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翎對著穿衣鏡,,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左轉(zhuǎn)右看,仿佛永遠(yuǎn)也看不夠自己身穿冕服云袍的模樣,。
縣令的官服是淺褐色的,,用銀絲針線繡了幾多朵半開的白云,腰帶鑲嵌了兩小一大,,三塊暖白色的玉石,。頭頂?shù)臑跫喢笔瞧眙嶙钕矏鄣目钍?,只可惜官職太小,帽子上不配鑲玉,,在威?yán)這方面始終還差點(diǎn)兒,。
早些年,大燕王朝是允許官員佩劍的,,但后來聽說有一次官員們在朝堂上兵刃相見,,嚇壞了小皇帝,隨后便廢除了佩劍上朝的這一規(guī)定,。
祈翎此刻若是能將紫微仙劍配在腰間,,不怒自威的感覺瞬間便能溢出來。
“李大人,,馬馬馬……馬上就要開堂了,,你快點(diǎn)兒?!?p> 張千千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本藍(lán)色的薄冊。
“急什么,?還有兩刻鐘才到末時,,門沒關(guān),你且進(jìn)來說話,。”祈翎隨口招呼道,。
張千千猶豫著跨一步進(jìn)門檻兒,,勾著腦袋看了看穿衣鏡前擺弄的祈翎,隨后又將腳給縮了回去,,她慢聲道:“我根據(jù)呂福的口供擬了一份訟章,,特意拿過來與大人過目,而且這件案子并不是一塊驚堂木就能了結(jié)的,,它還存在著許多復(fù)雜因素,。”
“復(fù)雜的因素,?”祈翎微微皺眉,,回眸看向門口的張千千:“奸.淫身患癡病的良家婦女,還惡意抬升土地價格,,給他一鍘都算便宜他了,,我剛剛還在思考該用什么酷刑給他爽一爽呢,這不,,張師爺你來得正好,,咱倆一起出個主意,?”
張千千急切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呂福是報案人,,他的話不能被當(dāng)做證據(jù),,他女兒呂蓮又有些癡呆,說的話更不能成為證據(jù),。今日人證物證都沒有,,很難定制王白寬的罪?!?p> 祈翎倒了一杯茶,,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品著,緩緩道:“今日我若不定王白寬的罪,,或許明日他那個仙長朋友便會下山來救,,我可不想再惹麻煩,因此,,今日王白寬必死無疑,。”
祈翎混了六七年江湖,,最最最最讓他銘記的一個道理便是: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
“大人,,你可要考慮清楚,,殺了他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張千千瞪圓了眼睛說,,“況且證據(jù)不足是不能隨便殺人的,,即使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壞人?!?p> 王白寬是他娘個徹徹底底的老畜生,,這種人多活在世上一刻鐘,便多一分危害他人的危險,。
“他既然債栽在我手里,,那就注定沒了活路……好了,此事不辯,,我得上公堂了,。”
祈翎放下茶杯,,再次整理了一番烏紗帽,,大搖大擺走出房間。張千千只能抱著冊子在后頭跟著,。
“對了,,張師爺,,你可有家眷?”祈翎突然開口問,。
張千千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低聲問道:“大人問這個做什么?”
“你別誤會,,我就是覺得縣衙里一個人住太冷清了,,你身為縣衙二當(dāng)家的,搬進(jìn)來陪我唄,?”
“縣令職位空置了三個多月,,大小案件已堆積成山,我會輔佐大人你進(jìn)行審批查閱,,忙的話就會住在縣衙里……還有,,李大人,我并不是什么二當(dāng)家,,您也最好不要再脫口這類稱呼了,,我們是官,不是綠林土匪,?!?p> “張師爺好古板?!?p> “是李大人太詼諧了,。”
“你今年幾歲了,?”
“大人若是這么直白問一個女孩兒的年齡,,會不會太不禮貌了?”
“女孩兒,?連我妹妹都不自稱為自己是女孩兒,哈哈哈……”
張千千沉著臉不說話了,,用眼神狠狠地瞪著祈翎的脊背,。
“張師爺?!逼眙嵊忠宦曒p喚,。
“屬下在?!睆埱Ъ泵ε苌蟻砼c祈翎齊肩持平,,“大人有何吩咐?”
“上一任縣令是怎么死的,?”祈翎問道,。
張千千雙目一怔,,搖頭說道:“上一任縣令死時,我還不再縣衙當(dāng)職,,”她又疑惑:“李大人為何突然這么問,?”
