位絕美絕美的女人,,也不知銀憐與她相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舞姬跳罷,歌姬便帶著樂坊上場,,一陣琴音似高山流水,,一面蕭聲似空山鳥語,一彈箜篌相思引,,一曲琵琶醉浮生,,再配上歌姬清脆悅耳的嗓音,,人間宮殿如臨天堂。
曲子是歡快的,,祈翎的心卻有些悲涼,,他的思緒又回到了落日山莊的斷崖前,烏黑的秀發(fā)蓋住了她慘白的臉頰,,脖頸上淌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襟,,她冰冷地躺在他懷里,永生永世長眠不醒,。
不該是這樣的,,任何結局都不應該是這樣。悲傷是會蔓延的,,以悲劇收尾的故事根本算不上結局,。
歌姬唱罷,,賓客們再舉杯對飲,,互相寒暄,暢談趣事,。
時聞一聲:
“郎中令王章,,王大人特送來一份厚禮,望王爺于眾賓前親啟,?!?p> 薛王爺酒過三巡,醉意微醺,,大笑道:“哦,?我說這王章今年怎么連賀壽都不來了,原來是想在殿堂上給我個驚喜啊,,快快呈上來與本王瞧瞧,。”
“王大人官拜二品,,卻是朝堂上出了名的鐵公雞,,他能送出什么好禮來?王爺可別抱有太大的驚喜??!”
“哎,張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王大人清正廉潔,,朝堂之外皆是一身布衣,他送的禮物不一定是最貴的,,但一定是最有意義的,!我敢保證,,此物一開,大家都會為之嘆息,!”
“說來可真奇怪,,王大人與王爺相交甚好,此次宴會怎不見他出席,?”
……
眾賓客議論間,,一位青衣婢女雙手捧著一尊赤木方盒子,佝僂頷首,,跨著小碎步呈至薛王爺跟前,,又單膝跪地,將盒子舉過頭頂,,輕聲道:“王爺親啟,。”
婢女開口的一剎那,,祈翎眉頭緊皺,,他急忙用心眼打量那獻禮的婢女,雖是女兒身,,卻怎么一股男子氣概,,她剛剛開口說話,似乎有泄露了一絲陽氣,。
“好好好,,讓本王來看看,王章會送個什么禮物于我——”
“薛叔叔小心,!”
祈翎拍桌站起,,薛王爺也恰好將赤木方盒打開,里頭是一顆披頭散發(fā),,鮮血淋漓的瞪目人頭,!
婢女從盒底抽出一柄匕首,直刺薛王爺的心窩,!
祈翎飛身而起,,一躍七八丈,就在那婢女將要得手的剎那,,一腳踹在其執(zhí)匕的手背上——“嘭,!”匕首從婢女手中飛出,可那婢女并未撤退,,抬手一掌拍向薛王爺的腦門,!
祈翎眼疾手快,拉開薛王爺,抬手一擊開碑掌與那婢女交手,,來了個硬碰硬,!
“啪!”
掌力相撞,,竟斥斷了兩根頂梁柱,!
祈翎一聲悶哼,血氣上涌到嗓子眼兒,,整條手臂已麻木到沒有痛覺,,太強了,眼前這個婢女實在太強了,!我要死了,,我快死了!
婢女猛退兩三步,,惡狠狠地瞪著祈翎,,竟用一個粗狂的男人口氣,蔑笑:“想不到今日還有高手在場,,不過大禮已經送到,,屬下告退,諸位勿送,!”
婢女一步便踏上房梁,,直接穿破瓦礫逃出宮殿!
“有刺客,!快來人護駕!”
“調兵封城,!”
……
“噗,!”
祈翎一口熱血噴出,眼前的喧囂與畫面越來越模糊,,最后雙眼一閉,,徹底昏死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