祈翎揚(yáng)起鼻息,深深地吮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感覺這座縣衙內(nèi)有一股枉死的怨氣,,也許我們該找個仙師來幫我們驅(qū)驅(qū)邪……”
張千千笑著說:“李大人真會開玩笑,縣衙是陽氣最旺盛的地方,,怎會有邪戾之氣呢,?定是這座宅院剛剛清理,還存有濁氣罷了,?!?p> 祈翎斜眼看向張千千,剛剛她的一番解釋,,語速又快又準(zhǔn)還不結(jié)巴……這位女師爺與這座大宅院一樣,,渾身上下都縈繞著疑云。
“哈哈哈……不妨張師爺搬到我隔壁來住,,不論交流什么事情都方便得多,。”
“李大人,,馬上就要升堂了,,這是訟章,您過目,?!?p> 張千千將藍(lán)色薄子塞給祈翎,率先小跑向公堂,。
祈翎將薄冊敞開來瞥了幾眼,,行文字體優(yōu)美,簡直可稱為妙筆生花,,丹青辭藻,,字字如珠璣,一張?jiān)A文都能寫的這么好,,不該僅僅是個師爺啊,。
祈翎淡淡一笑,邁步走上公堂,。
……
“明鏡高懸”四個鎏金大字,,是權(quán)利的象征,也是為官的基本法則,。
祈翎獨(dú)坐高堂,,望著圍堵在門口的百姓,,堂下英武佩刀的差役,在數(shù)百雙眼睛盯著自己時,,難免有些緊張與彷徨,。
官,是很神圣的一個職位,,它被賦予了權(quán)利,,同時也賦予了別人權(quán)利。
坐了一會兒,,祈翎已習(xí)慣這樣的氣氛,,并開始享受執(zhí)行正義的權(quán)力,于是他將案桌上的醒木狠狠一拍——
“啪,!”
醒木驚堂,,鴉雀無聲!
“先將犯人王白寬與家丁惡仆押上公堂,!”
“押犯人上堂,!”
很快,十幾個手戴鐐銬的犯人被差役押上公堂,,走在最前面那人,,年齡五十好幾,身穿金綠袍服,,面容消瘦,,雙頰無肉,唇上有一顆大黑痣,,痣上還長著幾根黑毛,,一連尖酸刻薄的壞人模樣。即使淪為階下囚,,姿態(tài)仍舊清高,。
那些惡仆也姿態(tài)差不多,一行人押到公堂之上,,便杵在那兒紋絲不動,,并沒有將高堂的祈翎放在眼里。
“王白寬,,你為為……為何見了縣令大人不下跪!”
坐在旁桌的張千千,,瞪大眼睛指著堂下的犯人,,她想樹立公堂威嚴(yán),可無奈一句話都說不流暢,。
堂下的王白寬冷笑:“安昌縣當(dāng)真是沒人了么,?竟招個結(jié)巴做師爺,,我兒孫的口齒都比你伶俐?!?p> “你——”
“啪,!”
醒木再驚堂!
祈翎怒指臺下眾人,,呵道:“你算個什么東西,?見到本官不下跪,還侮辱我家?guī)煚敗獊砣?,將這些藐視公堂者,,拖下去重打三十棍!”
“是,!”
差役兩兩架起王白寬與十幾名惡仆,,脫出公堂外,當(dāng)著百姓的面,,掄起棍子便一頓猛砸,!
一時間,唉喲慘叫連綿不絕,。
仗刑完畢以后,,再把犯人拖上公堂,一個個屁股開花,,撲趴在公堂之上,,模樣倒也滑稽。
王白寬不像家丁那樣年輕,,這三十棍幾乎打掉他半條老命,。差役用木棍撐起他的手腳,好讓他能直身跪在地上,??杉词谷绱耍菑埨夏樳€是寫著不服,,反而兇光目露,,歹毒心腸暴露無遺。
“王白寬,,好幾十位村民聯(lián)名告你欺壓百姓,,暗調(diào)租金,強(qiáng)搶民女,,殺人放火,,縱人行兇……唉,罪名實(shí)在太多,我便不多念叨了,,反正你們今日難逃一死,,只是怎么個死法罷了?!?p> 祈翎將訟紙往堂下一扔,,冷冷地睥睨著堂下犯人。
紙張剛剛落地,,好幾家丁便跳了起來,,跪在地上大聲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哼,!”王白寬卻吐了一口唾沫,瞪著祈翎說:“僅憑這些刁民的一面之詞你就要定我死罪,?大燕王朝的法律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地是我的,我想漲多少租金就漲多少租金,,種不起就別種,,能怪在我頭上?還有,,你說我強(qiáng)搶民女,,縱人行兇,可有憑證,?”
他又對身后的家丁說:“你們這些狗奴才,,把嘴巴給我閉上!難道你們忘了我爺爺是誰,?何須懼這從七品的小官兒,?”
“哦?你爺爺是誰,?”祈翎瞇著眼睛問,。
王白寬又是一聲不屑輕哼,大聲道:“我干爺爺便是天門山,,凌虛道宗,,十三殿主之一,正陽峰的王正陽,!”
凌虛道宗已不得了,,十三殿主更不得了,元嬰修士王正陽更更更不得了,。
難怪這老頭子如此豪橫,,原來他干爺爺是個大神通修士。
眾人嘩然,祈翎卻搖頭道:“沒聽過,。”
“連王正陽都沒聽過,?果然年少輕狂不懂事,,還學(xué)人擺官威?你何德何能,?”王白寬的下巴幾乎要翹上天去,,他又提高音量:“我干爺爺在朝廷里往來的朋友,若說出來只怕會把你嚇?biāo)?!?p> 祈翎笑道:“你且說,,他是誰?”
王白寬幾乎是扯著嗓子大喊:“他便是權(quán)傾朝野的御史令,,長孫厚顏,!”
長孫厚顏那可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兒了,滿朝文武誰聽了他的名字不抖三抖,?
張千千一聽此名,,瞬時從凳子上站起,怒瞪堂下的王白寬,,拳頭攥得“咯咯”發(fā)響,,叨念:“老畜生,王八蛋……”
“李大人,,你若識相的話就趕緊將我放了,,我還愿意設(shè)宴請你吃頓酒,解決咱們之間的誤會,。如若不然,,哼,后果自負(fù),!”
“哈哈哈……”
祈翎突然仰天大笑,,“你都不是個東西,包庇你的王正陽肯定也不是個東西,,和不是東西的人做朋友,,那長孫厚顏肯定也不是個東西。嘖嘖嘖……這些不是東西的東西,,果然無處不在,。”
“你竟敢辱罵我爺爺和長孫大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堂下王白寬大聲怒罵。
祈翎卻從袖子里取出一枚銅錢,捻于兩指之間,,輕聲道:“我思來想去,,只想到了兩種適合你的酷刑,第一是‘腰斬’,,用鍘刀從你腰部砍下去,,你若運(yùn)氣好的話還能多活半個時辰;第二本想的是‘凌遲’,,但誰也沒功夫一刀一刀來剔你的肉,,便換成‘五馬分尸’好了,這樣你也能死個痛快,,”
他站起身來,,高舉著銅錢,宣告堂下眾人:“我將以拋銅幣的方式來決定刑罰,,正面執(zhí)行‘腰斬’,,背面執(zhí)行‘車裂’,大家一起擦亮眼睛,,我可要拋咯——”
說罷,,將手中銅錢往堂下一拋,一百來雙眼睛通通盯在這枚銅錢上,。
銅錢落地,,先彈跳了幾下,又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后靜止在王白寬的正跟前,。
王白寬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雙顎與嘴唇忍不住顫抖,,被嚇得語無倫次,!
“張師爺,你去幫我看看,,是正面還是背面,?”祈翎沖張千千眨了眨眼睛。
張千千毅然走至王白寬跟前,,拾起銅錢一看,,冷聲道:“是正面?!?p> “啪,!”
醒木再拍,全場肅靜,。
祈翎當(dāng)機(jī)立斷,,指著王白寬大喝:“來人,!將這老畜生下公堂,給我鍘了,!”
四個差役像扛豬一樣,,將王白寬架出公堂。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干爺爺救命,,干爺爺救我……李大人饒命啊,小人知錯認(rèn)錯了,!求李大人法外開恩!”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惜壞事做絕,,豈能就此原諒。,?
捕頭明路與幾個差役從刑房里抗出一口狗頭鍘,,鍘身已銹跡斑斑,鍘刀卻鋒利得閃閃發(fā)亮,。懲戒壞人的刀刃,,永遠(yuǎn)不可能生銹!
狗頭鍘被安置在公堂外的大院兒中,,兩個劊子手抽起鍘刀,,四個差役將王白寬摁在鍘口上,捧場的百姓看不得的轉(zhuǎn)頭回避,,不介意地齊聲大喊:
“鍘死他,!”
“鍘死他這老畜生!”
祈翎冷聲下令:“開鍘,?!?p> 王白寬面如死灰,一雙賊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祈翎,,死到臨頭卻還不知悔改,。
劊子手松開鍘刀,只聽“噗呲”一聲,,王白寬慘叫不出便被分成兩段兒,,罪惡之血淌了一地,看得是大塊人心,!
“先別急著收拾,,讓他多疼一會兒,這樣下輩子他才會知道什么叫做人間疾苦,?!?p> 祈翎坐回位置,,又招手傳來了呂福父母與白石村的村民,讓他們指認(rèn)作惡的家丁與惡仆,。
惡仆見王白寬被處以酷刑,,嚇得紛紛磕頭討?zhàn)垺?p> 隨后祈翎讓張千千立了一張認(rèn)罪書,將王白寬等人的罪名一一寫實(shí),,再由惡仆親自沾朱砂按紅手印兒,。
罪人簽字畫押,情節(jié)嚴(yán)重者斬首,,罪不至死者發(fā)配邊疆,。
王白寬一家判處連坐之罪,成年男丁同樣發(fā)配邊疆,,未成年男丁與女人一起就地流放,,所有財產(chǎn)全部充公。
“啪,!”
最后一聲驚堂木,。
“退堂!”
祈翎正了正烏紗帽,,與張千千一起退出公堂,。